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個少年
第六章三個少年
夜黑透了,王小風急的嘴都起了泡,他幾次拿過那小木筏要往河裡去,都讓大浪拽了回來。
又坐了一會兒,大浪猛地起身說
「你在岸邊等我。一會兒我學三聲貓叫,你就趕緊上船。」
說完,大浪就沒入到夜色里。
斜眼划子的船艙里,傳來了男女的調笑
「小娼婦,對大爺可真好,這荒郊野外的來陪著大爺,大爺不會虧待你的---」
「爺---輕著點---」
「要不是那黑衣婆子發話,讓我親自來運那些孩子,大爺我才不來呢,咱們在家好好玩----」
這一對苟且男女,正是斜眼划子和白日里那個穿著花哨的婦人。
痛快之後,斜眼划子如一灘爛泥伏在女人的身上,猛地感覺頭頂涼風劃過。
抬起頭,昏暗的油燈下,一個人影立在面前。
「誰?你是誰?」斜眼划子驚恐地問。
身下的女人躺在床上仰起下巴向上看了一眼,正要大叫。
大浪的左手往前一探,一把匕首閃著幽光。
女人睜大雙眼,沒有半點聲息,慢慢地,女人脖子上的血滲了出來,越涌越多,最後竟嘩嘩地淌。
斜眼划子想要從女人身上跳起來,大浪根本就沒給他機會,右手一下鎖住了他的咽喉:
「說,那疤臉女人是誰?」少年的聲音還帶點稚嫩。
「我------我不知道,我------我沒見過。」斜眼划子磕磕巴巴回答,心內恐懼。
「那黑衣婆子是誰?」
「我------我不知道。」剛說完,斜眼划子就感覺自己的咽喉要斷了。
「我,我說,她是蝴蝶谷的,蝴蝶谷每三年招募一些蝶蛹,主------主要是招募孤兒,今年他們不僅招募孤兒,還------還拐了一些孩子,今晚讓------讓我划船把孩子給運到對面的菩提寺去------」
斜眼划子邊說邊伺機把手伸到了床墊子下,企圖去拿墊子下的大刀。
「誘拐孩童,你幫了不少忙阿,該死!」
斜眼划子只聽到自己咽喉碎裂的聲音,然後如死豬一樣又趴到了女人的身上。
大浪甩了甩自己的右手,冷笑一聲,出了船艙。
三聲貓叫,王小風抱著妹妹潛到了船邊。
「上船!」大浪道。
王小風抱著妹妹上了船,一股血腥氣味湧來,他打開船艙門,借著水光看到一男一女光溜溜地疊著,毫無聲息。
血滴答滴答從床邊漫延到船板上灘開一大片,一陣噁心,幾乎要將剛吃的兔肉吐出來,緊接著就是陣陣恐懼和眩暈。
「你---你----你---」王小風說不出話來。
「去搖櫓!」大浪低吼,抓著王小風向擼把走去。
王小風把妹妹放在甲板上,哆嗦著一點都使不上力氣。
「瞧你這熊樣!」大浪抓過擼把一點點的搖著,船正了過來,向水中駛去。
還沒走多遠,就聽到岸邊有人喊:「斜眼划子!你幹啥去!回來!」
不一會兒就看到火把的亮光,偶爾聽到孩子的哭聲。
上了岸,王小風再也受不了了,摟著妹妹癱坐在地。
「你---大浪你---殺了人。」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大浪不以為然。
「走,別在這兒,免得讓人發現。」大浪伸手要拉起王小風,王小風往後躲了躲。
「怎麼,怕我呀?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我身上還穿著你的衣服呢,我這個人,對我不好我絕不放過,對我好的我要百倍地對他好,你得相信我,我可是個好人。」
王小風還是沒有動。
「走吧走吧,在這個世道,你得學會殺人,不然就得被人殺,瞧你妹妹不就這樣。」
「你---你以前殺過人?」
「當然,看到沒,這個彈弓,哦對了,天黑你看不到,這是我殺第一個人做的,那人總是欺負我,還讓我吃狗屎,我就殺了他,弓桿是用他的骨頭做的,弓玄是用他的皮和筋做的,我做了好幾把,下次見面給你一把。」大浪友好地拍了拍他。
王小風陣陣發冷。
清晨,山上菩提寺鐘聲響起,久久回蕩,人們陸續往寺廟裡來,爭搶上香。
王小風抱著妹妹坐在廟門旁的一塊石頭上,這一宿大浪給他的打擊太大了,完全顛覆了他之前的認知。
在侯府,他受欺負,可有爹娘護著,那些人也只是背地裡做些手腳,偷偷摸摸下毒,剋扣吃穿用度。
他同王家其他孩子一樣讀書寫字上學堂,同樣學四書五經六藝。
父親學問高,總是考教他,誇他小小年紀策論做得好,他來年就要下場,父親說他必會得好名次。
他忽然想家,想爹娘,鼻子發酸,低下頭,把臉埋在妹妹的胸前,妹妹的呼吸越來越弱了。
大浪躺在地上,四仰八叉地睡著了,這個流浪的孤兒,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毫無顧慮和牽挂。
「咦,這孩子怎麼了?」一個白衣小公子停到王小風面前,眼睛盯著緊閉雙目的王小雲。
王小風抬眼看了看他,眼前一亮。
白衣小公子跟自己差不多一般大,一看就給人以乾淨清爽的感覺,皮膚白凈,眉如墨畫,眼皮單薄緊實,眼睛不大,炯炯有神,閃著睿智的光芒,臉龐線條柔和,唇邊浮著微笑。
王小風看呆了,這公子怎麼這麼帥氣,這麼親和。
「這孩子中毒了。」那小公子的聲音溫潤如玉。
突然,王小風激動起來:「公子,我妹妹中毒了,你能解嗎?」
說完他便後悔了,這個和自己差不多一般大的人怎麼能解毒呢,再說對人家也不了解。真是亂投醫。
那公子沒有說話,蹲身翻了翻王小雲的眼皮,用手指四處按了按,搭了一下脈搏。
「這是中了兩種毒,第一種毒,讓筋脈酸軟無力,就像感冒一樣,這是慢性中毒,不嚴重,毒若不在也就慢慢恢復了。這種毒很常見,第二種毒,就是凝血縮筋,這種毒能讓酸軟無力的筋脈迅速萎縮,血液凝固,人會慢慢變形變小變黑,最後窒息死亡。」白衣公子就像一位傳道授業的師者一樣講述著。
王小風聽得膽戰心驚。只聽那白衣公子繼續說:
「據我所知,這種毒應該產在南疆瘴氣之地,有一種特殊蜘蛛的體液,人稱蜘蛛淚,這毒如同蜘蛛網一樣,把獵物緊緊裹住,如果毒量大,人會迅速變小,最後變成一個小團兒。你妹妹的毒量不多,但筋骨萎縮恢復極慢。而且-------看起來你跟我們家很有緣,你妹妹已經服了續命丸,暫無生命之憂。」
「那疤臉女人--------是你家的?請問公子貴姓?」王小風問。
「瑞哥哥,瑞哥哥,你在哪兒?等等我。」
忽然傳來清脆的喊聲,王小風往下一看,上山的人流里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手捧著一包吃食正往上跑著,口裡叫著瑞哥哥,一雙水靈靈的杏眼四處尋找。
「純兒,我在這兒,怎麼那麼慢。」白衣小公子站起來轉身向那女孩招手。
女孩蹦蹦跳跳地到了他的身邊,揚起小臉,撲閃著長長的睫毛,面帶委屈:
「人家去給你買吃的,你也不等等人家,給,這是你最愛吃的松籽糖。」
「好---純---兒---謝謝。」小公子露出孩童般的笑容。然後轉過頭來對王小風說道:
「哦,我叫李瑞,那個臉上有疤的人是我姑姑,想必我姑姑已經答應為你妹妹解毒了,我帶你去見她。」
王小風對眼前的少年頗有好感,心裡頓覺有了希望,誠心誠意道:「謝謝你,李瑞,我叫王小風。」
李瑞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大浪,問王小風:
「你們一起的吧?一塊兒走吧。」
王小風把大浪喚醒,大浪睡眼惺忪。
王小風給大浪和李瑞互相介紹了一下,三個少年一塊進了菩提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