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憤怒

山裡的孩子彷彿骨頭縫裡都是力氣，這一頓打著實是不輕。李維也只能用手護住自己的頭部，身體蜷縮成一團，身體在地上不斷的掙扎、滾動，儘可能的保護住自己的要害。

但李維並沒有大聲叫饒，甚至連喊痛或者喊救命都沒有，只是在確實打中自己的痛點時悶哼一下，或深吸一口氣。

湯姆本來並沒有想痛打李維一頓，只是想教訓他一下，畢竟李維的母親海爾薇是村裡的醫師，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但在李維彷彿無聲的蔑視中，他似乎越來越憤怒。

「服不服！服不服！」在李維的沉默中，湯姆他們三人越打越用力。李維也在在被不斷的毆打中，沒法一直掙扎躲避，被打在身上的次數越來越多。

李維心中的憤怒愈發高漲，腦子裡出現一個聲音，那就是殺了他們三個人，隨著全身各處傳來的疼痛，那個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李維不知道的是，他眼睛在鮮血流入之後，逐漸變成如同爬行動物一樣的豎瞳，身體各處尤其是軀幹處出現了一下淡紅色的紋路，但都沒人注意李維身上的變化。

湯姆他們出了氣，也逐漸停手了，準備抬著獵物回去了。這時躺在地上的李維慢慢的掙扎著用手撐著身體，頭低垂著。湯姆看著也沒太當回事，他也怕真的重傷了李察，回到家中肯定也要挨一頓好打。「下次給我把嘴巴放乾淨點!」他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準備走。

就在他轉身一瞬間，李維突然發出一聲怒吼，身上的各處傷口似乎都影響不了他，甚至還給他增加了不少力量。只見李維，向前一撲，就把湯姆按在地上，雙手不停往湯姆的身上招呼，嘴裡還在無意識的叫喊著。

另外兩個人似乎沒有想到李維反擊，那一瞬間呆在了原地。湯姆見狀大喊，「你們兩個在幹嘛？還不來幫我。」他們才趕緊上前，控制住李維的雙手。湯姆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吼道：「你還敢還手，給我狠狠的打！」

三人對著李維又是一頓毒打，這次他們沒有留手，一直到李維完全沒有動靜他們才停手。

不過，最後他們三個在離開的時候，還是沒有忘記把李維一起帶回村裡，送回他家裡，不過他們分了兩隻豬腿給李維，然後對海爾薇說李維是在和野豬搏鬥時受的傷。

不過這些話不過是騙騙他們自己罷了，海爾薇一眼就可以看出野獸和人造成的傷口的不同。但她什麼也沒說，因為她母子兩個畢竟是外來戶，所以她還對湯姆他們道了謝，送他們離開。

當海爾薇解開李維衣服準備給他處理傷口，她一下就看見李維軀幹上彷彿若隱若現的紅色線條，線條組成的圖案像是鱗片的輪廓，又像是一個個玄妙的符文，但都不是很清晰。在李維的左邊胸口處一團如同火焰一樣的標記，清晰可見。

海爾薇看見身上的印記，突然之間就呆住了。記憶的大門悄然打開，許許多多塵封的往事逐一浮現，按都按不下去。

頭開始有些痛了，海爾薇輕輕扶著額頭，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日曆上，忽然看到了一個醒目的標記。再過幾個月，就是李維十四歲的生日了。

不知不覺，已經十四年過去了嗎？

十四，是一個坎，它代表著李維已經不再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已經在向一個成年人進行過渡，身上顯化的血脈也是一個證明。心理上也會開始成熟，開始有自己的思考，會有自己的堅持，會和別人起衝突。李維這樣生活下去真的對他自己和其他人是一件好事嗎？

她怔怔的看著魔法燈中跳躍的光芒，黃銅的燈體擦得雪亮，映出了她的面容。黃銅燈罩上倒映的面容，其實對海爾薇來說很陌生，而且太過普通，因為當她出生時，並不是這樣一張面孔。在很久以前，她甚至從未想過自己會過著如此質樸、簡單而又艱苦的生活，而且一過就是十四年。但是今天看著李維這樣，海爾薇第一次對自己給李維選擇的道路產生了懷疑。

。。。。。。

不管海爾薇怎麼想，，好在李維的的運氣很好，大部分傷都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在她精湛醫術的治療下，小李維的傷逐漸好了起來。

「我們小李維已經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了。」在海爾薇給李維縫針，換藥或者拆傷口時，她總是這樣誇獎和鼓勵李維。

李維總是表現的一聲不吭，但有一天，李維卻說「真正的男子漢還要有智慧和力量!這些我都還沒有！」

海爾薇吃了一驚，認真的問到，「告訴媽媽，這是誰告訴你的這些的？」

「書上看到的。」

「哪本書呢？」海爾薇耐心地問。不要說魔法師學徒，就是普通醫師的知識也是十分豐富的。所以李察已經跟著海爾薇學了好幾種語言，甚至有一種非常艱深晦澀的上古語言，用來學習醫術。閱讀對李維來說早已不是問題，甚至他在枯燥無聊的冬季讀完了好幾本魔法的入門書，可是海爾薇不記得哪本書里有過這麼一句話。

「就是閣樓上的那本書啊，裡面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呢。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是這麼大的，有那麼多有趣的事。有精靈，有巨龍，還有好多智者和英雄」李維興奮的說。

「是那本書？」海爾薇想起了什麼，隨後又微笑起來：「那本書是很有意思呢。我的李維，一個真正的男人當然不能缺少智慧，可是這些不都是為了一個美好的生活嗎？有了平靜美好的生活，我的李維這麼聰明，長大后就可以快快樂樂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懂了嗎？」

小李維搖了搖頭，悶悶的說：「不總是快樂的。湯姆他們欺負過我，村裡好多人都感覺我們像是陌生人一樣疏遠。另外我也討厭天天去採藥。還有，媽媽，爸爸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海爾薇的臉色瞬間變了一下，然後溫柔的說：「你的爸爸是一個有力量和智慧的男人，但……」

李維立刻接著說：「我知道！他也是最壞的壞人！是媽媽最痛恨的人！讓媽媽一個人生活！」

海爾薇笑了笑，每一年李維都要問這樣的問題，她也一直這麼回答。海爾薇沒有告訴李維更多關於他父親的事，而只是說她和李維父親在一起的時間非常短暫。現在李維早都能背下來了。不過李維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他能夠體會到海爾薇在提到他父親時的深深恨意，時間久了，李維也同樣痛恨這個父親。

「。。。將來有一天，你會很了解你的爸爸的。」不知為什麼，海爾薇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這句話一出口，她的臉色就變了變，好象心頭揪著什麼一樣。海爾薇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

李維敏銳地感覺到媽媽的心情突然變壞了，於是悄悄的吐了吐舌頭，說了聲「我去看書了」，就到了後面的房間里。那裡是海爾薇的書房，再旁邊就是調配藥劑的實驗室了。書房裡的書並不多，都是些魔法基礎，藥劑入門以及大陸的歷史地理及風物等方面的知識，和海爾薇醫師的身份很相稱。李維在晚上很喜歡在這裡讀書。

就在這座簡陋卻溫馨的小房間內，李維悄悄度過了他的童年。

在那些厚厚的書中，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比露瑟蘭村要寬廣、複雜、高遠和瑰麗得多的世界。小小的李維一直在悄悄的想，當他成長為村裡最優秀的獵人，學會媽媽的醫術時，就要帶上媽媽，離開露瑟蘭村，去看看山外的世界。

海爾薇獨自坐在客廳里，小李維又在用心讀書了，他已經把基礎的通識知識掌握得十分紮實，卻還沒有真正的學習魔法。在大陸上，想要成為一個好的魔法師，條件好的話，一般都要從四五歲時開始食用各種滋補食物，打好基礎，調養身體對於魔法的敏感性，十歲時開始進行初步的冥想，感應魔法元素，十四五歲開始快速增長實力。但海爾薇什麼都沒教李維，不過小李維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因為他什麼都不懂，同時也因為他覺得媽媽什麼都是對的。

海爾薇安靜的坐著，就是因為今晚多說了一句話的緣故，記憶的大門悄然打開，許許多多塵封的往事逐一浮現，按都按不下去

頭開始有些痛了，海爾薇輕輕揉著額角，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日曆上，忽然看到了一個醒目的標記。再過十幾天，就是李維十四歲的生日了。看著李維一天天的長大，看著他身體上血脈的顯化，她的內心深處覺得如此踏實又如此的恐懼。

海爾薇走進書房，看著正抱著一本厚厚的魔獸圖鑑看得津津有味的李維，微笑著說：「我的李維很快就是十四歲了，媽媽給你準備了一場特別的儀式，來慶祝我的李維長大。」

「哦！會有禮物嗎？」李維叫了出來，這時候才感覺出他還是一個男孩。

「有的，會是跟隨你一輩子的禮物。不過你這幾天要好好休息把傷養好，知道嗎？現在已經很晚了，該去睡了。」

李維用力點了點頭，跑回自己的房間。可是看他那興奮的樣子，今晚多半是睡不著了。海爾薇笑著搖了搖頭，帶著燈，爬上了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