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重構

「你是誰？」刻音嘗試著通過自身意識，來和那不知名的聲音溝通。

「不必記得我、也不必認識我，我只是你失去的過去中，一個微不足道的路人。但我們記得你的曾經。我們就是你的過去。」

「我討厭這種模稜兩可的廢話，你到底想說些什麼。」刻音深呼了口氣，試圖留下那份殘存的耐心。

「自稱阿萊因的人，以及吞噬並成為阿萊因的人，他們與你都是被創造出的新人類。你一定知道XXXX的願望吧，還是說你已經選擇忘掉了這些。」

「重建新人類的紀元……」刻音的心中回想起那個人的話語。

「看來你還記得。」

「不過時間不多了，統領著阿萊因的意識終究會被同化。等到所有人的意識融為一體，就真的徹底無法挽救了。」

「去最深處，拿回你的原罪之眼，這是唯一活下去的希望。阿萊因絕不會讓你離開這兒。終止這場儀式，只有這樣才能拯救所有人的靈魂。」

「……」

「你還在等什麼，等那個人的指示？」

「……」

「他不過是把你們當成自己的工具，難道你真的忘了么？！」

「不。」

刻音的右手放在胸前，一小塊純白色的結晶於手心出現。

「至少現在，我想起來了。但我不會這麼做。」

陰冷的感覺從身後傳來。

「你的固執，會毀了所有人的希望。」那聲音充斥著憤怒、仇恨、絕望、不甘，恍如無數人在死死盯著自己。

「我不在乎希望，如果這是他的意志，那就讓一切繼續下去。」

「自我毀滅的蠢貨，難道你要拉上所有人一起陪葬么！？」

刻音想要反駁些什麼，卻久久不能言語。在將此處的信息發給萬里之外的基地后，他遲遲未能得到回應。而且確認接收的提示已經收到，如果真的如她所說的一樣……

「如果你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的話，至少……」他站起身來，將過去那數分鐘的記憶同步給了不遠處的YUI。

「這些是？」YUI望著臉色凝重的刻音，完全無法理解那些記憶的含義。

「過去留下的問題，在你誕生以前的事了。」刻音不禁回想起十餘年前，注視著那人將YUI喚醒時的情景，往昔的時光彷彿就在昨日。

「等下我會打開出口，你看準時機離開這兒。」他仔細叮囑著YUI，心中卻仍在期望著得到世界樹的回應。

「離開之後不要再回世界樹了，你是自由的鳥兒，也是最強大的獵手。我相信無論在哪，你都可以驕傲的活下去。」

「不要再回世界樹了？」YUI終於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她第一次感到身邊的一切都如此陌生。曾經自認為熟悉的『家人』、『朋友』、『夥伴』，到底在對她隱瞞著什麼。

「我會把更多過去的記憶同步給你，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慢慢解封。」刻音說罷將一小塊純白色的結晶放在了她的手心裡。

「也許還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等到這顆星球被世界樹的『新人類』再次掌握的時候，和他們一起生活在那個世界吧。」

黑暗深處，混沌之物正在蔓延向更高處。刻音明白了那個人的目的，或者說刻音一直都清楚創造了他們的那個人，所在期待的究竟是什麼。只是他單方面的忽視了現實，甘願忘掉過去成為他的木偶。

與YUI一步步走向通往第二層的入口，

途中不斷有黑泥流向這座城市的更深處。但那不過是連滄海一粟都算不上的東西罷了。通天塔廢墟的地下更深處，被遺忘的原罪之眼已經蘇醒。刻音能夠感受到它的呼吸，以及自己與它意識上的共鳴。

往日的時光一幕幕浮現眼前，那是在YUI誕生之前與他一同度過的百餘年。然而在更加遙遠的過去，刻音還未成為刻音的時候，他的目標就已經立下了吧。

「永遠不要想著成為別人的模樣，尤其是（舊）人類。」

「生離死別，全都是醜陋的模樣。」

「相互理解不只是蠢話，事實上它完全能夠成為現實。」

刻音明白了自己誕生的意義，他也樂於將自己的生命交予這項事業。人性中渴望虛幻的部分，在此刻支配了他的想法，獻身給新世界的痴念蒙蔽了本應自私的心。

通天塔，見證舊人類愚行的廢墟之下。這裡不是避世的理想鄉，也無法保護脆弱的舊人類。這裡不過是一座監獄、以及等待著某人的祭場。

「就這樣結束，好像也不賴……」

腳步重新踏上第二層的地面，直視那片混沌之物的刻音釋然了。

「如果他需要的只是木偶，又為什麼要賦予我們人類的情感。」失落的聲音從耳邊傳來，YUI的話語，猶如一雙死死扼住刻音的黑手。

黑暗，真正的的黑暗在眼前暈染、擴散。刻音想要發出聲音，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黑泥從邊緣緩緩滲出。刻音想要告訴YUI，然而自己的身旁只有望不到盡頭的黑暗。

世界遺棄了刻音，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你終於接受我了么，Tiyaka。」

尖銳的嘲笑聲籠罩在他的身邊，無數面目猙獰的人類死死拉住他的四肢。一如沉入深海般無力，刻音的反抗到此為止。

——

「這也是你的把戲么？」於空中抱著毫無反應的刻音，YUI的腦海中突然湧現出龐大的信息庫，即使以她的能力也無法短時間完全解讀。

「我已經拿到了我想要的，你可以離開了。」阿萊因原本嬌小的身軀，已經變得如成人般婀娜。在她的背後，一道巨大的裂隙於空中不斷蔓延著。

在那道裂隙之中，不可言說的混沌之物正窺視著外面的世界。它的觸手已經遍布第二層地面的每一處角落，很難想象這樣的怪物會真實地存在於現實之中。

「在救回這個人之前，恐怕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議。」

纖細的手指在刻音的背後跳躍著，幾秒鐘后YUI將毫無反應的軀體拋在一旁。那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軀體靜靜懸浮在空中，並未如想象般落向地面。

「看起來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明明只是台破爛機械而已，別裝的那麼像人類啊。」阿萊因的臉陰沉了下來，蒼白色的火焰環繞在她的四周。

「粉碎你。」

從未感到過憤怒的YUI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