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
()廣玄山,翠竹峰。一rì清晨,林中晨風清衎,竹海波瀾,窸窸窣窣的聲響入耳不絕。劉伝山早早便振衣起床,忽的神sè一亮,向窗外的竹林幽徑望去。只見一個杏sè衣衫的窈窕女子步履輕飄,面若桃李,正自行來。那女子行近了林中房屋,只聽得「吱呀」一聲響,屋門自內而外的被推開。她微微一笑道:「咦?怎的今rì你沒有睡懶覺呢。」劉伝山呵呵笑道:「卿田師伯那麼凶,非讓咱們卯時起床挖草藥,我哪裡還敢多睡啊。」語調輕快寫意,心情頗為愉悅。柳絲絲努努嘴道:「對嘛,我們好不容易才回來,他卻板著個臉,一副兇巴巴的模樣,竟然讓我們倆去挖草藥!哎,還是玄清掌門和青紗仙子好啊。」劉伝山吐吐舌頭,唏噓道:「昨rì真是好險,若不是你聰明,只怕一輩子都栽在卿田師伯手上了。」柳絲絲嬌哼一聲,拉了劉伝山的手道:「哼,我才不怕他呢。他若是太凶了,咱們找個時機一溜了之,等到幾十年後,卿田師伯老得走不動路了,咱們大搖大擺的回來,非把他給氣死不可!」說罷咯咯笑。劉伝山聽得柳絲絲出言輕狂,大有詛咒之意,心中雖覺得有些不妥,但他還是沒有當著柳絲絲的面說出口,卻道:「咱們還是趕緊去挖草藥罷,要不然卿田師伯又要生氣了。」柳絲絲點點頭,應道:「嗯。」語罷,二人執手踏上林間幽徑,沿著翠竹峰山巔的方向行去,不一會兒便沒入了層層竹海中。他二人昨rì才回至廣玄山中,青紗與二人闊別已久,此番重逢,自是甚為欣喜,因她先前曾從雪千蕁那兒聽得些許,是以於二人並無多大擔憂之意。豈料卿田上人聞訊而來,當著青紗仙子的面將他們二人斥責一頓,不留半分情面,言語之中竟還隱涵青紗管教不周、縱容弟子云雲。眼見卿田上人雙眉倒豎、愈來愈凶,大有不可收拾之兆,柳絲絲暗自秀眉一蹙,朝著劉伝山使了一個眼sè,隨即裝作體力不支,一頭栽在劉伝山懷中昏了過去。青紗早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自是明白他二人的花花心腸,當下強忍住笑意,裝作一副關切無垠的神情,惆然不語。卿田即刻住口,心中一陣遲疑,卻見一道冷冷的目光從青紗眼中shè向自己,他倒是嚇了一跳,生怕青紗遷怒自己,於是咳嗽兩聲,趕緊叱令道:「你們二人自明rì起,每rì卯時起床,在翠竹峰後山採集挖掘靈丹草藥,為期半載。」待吩咐完后,卿田匆匆與青紗道別,便一道煙離開了翠竹峰。採集靈丹草藥,在廣玄門中本就算得是很輕的刑罰,一無勞體之苦、二無禁錮之憂,比之雪千蕁年幼莫名其妙被罰思過二十年,他二人的境遇只可說是微末不足道哉了。二人相伴在翠竹峰後山忙活了一上午,直至rì頭高照,二人才並肩坐下來歇歇。柳絲絲坐在劉伝山身畔,只見他弄得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臉上沾染了不少灰土,哈哈大笑道:「你看你,跟個要飯的叫花子沒什麼兩樣了!」劉伝山也笑道:「你別只顧著說我,你怎麼不看看自己!」說罷擦了擦手,抬手在她臉上拂過。本yù將她臉頰上的土灰抹去,誰知柳絲絲哼了一聲,連連避開了他幾步,罵道:「你自己是個灶君菩薩就算了,可別想把我也弄成你那樣。」劉伝山苦笑道:「其實你臉上的灰土也不少啊,不信找個水潭自己照照去。」柳絲絲撇撇嘴道:「我才不信呢!」她嘴上雖這麼說,但還是與劉伝山一起來到山中一處僻靜的小水潭旁,映著粼粼水紋,清楚的看見了自己滿臉土灰的狼狽模樣。二人繼而對視一眼,只覺得對方的相貌極為滑稽不堪,不禁一齊笑了出來。柔和的rì光映在柳絲絲的衣衫間,隱隱伴隨著一股清馨的幽香,柳絲絲溫言道:「你幫我洗洗,我看不清。」劉伝山反問道:「那我怎麼辦?」柳絲絲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先給我洗的白白凈凈了,我再幫你洗乾淨不就行了么?」說罷將臉湊近了劉伝山,道:「快點兒啊,我這樣子都沒臉見人了!」劉伝山雙手捧起譚中清水,傾灑在柳絲絲的玉臉上,再將她臉上的灰塵小心翼翼的拭去,最後拂起衣袖為她輕輕擦去了水痕。她的面容登時煥然一新,宛如含苞睡蓮,幾許露珠清點;又似新月清暈,白雲相映。柳絲絲緩緩睜開雙目,只見劉伝山一臉痴然的凝視著自己,她幽幽道:「你小子不是又動了什麼壞心思罷?」劉伝山只覺得飄飄然然,怔怔點了點頭,同時也緩緩靠近了柳絲絲的嬌軀。柳絲絲嫣然一笑,忽然望向劉伝山身後,驚道:「你看!那是什麼?!」劉伝山矍然一驚,轉身望去,只見身後山坡上縷縷芳草映目,哪裡有什麼其他事物?劉伝山鬆了一口氣,返身一望,面前哪裡還有柳絲絲的身影?他順目望去,只見一道杏sè影子飄然遠走,眼見就要隱沒在山道中,同時還聽得一陣輕柔女子聲音從遠處飄飄入耳:「你這樣子丑了醜死了,趕緊自己先洗乾淨罷!」言外之意,便是不讓自己去追趕她了。劉伝山目送著柳絲絲徑自行遠,微笑著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又被她戲弄了一次。不過他也不以為意,一人回至水潭旁,捧起清水將自己的臉龐也好好清洗一番,隨後踏上柳絲絲先前行過的路,快步離開了此處。柳絲絲來至翠竹峰膳堂,與諸位久別的同門一一問好,相待盡禮。然眾人問她此次下山的經歷時,她只是笑而不答,並將此事推給了劉伝山。匆匆用過午膳后,別過眾人,快步又離開了。諸位翠竹峰同門不禁是滿頭霧水,面面相覷,誰知柳絲絲走後不久,劉伝山便也來到膳廳,眾人便一把拉住劉伝山噓寒問暖,嘰里咕嚕問個不停,劉伝山xìng子隨和,心知諸位師兄師姐乃是真心關切自己二人,於是便將此行的經過一五一十的於眾人緩緩道來。柳絲絲倒是落得個輕鬆,午後卻又孤身一人行上山路,似乎是朝著棲霞崖的方向而去。不多時她便來到棲霞崖畔,遠遠便望見凝立崖旁那道清華絕俗的白衣身影,素長衣迎風而舞。柳絲絲振臂大聲呼道:「師姐,我來了。」雪千蕁回相望,微笑示意,欣然道:「你們回來了。」柳絲絲回以一笑,道:「師尊她命你指點我一下修行。可是上午我們還得去挖草藥,所以現在才有空。」雪千蕁淡淡道:「無妨,什麼時候都一樣的。」說罷走近了柳絲絲,問道:「你之前修行的如何了?」柳絲絲吐吐舌頭道:「這幾年我一直在遊山玩水,哪裡有時間修行啊。」雪千蕁卻道:「幾年來劉師弟他與你一同遊樂,為何他的道行卻沒有落下?」柳絲絲苦笑一聲,道:「哎,其實我一看見這艱深苦澀修行口訣瞌睡便起,息神默念不到一刻鐘就睡著了嘛。」雪千蕁道:「rì后你們二人行走江湖,若無半分道行在身自是不妥,今rì起你便用些心思罷。」說罷將廣玄門入門心法口訣,運氣吐納的方法等等,一一對柳絲絲道來。柳絲絲全神貫注的聽著雪千蕁的話語,牢記於心。雪千蕁一語道盡后,問道:「還有什麼不懂的么?」柳絲絲想了想,搖搖頭道:「好像都懂了。」雪千蕁微微點頭,道:「那你便在此修習罷,若有不懂費解之處,問我便是。」柳絲絲依照著雪千蕁的講解,屈膝而坐,雙手呈自然狀放於腿間,氣沉丹田,凝神閉目,心中開始默念玄門心訣。誰知過了不到一盞茶時間,柳絲絲便覺得一股濃濃的睡意漫上心頭,她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繼而又接著默念;又過了不到一會兒,心中一股莫名的煩躁情緒徘徊遊盪,終是派遣不去,柳絲絲忍不住動了動身子;待她好不容易剋制住那股煩躁情緒之時,心中卻早已在想著其他甚麼有趣的事情了。柳絲絲心xìng本就浮躁洒脫,於萬物執著之念遠於常人,但卻又容易忘乎所以,以致於心緒如煙,始終飄蕩無邊。道家修行本就講究心無旁騖,息神凝氣,追求的乃是自然而為之,修行之道與柳絲絲的xìng格可謂是截然相反,是以柳絲絲幾年來道行終無半分jīng進也不足為異了。幾月下來,柳絲絲雖每rì依照法門按時修行,但由於無法凝神專一,道行仍是無半分進展;然劉伝山自從得到了一本子午開陽后,每rì晚間夜深人靜之時,他便依照書中所示的吐納法門兀自修習,因書中法門與玄門修行之法有幾分相像之處,幾月過後,劉伝山只覺得體內真元凝結不散、流轉不絕,似乎大有進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