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動
大雨,墓地。
向清歡和季凌機械式地鞠躬迎送前來弔唁的賓客。
人群中傳來交談聲:
「唉,多可憐啊,他怎走得這樣早,剩下孤兒寡母。」
「你可別說,這女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早就勾搭上了別的男人,她丈夫死得這樣早,她說不定還能鬆口氣。」
「不說了,不說了,走吧。」
向清歡冷眼聽著他們的對話。
向清歡她爸意外車禍去世,沒有遺囑,剩下的富產都在季凌名下。
向清歡和季凌坐車回去,一路無言。
她知道季凌喜歡勾搭男人,她爸在世時她就知道,她也懷疑這次意外是季凌策劃的,為了給她的小情人鋪路……
「呵。」她冷笑一聲,但她沒有證據。畢竟季凌天天換情人,不知是哪個狐狸精讓她這麼著迷。
車子駛進別墅。
向清歡走進門,看著這棟豪華別墅,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個男主人,但快了,向清歡這樣想著。
她不想質問季凌,因為這幾天的葬禮使她變得十分疲憊,進了房間不開燈,摸上床就睡了。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起床,下樓。
她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門,正想拿瓶牛奶喝。
忽然,她定住,
有一個男人在廚房裡。
「你誰?」向清歡問道。
這時,季凌的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歡歡,過來,這是你沈叔叔,最近到這裡工作,住在我們這,沈瓊,這是向清歡。」
哦,懂了,就是那個狐狸精。
這個男人,一米八的個子,高高的鼻樑,皮膚很白,一雙桃花眼,帶著金絲框架眼鏡,分明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向清歡斜著眼瞅著眼前的男人,嗤笑一聲:「還沈叔叔,不如叫沈爸呢。」向清歡不良少女的嘴臉露了出來。
沈瓊的嘴唇綳得直直的,看不出來表情。
向清歡不理季凌的咆哮,翻個白眼,走了。她不打算跟季凌撕破臉,因為她才是個高中生,還需要她的錢,她必須要自立,要考大學,到北方去,隨季凌和她的小情人膩歪,眼不見心靜,向清歡下定決心。
第二天,她不想一開門就看到季凌和她的小情人,所以早早起來去上學。
剛下樓,向清歡就看見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沈瓊。
向清歡對他沒有好臉色:「喂,我媽呢?」
沈瓊沉默了一會兒:「你媽有早會,去公司了。」
向清歡翻了一個白眼,不想說話。
她走到門口,沈瓊也跟了過來,向清歡皺眉:「你幹嘛?」
他沒有表情:「你媽讓我送你去上學。」
向清歡氣笑了,不是,這是她找的情人還是保姆?
「不用,我自己走。」說著,向清歡走出門口。
她快步走了幾步,確認他沒有跟過來之後,鬆了一口氣。
出了小區,拐彎,一輛車極速停在向清歡面前。
「你開車不看…路…」向清歡剛想破口大罵,瞧見這個車是季凌的,而車裡的人就是沈瓊。
「上車。」沈瓊冷冷地說。
向清歡不情不願的上了車,剛坐下,就看見座位上有塊三明治和一瓶牛奶。
「早餐。」沈瓊說。
向清歡撇撇嘴,我才不吃,誰知道裡面有沒有下毒,向清歡心裡想。
「沒毒,我不會害你。」沈瓊握著方向盤說。
向清歡翻了一個白眼。
「沈瓊,我真想不通,你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吧,怎麼想給我媽當小情人的?」
沈瓊沒有說話。
切,拽什麼拽啊,向清歡想。
「人人皆有有難言之隱。」沈瓊開口道。
不知怎麼,向清歡從這句話中聽出了淡淡的憂傷。
到了校門口,向清歡下了車,使勁把車門一關,頭也不回,走了。
到了教室,后桌的肖揚和幾個同學在打牌,伸著頭問她:「歡姐,這幾天你怎麼沒來學校?」
「有事。」向清歡淡淡地道。
「歡歡!」後門傳來驚喜的聲音。
向清歡剛一回頭,一個人就鑽到她懷裡,這個人就是向清歡的同桌,宋悅。
宋悅,向清歡的小閨密,人如其名,每天都給別人送愉悅。
「歡歡,你這幾天去哪了?怎麼沒來上學?我都想死你了。」宋悅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你可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向清歡好聲好氣的哄道。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宋悅帶著哭腔說。
旁邊的肖揚突然說:「為了慶祝咱們的歡姐回來上課,晚自習后燒烤一條街走起!」
眾人叫好,這件事就定了下來。
晚自習后,燒烤一條街熱鬧起來,來的大多都是學生。
「歡姐,歡姐,這裡。」肖陽朝向清歡喊道。
向清歡回家換了個衣服,晚來了些。
「來,兄弟姐妹們,咱們今晚,不醉不歸!」
向清歡坐在宋悅旁邊,或許是前段時間的打擊太大,向清歡邊聽著宋悅說著話,一邊一杯一杯地倒酒,一杯兩杯,三杯,向清歡的臉慢慢紅了,眾人終於感到不對,肖陽試探著問道:「歡姐,你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我看你早上回來狀態就不對。」
向清歡扯了扯嘴角:「抱歉,讓你們掃興了,我去趟洗手間。」
「歡歡,我陪你一起吧。」宋悅看她這個樣子有些不放心。
「不用,我想一個人靜靜。」向清歡頭也沒回就走了。
向清歡感覺頭越發沉重了,給宋悅發了條消息,告訴她她要回去了。
向清歡剛走到洗手間門口,看見一群頂著五顏六色的頭髮的小混混蹲在門口吸著煙,向清歡不想理他們,洗了手就要走。
突然,一個紅毛小混混走了過來,湊近她:「美女,來陪哥哥喝幾杯。」
向清歡被他身上的酒味熏的暈頭轉向,下意識就要走,不料,紅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懷裡拽,其他的小混混一臉壞笑的吹著口哨。
向清歡脾氣上來了,用盡全身力氣把紅毛的手甩掉:「滾,別碰我!」
「呦,小美女還挺有脾氣,我就喜歡這樣的。」紅毛一臉壞笑,作勢要把同伴喊來。
向清歡經過這一出意識清醒了不少,趁他喚同伴的時候轉身就跑。
那群小混混也不是吃素的,反應過來立馬追了過來。
向清歡拚命地跑,突然,不知是撞了哪路霉神,被一塊石頭絆倒了。
我去,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什麼倒霉事都讓我撞上了,完蛋了,這次不是殘了就是毀容,向清歡在心裡暗暗罵著。
但是,她想象中堅硬的地面並沒有撞面而來,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胸膛。
向清歡嗅到了檀木香,淡淡的,悠遠的,讓人忍不住想深深地埋進去。
向清歡忘了站起來,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沈瓊一臉擔心的神色。
「向清歡,你沒事吧?」沈瓊皺著眉頭問道。
向清歡懵了,一時竟忘了回答:「啊……我……」
「她在這兒。」那群小混混追過來了。
沈瓊見勢不對,立馬拽著向清歡的手跑。
之後的向清歡回想那個夜晚仍然覺得很夢幻,風一樣的速度,近在咫尺的檀木香,溫暖的大手緊緊地包裹著小手,向清歡怔怔地望著前方帶著她奔跑的沈瓊,莫名地感到無比地安心。
後面的小混混緊追不捨,沈瓊拽著向清歡的手躲進巷子里,巷子里很狹小,向清歡和沈瓊胸貼著胸躲進去,他們的臉近在咫尺,再近一些就可以貼上去。
隨著小混混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兩具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了下來。
向清歡由胸向上看沈瓊。嗯,有肌肉,皮膚白,還很細膩,有喉結,有清晰的下顎線,薄嘴唇,高鼻樑,不得不說,季凌看男人的眼光不錯,向清歡想著。看到眼睛,向清歡怔住,因為這個眼睛也在看著她。
「看完了嗎?」沈瓊淡淡地說。
「嗯……」向清歡摸了摸有些紅了的耳根。
向清歡和沈瓊從巷子里出來。
沈瓊皺著眉頭問道:「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你知不知道我在你的學校門口等了你四個小時。」
哦,向清歡恍然大悟,她是打車回家換的衣服,來吃燒烤也沒給季凌說。但一想到沈瓊和季凌的狗男女關係,她僅存的那點歉意也都消失了。
「不是,你誰啊你,我去哪兒跟你有關係嗎,你真把你當我爸了啊?」向清歡冷眼瞅著他。
「沈瓊,別以為上了季凌的床就是我爸了,沒扯證,沒有法律承認,知道不?」向清歡用食指戳了戳沈瓊的胸膛。
沈瓊的嘴唇綳得緊緊的,開口:「其實,我和你媽媽已經領過證了。」
向清歡氣笑了,她沒有想到這次季凌是認真的,還真給她找了個后爸。
「怎麼,有法律保證了?來管我了,你也不看看你比我大多少,你和季凌出去,誰不認為你是她兒子?你是不過為了錢罷了,為了我家的家產上了季凌的床,你好歹是個大學生,你不覺得臟嗎?」
「你、不、覺、得、惡、心、嗎?」向清歡一字一字地說。
向清歡盯著沈瓊,試圖在他身上找到怒意。
可沈瓊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表情:「我和你媽媽是合法的夫妻關係,在法律上,我是你的監護人。」
「呵。」向清歡嗤笑一聲,不接他話。「我真看不起你,沈瓊,拿上床換錢?」
「向清歡,我不想跟你吵架,但是現在,必須回家。」沈瓊盯著向清歡說道。
「家?我還有家嗎。我爸死了,季凌天天忙工作,根本沒空管我,二百多平米的房子,只有我一個人,你說的家,不過是個睡覺吃飯的房子罷了,哪裡還有家的味道?」說到最後己經帶了哭腔,向清歡低著頭,睜大眼睛,儘力不讓眼淚落下來,因為在別人面前流淚,是很沒有面子的一件事。
沈瓊看著她想哭但不敢哭的樣子,心裡生出了同情,聲音緩和了很多
「清歡,跟我回去,好嗎。」
沈瓊瞥見向清歡走路有些不自然,說:「你的腳怎麼了?」
向清歡剛才玩命似的奔跑,又和沈瓊吵架,根本忘了這回事,這才後知後覺感到疼痛:「可能是剛才那些人拽我的時候崴著了。」
向清歡繼續往前走,沈瓊走到離他半米的距離,蹲下,說:「上來。」
向清歡懵了。
「我背你。」沈瓊說。
「不用,我自己走。」向清歡撇撇嘴。
向清歡剛想走就被腳上的疼痛勸退了。
「上來吧。」沈瓊扔蹲在地上。
向清歡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頭埋在他的頸處,這裡充斥著檀木香的味道。
向清歡紅了臉,她偷偷的去瞧沈瓊的臉,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從眉骨開始向下劃去,然後是鼻樑,沈瓊的右鼻樑有一顆痣,再向下是嘴唇,就在快要碰上的時候,沈瓊走著走著停了下來,向清歡收回手,把頭埋在沈瓊的頸間,裝死。
沈瓊和向清歡回到家中,季凌還沒回來。
向清歡洗好澡,坐在床邊,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向清歡以為是季凌回來了,從床上起來去開門。
打開門,看見門外不是季凌而是沈瓊。
沒等向清歡開口,沈瓊就走進門,坐在書桌前。
「喂,你來幹什麼?這個時候,你不應該洗漱好暖好床等季凌回來嗎?」
沈瓊並不搭理她,他看著她堆滿化妝品的書桌,轉過來,對著向清歡說:「你已經高三了吧,把你的一模卷子拿來給我看看。」
「沒有,不給。」向清歡看著自己的指甲,漫不經心地說。
沈瓊見她這麼僵硬,緩下聲音道:「清歡,你離高考只剩幾個月了,你不應該放棄你的前程。」
「我幹嘛要考大學,家裡又不是沒錢。」
沈瓊皺著眉頭:「讓你媽媽沒有能力養活你的時候,你應該扛起一份責任。」
向清歡笑了一聲,挨近他,挑眉道:「我媽媽沒有能力的時候,我不還有你嗎,你總不會不管我,是吧,沈爸爸?」
「你上季凌的床不就是要錢嘛,幹嘛一定要上她的,我的不行嗎?」向清歡貼的很近,眼神勾人。
「向清歡,你要自重。」沈瓊面不改色。
自重?向清歡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跟他說過這個詞,第一次聽到還是從這個繼爸這裡。
「向清歡,你不應該這樣墮落下去。」
「墮落?這不是墮落,這是我的常態。」向清歡挑挑眉。
沈瓊不接她話:「沒有試卷,課本總有的吧。」
「腳邊的書包里,自己拿。」
沈瓊拿了課本就走了。
第二天,清晨。
向清歡像平時一樣下樓,樓下沒有人。
向清歡走到冰箱前,準備拿一瓶牛奶作早餐,她看到餐桌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向清歡走近看。
餐桌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一排手寫的紙,向清歡湊近些看,雖然平時向清歡對學習不感興趣,但她還是看出來了,這是她現在學的內容。向清歡拿起來細細讀了起來,英語,數學,語文,物理,化學,政治,一科不落。
向清歡想起來昨天沈瓊朝她借書的情景,原來這些是沈瓊寫的。向清歡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一夜之間寫完這麼多的,但她還是嗤笑一聲:「真想讓我學習?不可能。」向清歡用力地把紙拍在桌子上,轉身走了。
向清歡打車到學校,進了教室,坐下。
今天的教室格外的安靜,旁邊的宋悅戳戳他的胳膊,眼睛朝後撇,示意讓她看後面的肖陽。
向清歡不明所以地回頭,只見肖陽神情嚴肅,好似有什麼大事一般。
「你怎麼了,一副要死了的表情。」向清歡問他。
「向清歡,這次可能真有大事。」肖陽嚴肅地說。
「到底怎麼了?」向清歡有些不耐煩。
「歡歡,事情是這樣的。」宋悅在旁邊說。
「昨天你走之後,三班有人要拼桌,肖陽那時喝多了,一個勁兒地不讓人坐,那群人臨走時放下狠話,說要今天來收拾肖陽。」
「哦。」向清歡點點頭。
「歡姐,不能哦啊,我是你小弟,小弟被欺負,大哥臉上也掛不住啊,歡姐,你得幫我。」肖陽拽著向清歡的衣服,哀聲道。
「去你的,我看你就是欠打。」向清歡白了他幾眼。
「歡姐。」肖陽欲哭無淚。
「什麼時候?」向清歡聞他。
「今天沒有晚自習,就放學后,燒烤一條街小巷。」
「記得喊我。」向清歡轉過頭去。
「太好了,我們歡姐一出場,不用動手,絕對殺倒一大片。」肖陽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