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落魄書生(三)
也不知過了多久,已經昏迷的李尋突然感覺被冷水淋過,一個激靈便醒了過來。
看到自己,正被幾個大漢架著,面前還有兩個捕快裝扮的正跟一個身著掌柜服飾的人在說話,時不時的向他這邊張望。
「李掌柜啊,聽你店裡的小二說,那小子在你店裡鬧事,不僅打砸店鋪,還傷人。人已經控制住了,你看要怎麼解決吧!」說罷朝幾個大漢那邊招了招手,示意將人帶過來。
李尋被押過來后,為首的一個捕快,用刀柄抵住李尋下垂的腦袋,用力將其托起,然後開口問道:「小子,你為何在李掌柜店裡鬧事?」
聽到這捕快問話,李尋強忍著身上疼痛,艱難開口道:「大人,冤枉啊,小的只是進來吃飯,便被那……」
這那字還未說出口,啪的一聲,那捕快,便握著刀柄朝他臉上狠狠一拍。
每每李尋想要將事情經過說與眾人,臉上便遭到捕快拍打,幾次下來,這半邊臉都腫的不成樣了。
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都是不忍去看,在一邊議論紛紛
這捕快見狀也不耐煩了,朝著李尋一腳踢去,將其踹翻在地,還朝其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道:「這小子看樣子是冥頑不靈,凈說廢話,押回去關幾天再審。」又吩咐手下將李尋身上衣物翻找一遍,那手下翻來覆去,就搜來三十枚銅錢將其遞了上來。
這為首的捕快見狀譏笑一聲,然後對著掌柜說道:「果然是臭窮酸,全部家當就這麼點,掌柜的你看賠償你店裡損失怕是不夠吧!」
這李掌柜搖了搖頭,無奈的嘆道:「哎,損失慘重哦,罷了罷了,這開門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捕頭啊,這幾個銅錢你就自己留著喝茶吧,這點小事也麻煩你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改日得空我再登門拜訪。」
然後又指了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李尋,「這讀書人也是個可憐之人,我這店裡的損失也不追究於他了,您關他幾天就放了吧,讓他長個教訓就行了」
這叫王捕快的,摸了摸臉上的絡腮鬍子,對著掌柜的會心一笑,道:「行吧,李掌柜你大人有大量,放過這小子,是他的福氣,我們也不會閑的沒事,去管這小兔崽子。」說罷就拱手告辭。
不過還沒走幾步,突然一聲呼喊叫住了他。「舅舅等一下,」只見那個牛二追了上來,原來這二人是舅甥關係,怪不得如此包庇牛二。
「臭小子你還有什麼事啊」這王捕快見這惹事的外甥又喊住他,也是有點不耐煩。
牛二湊過身在他舅舅面前低聲說了幾句,王捕快聽了后若有所思,沉默半響后,對著身後的手下吩咐到,你去將他行李取來一併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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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捕頭來到衙門后,押著李尋徑直來到牢房,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將其丟了進去,是死是活他們自然不會在意。
將牢門關上后,這王捕頭說:「老李,你去他行李找找,剛才我那外甥跟我說,這臭窮酸行囊里有個好東西。」
老李一聽,滿臉的不相信:「頭兒,沒搞錯吧,你外甥牛二怕是誆你的吧,這書生可不像是有寶貝的主,之前搜身你也見著了,說難聽點,咱青牛鎮上的乞丐都比他有錢。」說罷頓覺好笑,忍不住失聲大笑。
其實王捕頭他心裡也是半信半疑,聽老李這麼一說更是沒底了,不過還是不甘心,道:「誆我他倒是不敢,只是我看這裡面就算有啥東西,估計也不是什麼寶貝,就牛二那點見識,他懂個屁。」
也不等老李動手,他自己便去翻找了。
一旁的老李見狀,在一邊打趣道:「頭兒,你這外甥今兒也是奇怪,他發現了好東西,居然沒自己私吞,這可不像他啊?」
王捕頭頓了頓翻找的動作,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說道:「呵呵,你有所不知啊,我這外甥,你別看他瘦瘦弱弱的,這人啊可是特別雞賊,睚眥必報,今天這窮書生肯定是哪裡惹他不快了,然後被他給整了唄,將人給打的半死,這不怕出事這才找我去擺平。」
「我說呢,這小子今天怎麼轉性了」老李咧了咧嘴,「牛二這個惹事精,也多虧了頭兒你罩著他,不然以他那性子,估計日子不好過哦。」
王捕頭搖了搖頭無奈的說:「誰叫我就他娘,這麼一個姐姐,爹娘死的早,多虧了我姐將我拉扯大,才有了今天。」
話音剛落,「咦?」似乎在行李找到了什麼,他手裡多了一個物件,材質看著似玉非玉,外形像只狐狸,上面系了紅繩,下面懸挂著穿有玉珠的流蘇。
老李也算是見多識廣,在一旁就說:「頭兒,這一看就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腰間的玉佩啊,肯定值不少錢,這下發財了啊。」
王捕頭摸了摸臉上的絡腮鬍子,然後不動聲色的將玉佩放入懷裡,對著老李說:「呵呵,咱今兒個這趟沒白跑,哪天空了我拿去當鋪問問,要是值錢的話,老李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老李抓了抓頭,打了個哈哈:「頭兒,這事你做主就好!」
「行了咱出去吧」說罷將行李朝牢里一丟,看都沒看李尋一眼,二人徑直往牢房外外走去。
第二日,昏迷一天的李尋,終於醒轉過來,稍微活動了下身子,一陣劇痛從身體各處傳來,險些又痛暈過去。
客棧內挨的那頓毒打,受傷不輕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活動都不利索。
強忍著疼痛,將身子往牢房一處稍微乾淨的角落挪了挪。這牢房滿是污穢之物,蟑鼠亂躥,還有人的排泄物。好在現在天氣不是特別炎熱,氣味不是特別重。
靠著牆稍作休息,李尋身心俱疲,自己僅僅一個窮書生,老天為何要如此作弄他,二十多年寒窗苦讀,他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參加這次的科舉考試,本是自信滿滿,考場上窮盡畢生所學,最後竟為他人做了嫁衣,紈絝公子哥,有錢有勢,與主審考官暗中勾結調換了自己的答卷。
自己僅僅是鄉下來的窮小子,對方拿家中老母親要挾,威逼之下,心中縱有萬般不願,也無可奈何,心灰意冷之下便離開了那個傷心之地。
原本躊躇滿志的內心備受打擊,只是一想到家中還有位老母親在望兒歸來,由不得他自暴自棄。
在調整好心態后,一路風餐露宿,想著憑藉自己的能力賺點路費,回到老家,好生孝敬老母親讓其安度晚年。
不曾想天有不測風雲,在這偏僻小鎮,被奸詐小人陷害,平白無故遭受一頓毒打,更是蒙冤鋃鐺入獄。
萬念俱灰,不由得大聲痛哭。
聲音在這抬頭不見天的昏暗牢房裡來迴流轉。
回應他的也只有那蟑螂老鼠,咬食東西發出的呲呲作響!
……
牢里沒有獄卒,整個牢房就關押了李尋一人,自從那日王捕頭二人離去后便再也沒有人來過這裡。似乎都已經忘了這牢房裡還有個人,又或是明知有人,但他的死活並不值得他們關心。
他在這與蟑鼠為伴,忍飢挨餓,到了第三日,身體虛弱無比,已經奄奄一息。
迷迷糊糊中,似乎見到已經死去多年的老父親跟他說:孩子放棄吧,別堅持了,跟我走吧。這世間已經將你拋棄,沒有人會關心你得死活,我們都僅僅是凡塵中的一粒塵埃,終究會隨著時間磨滅。
塵歸塵,土歸土,待繁花落盡,你我不過是一抔黃土,所以,一切順其所安就好。
意識漸漸模糊的李尋,分不清現實還是幻覺,口中喃喃自語:「父親…孩兒跟你走了,那母親呢?」一念及此,他使勁晃了晃腦袋,強行讓自己清醒了一點。
「對…我…不能…跟你走,原本已經聲嘶力竭的李尋,不知哪來的力量,發出了一聲怒吼。「啊!」
強忍著昏昏欲睡的腦袋,嘴唇都咬出了血,一想到家中老母親,便激發了他強烈的求生慾望,他要活下來!
也不知是不是將死之人的迴光返照。躺在地上的李尋,原本緊閉的雙眼,忽的睜開。猛的伸手往身下一抓,然後掏出一物,竟然是個碩鼠。
李尋死死盯著手中的老鼠,手中不斷發力,竟活生生的將老鼠給掐死。
隨即一咬牙,對準老鼠脖頸一口咬下,然後抬起頭,盡如那原始人一般吸食這老鼠血液……。
……
半個月後,李尋自那天清醒過後,徹底激發了他的求生慾望。
人在絕境中想要活命,那必須得不顧一切,才能釋放自身的潛能。
牢里別的不多,老鼠是應有盡有,平時沒事的時候,他將從牢房經過的老鼠抓住,將其殺死後,放出血液倒入一個破碗中,然後又將老鼠剝皮,留下乾淨的老鼠肉。
他渴了就喝老鼠血,餓了就吃老鼠肉。硬是讓他熬了下來。
這天夜裡,牢房裡終於來了一個人,是那當初押他進來的老李。
李捕快本意呢,也不是來找李尋的,他們啊早就將其忘的一乾二淨了。
是湊巧要到牢里拿點東西,這剛開始見到李尋,他也是一愣,隨後想了片刻才知道,這裡是還有李尋這麼一位,被扣上在客棧打架鬧事抓回來的囚犯。
李捕快咽了咽口水,表情凝重,他清楚知道,這牢房平時根本沒人看守,也少有人來。
這起碼半個月了吧,這小子還沒餓死?那不可能啊,越想越心驚,於是顫顫巍巍的說道:「你…你你是人是鬼?可…可不是我害死你的哈,你要找就去找王捕頭,是他把你抓回來的,陷害你的牛二是他外甥。」說罷將挎上的佩刀拔出,對著李尋,身子慢慢往後退,如果情況不對那是隨時準備開溜。
在他快要退到牢門口的時候,李尋開口淡淡的說道:「你放心,我沒死。」說著指著自己的影子:「吶,你看那。」
李捕快別看他當了這麼久的官差,這膽子啊特別小。聽到這不知是人是鬼的李尋開口說話,根本沒敢去看那什麼影子,直接嚇得一溜煙就跑了。
李尋見此一陣無語,不過心中也是沒起什麼波瀾,最近這茹毛飲血的日子,讓他整個人的性子都發生一些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