第四章 扁鵲谷

那日位處東南的扁鵲谷突然射出一道七彩霞光直衝雲霄，看到的人無不驚嘆。

當時御劍山莊曲家當家的還是曲鄢陵八十歲的老父。

老人家緊盯著那道霞光，眼中露出十分的嚮往，擲地有聲的說出那引禍之言：「我家先祖留有遺卷，代代相傳。上書，南海有石從天而降，遇蚌所養，吸日月精華，集天地靈氣。過千載，南海遭旱，水漸竭，萬物枯。某日，蚌死珠生，頃刻霞光大盛，直衝雲霄，隨之萬物復甦，海水波涌。細看，珠上刻其名——滄海遺珠。」

在這尚武的武林中，老頭子嘟囔一堆文鄒鄒的話，大家其實並不愛理會，於是看霞光的看霞光，咬指甲的咬指甲。直到聽聞后四個字，在場之人齊刷刷的看過來，無不心血沸騰，面露貪色。

相傳滄海遺珠，在數百年前出現過一次，珠為人形降世，雖血肉之軀，但珠為心臟，外表與常人無異。此人無論傷重或病重，都可自愈，直至其衰老而亡。

滄海遺珠威力極大，上一世的轉世身份是與前朝豫王私交甚好的異母弟弟晉王。相傳老皇帝逝世時傳豫王王位，無奈他並無野心，朝中也無勢力扶持，硬是被他的同母哥哥逼宮至城下，退無可退。

是夜，城中忽然霞光大盛，第二天竟憑空出現二十萬大軍，逼退叛軍，后又消失不見。據說滄海遺珠有改天換日之能，使用後會壽盡而亡。

相傳，得珠者得天下。

而今王上暴戾，民不聊生，太子和二皇子各有擁護，分為兩派。武林和朝堂自古有著絲絲縷縷的關係。其時正是朝野動蕩之際，武林也並不安穩。誰人不眼饞這塊肥肉。

於是那日過後：

李大狗亮了亮手中的刀：扁鵲堂門人表面行醫，暗地做盡無恥勾當。這群白衣包裹黑心之徒，我定要見一個屠一個。

吳二牛拍拍頭：「我那日頭暈的厲害，顯然是中了攬音堂的幻術，真真可怕！」

眾人眼光看向孫小驢，小驢戰戰兢兢道：散花堂門人嫉惡如仇……話語未完，立時感覺到周圍徹骨的寒意，眾人眼神彷彿刀子般扎來。他急忙改口，眼一閉心一橫，昧著良心道：嫉惡如仇只是偽裝，實則心狠手辣，毒殺無辜，實為惡之大者。

於是次日武林各派都聚集一堂。由御劍山莊曲家大公子曲鄢陵為首，組織了個除邪聯盟，浩浩蕩蕩的上山去了。

問其緣由？

答曰：扁鵲谷大盛旁門左道，素來不容於武林，昨日谷中異光大盛，定有妖邪。人人除之而後快。

扁鵲谷地處東南荒山，此山拔地數千米，山頂中有一處凹谷，四周幾乎垂直而下，沒有山路。就像一棵參天大樹，枝頂橫一鳥巢，極其危險刁鑽。

其門人極擅輕功，出師前最後的考驗便是獨自下這扁鵲谷。

而這烏烏壓壓的除邪聯盟實在是資質參差不齊，就算搭了雲梯一刻不停的爬到山頂，也足足用了兩日，上面幾乎已是空谷一座，他們極盡腳力追擊，也未能捉到一人，唯一的收穫是重傷了扁鵲谷掌門。

自此，扁鵲谷徹底消失於江湖之中。

儘管沒什麼收穫，那曲家還是發揮其厚臉皮之特長，四處宣揚自己的俠義之名，也仗著實力雄厚，逐漸稱霸於武林，終在五年前上任盟主退位時在眾人的擁護下坐上盟主之位。

奚如澈思考的這片刻光景，解語已經放慢了腳步，他抬眼一看，正是到了樂翎渡。

迎面快步走來一女子，他趕緊閉上眼睛，耳朵卻伸了出去。只聽那女子恭恭敬敬喊了一聲：「三堂主」。

解語接道：「阿哥和阿姐還未回來么？」。

潭兒搖搖頭，望著解語疑惑道：「出了什麼事？堂主背上又是何人？」

「此人我也不認識，遇到他時就已經是這樣了。可還有廂房？」

潭兒謹慎道：「我們尚且不知此人來歷和底細，不如先將他安頓在柴房裡，待我們堂主回來為他診斷傷情后再做商議？」

聽這番對話，奚如澈又喜又驚。

喜的是：看來自己的猜測十有八九是真的，扁鵲谷果然現世。驚的是：若真是扁雀谷，自己這偽裝的重傷怕是輕易就會被拆穿。

真真是：小鬼拜張天師——自投羅網。

還好自己精通易容術，習慣性的戴了人皮面具，以後再見也不怕。

於是在解語把他背到柴房安放好后，他一把扯住解語的衣角，腦袋努力的抬起，搖搖晃晃的，就像竹竿上挑個破球，更加賣力的表演要水。

待到解語去前廳拿水回來后，柴房卻連人影都沒了。只見牆上留了一行頗為中二的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訝異之餘，解語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兒。

千羽和扶蘇回來已是亥時，聽聞此事，皆嚴肅起來。

扶蘇端起水杯剛至嘴邊，心頭有口氣實在壓不住，復又將杯子重重砸在桌面上，冷笑一聲道：「看來滄海遺珠的吸引力不是一般大啊，居然這麼快就有人找上門。」

扁千羽嘆了口氣：「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還是一群賊！」

處在話題中心，且明顯感受到周遭氣壓逐漸變低的解語緊了緊衣服，不發一言，生怕引火上身。

扁千羽敲了敲桌面，滿臉無奈的看向解語：「小花兒，你這胡亂救人的毛病還能不能改？老頭子臨終前把你交到我們手中，萬一你有個好歹，我們怎麼跟他交代？」

扶蘇也斜睨過來：「你若是不想好好活著，明個兒咱就綁了你，扔到御劍山莊里去，好成全那曲莊主統一武林的野心。」

解語欲哭無淚，都怪那該死的黑衣男人。

鬧市口有一條南向的小巷，往裡不遠便藏著樂翎渡。

未到五更天，小販的喧鬧聲就已經遙遙的傳了過來。

三人早早起身偽裝了一番。

解語著黑色雲紋勁裝，頭髮梳成男兒髮髻，上帶黑紗帷帽，腰系鑲黑邊硃色錦帶，腳踩同色雲紋單靴，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她出門剛好遇見扶蘇。

扶蘇膚白如雪，氣質難掩，自然是裝扮成了富家小姐。她身後還跟著一個駝背僕從。

「語兒，你從後門先走。一刻鐘后，我和千羽從前門出城。我們分三路前往白馬山。記住，若先到蜀中，就尋機在城門左側刻上印記。我們在白馬山匯合，到時用我扶蘇堂的音信聯絡。」

說著便從身後僕從手中拿出三枚音信交至解語手中。

「知道了，阿姐。」

解語沖外面看了看，問道：「阿哥呢？不會還沒起床吧？」

扶蘇聞言一頭黑線的朝後甩甩頭，解語順著看過去，什麼也沒有啊。

正疑惑間，只見扶蘇身後的駝背僕從抬起頭，皺著他連成一片的粗眉，不耐的朝她道：「嗨嗨，看哪兒呢？小爺我這一身氣質不明顯嗎？」說話間，嘴角的黑痣也跟著扇動。

解語噗嗤一下笑出聲，乖巧道：「明顯，明顯。阿哥這副打扮愈發玉樹臨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