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皆去
「善兒，還不快拜見師父！」劉永善奶奶說著便將劉永善拉到林境一面前。
這讓劉永善有些摸不著頭腦，因為他不知道拜師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林境一看著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孩子道「你只需要行跪拜之禮后，就算拜師禮成了！」
劉永善回頭看了眼奶奶，奶奶對他笑著點了點頭！
「師父，請受徒兒一拜！」劉永善學著去祠堂跪拜老祖宗時的樣子拜道。
接著他便撲通一聲，跪在林境一面前，不停的叩頭，他不知道拜師需要叩多少個頭才行，心裡想著現在都已經拜了，多叩幾個頭肯定是好的。
眼見著劉永善不停的叩頭卻不起身，身後的奶奶眼裡有些欣慰！
而林境一見此，心底有些無奈和感動，於是急忙上前將跪在地上的劉永善扶起。
劉永善微微有些發紅的額頭，沾滿了灰塵。
永善奶奶上前用袖口替他擦去額頭灰塵道「善兒，從今天起，這位林大人就是你的師父了，也是你今後最親近的人了，今後你要多聽他的話！」
「知道了，奶奶！」劉永善答道。
「林大人，我家善兒，今後就麻煩你了！」說完后劉永善奶奶再次拜道。
這次林境一併沒有上前阻止，而是坦然的接受了劉永善奶奶的這一拜。
對孩子的擔憂、關心的話，彷彿總是說不夠、說不完，但任何的話，總會有被說盡的那一天！
林境一看著眼前老人逐漸暗淡的目光，知道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於是告退轉身離去，將最後的時間留給了他們祖孫二人。
「善兒，奶奶累了，你能扶奶奶回房間嗎？」
「好的，奶奶！」看著臉色沒有剛剛那麼紅潤的奶奶，劉永善心裡也有些害怕，他緊緊的握住奶奶的手，生怕一鬆手奶奶就不見了！
他每次生病了，睡一覺后就覺得身體會好許多，他希望奶奶也是如此！
他想著也許奶奶睡一覺后，說不定身體能好一些，這樣他就能多陪陪奶奶了！
劉永善扶奶奶上了床，自己就蹲在旁邊，緊緊的握著奶奶的手！
劉永善奶奶側著身子，伸出一隻手放在劉永善頭上，撫摸了兩下卻是良久無言。
「善兒！」劉永善奶奶突然輕聲喚道。
她叫『討口子』叫了十多年，現在她才發現還沒來得及多叫幾次他的大名！
「奶奶我在！」
「善兒，你知道我和你爺爺怎麼認識的嗎？」劉永善奶奶柔聲說道。
「爺爺？」劉永善有些疑惑，他從來沒見過爺爺，也很少聽到奶奶和父親提起過爺爺，因此，這個詞對他來說有些陌生！
以前聽爹說過爺爺在他還小時去山林中打獵后便一去不返，之後村子里組織了人進山搜尋了幾天也沒有發現他爺爺的蹤跡，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最後他們估計是被山中野獸殺了，連屍首也被吃掉了。
自那以後奶奶傷心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也很少提爺爺之前的事，而劉祿深怕問起來會讓娘親傷心，也沒有主動的問過，以至於劉祿深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母親不是村裡土生土長的人！
看著劉永善疑惑的眼睛，永善奶奶道「我給你講講我和你爺爺的故事吧！」
「好的，奶奶！」吃瓜彷彿是天生就刻在每個人骨子裡的東西，劉永善此時也十分好奇奶奶的往事。
片刻后劉永善奶奶似乎進入了回憶，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緩緩道：「奶奶年輕的時候是城裡大戶人家的小姐，從小飽讀詩書，當時在城裡也小有名氣，後來呀，家裡給奶奶安排了一場婚事，奶奶不願意嫁給那個人，因此偷偷的逃了出來，出了城后，奶奶沒敢走大道，而是穿過山林，渡過小河，不知走了幾天，最終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村子附近，這時候奶奶帶的吃的早就吃完了，那時已經是筋疲力盡、飢腸轆轆了！而恰在這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野獸，奶奶本以為這下死定了，但是危急時刻被正在山中打獵的你爺爺救了下來，後來我跟你爺爺來到了村裡，他得知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竟能安然無事的穿山越嶺來到此處，也是感到驚訝不已！他說我很幸運！事後奶奶也覺得或許是老天爺的眷顧和指引，於是便留在了村子里，後來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我和你爺爺互生情愫，最終結為了夫妻！你爺爺他是一個勇敢、善良的人，就是有一點傻！」劉永善奶奶緩緩的說道，說著最後便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永善奶奶有時候回想起，覺得這一切也許都是命中注定，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劉永善安靜的聽完爺爺和奶奶的故事後，心裡頓時也有了個爺爺的形象了。
「奶奶只希望你以後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過一生，不管經歷什麼，永遠都不要丟失掉內心的善良！」這時劉永善奶奶的語氣有些虛弱道。
「奶奶，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看著劉永善認真的模樣，永善奶奶感到十分的欣慰。
窗邊月光灑落進來，在地上鋪起了一層白霜！
劉永善奶奶睡在床上，今天剛好可以透過窗子，看見外面天上的月亮。
「善兒，你還記得小時候奶奶哄你睡覺時哼的曲子嗎？今天奶奶再給你哼一次。」
「嗯，好的，奶奶！」
劉永善還小的時候，非要聽著奶奶哼著曲兒才能入睡！
奶奶說小時候她的母親也是哼著這首曲子哄她睡覺的！
他是最喜歡這首曲子的了。
後來，劉永善大了些，他不想讓奶奶每天晚上因為哄他睡覺，很晚才去休息。
於是後來，便主動給奶奶說他不需要聽著她哼曲也能睡著了。
他記得那一段時間，他是整夜整夜的失眠，之後用了很時間才習慣過來。
現在，隨著永善奶奶一隻手輕拍著劉永善背心，一股悠長、舒緩的聲音便同時浮現在他的耳邊，讓他心裡一片安寧：
天上的白月亮哎；
地上的胖娃娃喲！
月亮躲在雲後面，在偷偷的瞧誒！
是誰家的娃娃白又胖哎，是誰家的娃娃不睡覺喲！
娃娃、娃娃快快睡哎，娘親在旁陪著你勒！
娃娃、娃娃快快睡，明天才能長高高！
……
隨著永善奶奶曲子一遍又一遍的哼著，劉永善不知何時閉上了眼！
永善奶奶看著熟睡的的劉永善，眼中滿是不舍，隨即她望向窗外的月亮，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聲音也戛然而止！屋裡一片寂靜。
此時她眼裡的光剛剛虛弱的光反而卻越來越亮，就算是黑暗裡也能看見她的眼睛里閃爍的光芒！
她彷彿回到了那個夏天，那片山林，她渾身髒兮兮的癱坐在地上，一隻野豬正躺在旁邊！
而她對面正站著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尷尬的笑著對她說「哎！你沒事吧！」說著便向她伸出了手……
永善奶奶也伸出了手，嘴裡喃喃道：
「真是遺憾啊！在我一生最狼狽的時候遇見你，不過這也是我一生最幸運的時候」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伸出的手也從空中緩緩落下。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被雲層遮擋住了，此時的屋裡一片漆黑…
劉永善此時眼睛卻緩緩睜開，他是第一次聽著奶奶哼著曲兒卻沒有睡著！
他握著奶奶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儘管如此悲痛，眼中卻依然沒有淚水流出！
而院子里林境一忍不住搖頭嘆息，難以想象這麼小的孩子要承受這麼大的痛苦。
就這樣，劉永善握著奶奶的手在床旁呆了一宿！
翌日，劉永善才鬆開了奶奶冰涼的手，他的手撐著床沿才緩緩的站起，此時他的腿已經沒有知覺了，他只能坐在床邊，獃獃的坐著。
這時門被推開，正是林境一走了進來，他走近后將一道靈氣渡進了劉永善的身體里。
在靈氣進入的瞬間劉永善就感覺身體微微發熱，腿上也漸漸的有了知覺，然後便是一股強烈的麻木感從腳上襲來，讓他不由得吸了口氣，但他咬咬牙卻是一聲不坑！
眨眼間腿上的麻木感又瞬間消失了，只是他感覺雙腿恢復了正常，他連忙從床邊站了起，還跺了跺腳，覺得十分神奇！
「看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堅強許多！」看著臉上已沒有多少悲傷的劉永善，林境一點了點頭有些意外道。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想了奶奶說的話，就決定了好好開始新的生活的，然後去看遍外面的世界的風景呢！」劉永善微笑道。
林境一聽到後有些詫異，這可不像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說出的話，苦難真的催人成長嗎？
作為旁觀者的他自然知道從昨天到現在短短的時間裡這孩子便失去了所有親人，就算是一個成年人也不一定能夠承受的住這樣的打擊！
他不知道這孩子是異於常人的堅強，還是太過無情？
不過不管怎樣，他既然已經收他為徒，自然不會看著他一直沉浸在悲痛中，而他自己能夠走出來那時最好不過的事了！
現在他才仔細打量著對面的少年，見其五官清秀，稚氣未脫的臉上，有一雙眼神堅定卻微微凹陷進眼眶裡眼睛，面色偏黃，身體瘦小，幾近於皮包骨了！
林境一看著此時眼前的少年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看見林境一變了臉色，劉永善問道「怎麼了，師父！」
「你的身體太差了，後面給你奶奶辦好後事后，為師帶你去給你好好的給你補補身子！」林境一緩緩的說道。
正在劉永善準備開口說話時，突然外邊傳來了呼喚聲，打斷了他。
「討口子，討口子！」院子外傳來了二豬劉永健呼喚聲。
「咦！這門口的死兔子是誰放在這裡的，太不吉利了，不過這兔子還挺肥的，就是有些不太新鮮了！」說著便提起地上的兔子走了進來。
「討口子，這麼早，你還沒吃早飯吧，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來，香噴噴的大饃，這可是我求著我娘親許久，她才做的哦，你有這口福要好好的感謝我！」二豬一臉得意的邊走進邊誇自己道。
實際上是二豬的娘親聽聞劉祿深去世后，家裡就只剩下祖孫二人，她也是把劉永善當半個兒子看待的，怕他餓著了，於是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起床做好了饃，然後便叫劉永健送過來，並叮囑她路上可不許偷吃，這一路可把二豬饞壞了。
她把兔子隨手扔在了院子里，進了屋發現沒人，於是便往卧室走來！
「討口子，這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沒起來，這香噴噴的大饃我都還沒吃一口勒，看你可憐，這次賞你吃第一口，快起來吧！」二豬蹦蹦跳跳的進了卧室傲嬌的說道。
片刻后她有些尷尬的笑道「抱歉！沒發現這屋裡還有人哈！」
「不過這饃可只夠兩個人吃哈，沒有多的！」接著她一臉警惕的對著林境一說道
不過她似乎又覺得這樣有些不好，於是接著說到「外面還有隻兔子，你可以吃它，雖然有些不新鮮，但還是能次的哈！」
這讓林境一心裡頓時感到無語。
不過片刻后仍沒有人說話，二豬也發現了好像氣氛有些不對勁。
「對了，奶奶勒，她怎麼不在，難道是還沒起床？快叫她起來吧，一會兒饃涼了，她的牙口可就不好使了」說著便朝劉永善身後走去。
劉永善上前攔住了她。
「奶奶昨晚已經去了」
「奶奶昨晚不是回來了嗎？去了？去哪裡了？昨晚又出······」當她看見劉永善一臉悲痛的樣子，她立刻捂住了嘴，聲音戛然而止。
「你是說奶奶她···走了！」二豬捂嘴帶著哭聲道。
看見了劉永善對她點了頭，她的淚水如決堤便般從眼眶裡奪眶而出。
「怎麼會？怎麼樣？昨天奶奶還···」說著手中提的饃散落滿地，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她轉身跑了出去。
奶奶不僅僅是劉永善的奶奶，也是她的奶奶，因為她的爺爺奶奶，很早便去世了，她也沒有見過他們。
而她在這裡得到了奶奶的關愛，奶奶經常做小零食給她吃，每次奶奶做新衣服時，也都會給她做一套，當她和劉永善爭吵時，奶奶都會維護她，站在她這邊。她對奶奶有很深的感情。
林境一發出一聲嘆息，看著一晚上才從悲傷里走出來的劉永善，又被帶進了情緒中！
不過這才是一個正常人的反應，現在他倒是不擔心劉永善走不出來了，到是剛剛那個小姑娘估計要傷心好一陣了。
一旁的劉永善一言不發，只是安靜的蹲下，撿起了地上的饃，拍掉上面的灰塵，手中溫熱柔軟的饃，讓劉永善感到了一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