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宴會

宴會當日，風和日麗，威國公夫婦一早到行宮才發現花園裡的牡丹竟全部開放，威國公夫人連忙驚呼「大吉」，並朝皇宮方向跪拜「今日得陛下隆恩方才見著這花中之王三月花開的奇景，一定是陛下誠心感動了上天，天佑吾皇，澤被蒼生」

見她如此舉動，行宮中眾人亦是全部跪地，高呼「天天佑吾皇，澤被蒼生」

威國公夫人更是尋了裡面開的最好的九朵讓人快馬加鞭送去了皇宮。

李知弋起床時便看到了還帶著露珠的牡丹，問明來處后，只說了一句「好，今日在行宮當值的人皆重賞」

說完便讓人去找了幾隻鈞窯的瓷瓶，饒有興緻的搭配著插了起來，又指揮著宮娥們擺在了寢宮各處，這才心滿意足的出了寢宮。

春日的陽光曬在人身上給人添了許多暖意，李知弋坐在書房裡面拿著一本書昏昏欲睡，時西來時正好接住了她手裡要掉下來的書，「陛下，王丞相說過的，今日這些奏摺陛下要看完」

李知弋看著書案上早就批複完的奏摺「這些政事他們早就擬好了章程，還讓朕批來做什麼？」

時西看了下周圍，輕聲安慰道「陛下，內閣由此提議也是為了陛下能夠及早的上手朝政，陛下就辛苦些，先看一下奏摺」

李知弋看了一眼時西「好吧，研磨」

時西連忙下跪「是，陛下」

剛剛看了兩份奏摺，李知弋的眉頭便皺起來了，將硃筆重重的拍在了書案上「這咬文嚼字的，看的朕頭疼，朕出去透口氣」

說完李知弋就走出了書房，時西只好收拾好筆墨，連忙跟上。

出了書房，兩個人走到無人處，悄悄地使了個眼色，時西扯了扯嘴角，李知弋也是心情愉悅的樣子。

兩人走到了待詔處門口，發現門竟然開著「今日是誰當值？」

時西思索了一下「今日該是周世子當值」

李知弋一聽，「我那個表弟最愛繁華熱鬧，今日竟然沒有去宴會，真是稀奇，走，咱們去看看他在做什麼」說完便抬腳走了進去。

待詔處是緊挨著朱雀殿的一處小院子，裡面有一個小書房藏書內容豐富，所涵深廣，是供待詔處的翰林們打發時間消遣娛樂的，李知弋小的時候便喜歡跑來這裡看書，所以也算不得陌生。只是今日卻是她登基后第一次踏入待詔處的門。

時西剛想要通報，被李知弋攔住了，李知弋透過窗戶往裡面看，本來是要嚇一下周益琛的，沒想到他卻在低頭認真讀書，看身形也不像是他，走近一看，原來是王俞沛，只見他身著緋色官服端坐在書案上，正認真的看著一本書，遇到折角的書頁還用手捋平，看到有意思的地方還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時西見他半天沒有反應，只好輕輕的咳了一聲，他這才從書中抬頭，看到是皇帝在窗外，連忙放下書本，出來行禮「微臣失儀，請陛下責罰」

「暗中窺視本就不是君子所為，朕有錯在先，怪不得小王大人」李知弋擺了擺手，隨意的打量著這個房間，重新修葺過，也添置了不少貴重的擺件，看樣子大概是自己那位驕奢淫逸的表弟的手筆，只有一小塊地方乾淨整潔，汝窯的青瓶裡面的插著幾隻斷竹，竹葉殘影落在白牆上疏疏籬落，襯的房間裡面的奢靡擺件死氣沉沉的，旁邊是王俞沛未讀完的書，竹子想來是院子裡面折的，比她寢宮的牡丹雅緻。

見李知弋盯著那斷竹看，王俞沛連忙解釋「陛下，這是前幾日下雨，院子中被風吹斷的竹子新芽，微臣修剪后插了起來」

李知弋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問王俞沛「小王大人在看什麼？竟如此著迷」

王俞沛昨日剛剛見過李知弋，一身肅穆祭服，嚴肅認真，如今她身著一襲寶藍色春裝，嬌俏靈動，沒有半點帝王架子，可他仍忍不住緊張，連忙將書取了過來，直接遞到了李知弋面前「請陛下過目」

李知弋接過來看「原來是《晏子春秋》」

旋即便問道「看到哪一篇了？」

說完她找了個地方坐下，並示意王俞沛也坐，王俞沛哪裡肯坐，只站在一旁，拱手道「微臣剛剛看到了晏子使楚」

「可覺得有趣？」

「微臣確實為晏子的機敏折服」

君臣二人一問一答，李知弋不問，王俞沛便恭敬的站在那裡，時西看他這樣子，暗道真是塊木頭。

李知弋翻著書，問道「今日本來是周益琛當值，讓你來替他，心中可有怨懟？」

「微臣求之不得，待詔處的藏書十分有趣，微臣十分感謝周世子能夠讓微臣來替班」

「琅琊王家家學淵源，藏書堪比崇文院，小王大人竟然還看得上這待詔處的小小書房，當真是有趣」李知弋輕笑道，眼睛卻沒有離開書本，王俞沛也沒再出聲，只安靜的陪著。

李知弋邊看出邊留意著王俞沛，這位是王家最看重的孩子，自小便由王丞相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即便是這幾年出京遊歷了去了，也沒有哪個後來者能超越他，才華在京城世家年輕這一代裡面無人能出其右，只是沒想到竟靠著恩蔭入仕成為了小小的七品待詔郎。

王俞沛就這樣靜靜的候在一旁，看著她漸漸入迷，手心裏面已經有了些汗意，卻不敢動，怕打擾她看書，也怕破壞了此時的氣氛，過了許久，她才將書還給了王俞沛，「那朕就不打擾小王大人雅興了，今日朕無事，小王大人可安心讀書了」說完起身往外走

「是，微臣恭送陛下」

此時已經快要正午，行宮那邊已經開宴，時西小心問詢「陛下，今日午膳御膳房已經備好，可要用膳？」

「嗯」李知弋想了想「今日給王翰林多加道穀米桂花湯來，算是朕替表弟答謝他」

「是，小人這就去辦」

行宮裡面宴會氣氛正熱烈，因為前段時間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京城中定親的世家寥寥無幾，所以各家的夫人攜家中適齡女子出席，眾世家小姐身著各色衣衫聚在花園中，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此時的花園真真人比花嬌。

見到王老夫人來，眾人連忙起身，代皇後行禮是多麼大的殊榮，可見皇上倚重王家，若是自己姑娘能成為王家婦，那自己家也算是攀上了棵大樹，對家裡也大有裨益。

再看一眼威國公夫人心裡嘆了口氣，誰讓威國公夫人肚子不爭氣，到現在了都沒有辦法誕下一兒半女的，只能將別人的孩子當親生的來養。

這偌大的威國公府就一個世子，又被安排到了待詔處，日日與皇上相處，周國公又有從龍之功，被立為皇夫也不過時間問題，所以只怕也沒有機會成兒女親家了。

這次宴會也讓京城眾人重新認識了這位威國公夫人，之前這種宴會大都是推杯換盞中摻著絲竹管樂的嘈雜，再加上教坊司裡面千篇一律的歌舞，而這次宴會只在隱隱中聽到的管樂之聲和春日小曲，讓人聽后只覺得悅耳清雅，和著春日陽光只覺得渾身舒泰。

為了讓宴會更加有趣，更是將湖水引入曲水流觴亭，各家貴女沿著河邊坐，亭外還有仙鶴與孔雀等珍禽在散步，它們自小就在行宮的珍禽園裡長大，沒了野性后變得溫順親人，侯在那裡的侍者身上有特製的吃食，可以讓各家姑娘們自己投喂，各家姑娘聚在一起難得的和諧起來。

女眷這裡氣氛融洽，男賓那裡卻傳出了吵鬧聲，兩位大人跟鬥雞一樣誰也不想讓，等傳來消息后，眾人紛紛側目去看沈安瀾，沈崔兩家要退親的事情早就穿得沸沸揚揚了，看向沈安瀾的眼神中有憐憫，也有幸災樂禍，沈安瀾瞬間臉色煞白，口脂都掩蓋不住蒼白的嘴角。

這種小插曲很快就被長袖善舞的國公夫人圓過去了，精彩的瓦子戲也提前演上了，蓋過了宴會上的衝突與喧囂。

宴會算得上是賓主盡歡，申時末，，將最後一位夫人送走，威國公夫人強打起精神，還有最後一步，今日便可以完美結束了。

威國公夫人坐在堂上，外面院子里站著各家來得管事兒的，她身邊的心腹嬤嬤帶著幾個侍女到了院中「各位都是各府得力的老人兒，這些日子也都盡心儘力的為了這場宴會操勞，這些是給各位的茶水錢，還請各位不要嫌棄，也給各府夫人帶句話，我們威國公府多謝各家施以援手，今日宴會才能如此順利，威國公府也圓滿完成了陛下交代的差事，我們夫人一定會帶足謝禮登門拜訪」

眾人掂了掂手裡的荷包，國公府出手真是大方，臉上堆滿了笑意，連聲說道「國公夫人客氣了，都是我們該做的」

等最後一個人走出院門，威國公夫人這才鬆了口氣，「國公爺可還好？無垢說他飲了不少的酒」

「虧得夫人準備周全，喝下醒酒湯后在涼亭處散酒氣呢」

「嗯，那我去看看他」威國公夫人起身往外走，還不忘叮囑「留幾個得力的人將這裡檢查一下」

「是」

此時在涼亭中醒酒的威國公，看著遠處走來的自己夫人，恍惚間像是看到了故人

「國公爺可要再飲些濃茶？我們還要入宮復旨謝恩」

「無妨，我們走吧，不要讓陛下久等了」

兩人的馬車剛駛出行宮門口，早有宮中內官捧著賞賜在候著他們了，「威國公，皇上特意差小人來傳旨。」

聽到是傳旨，兩人連忙下車跪拜，內官連忙將二人扶起，「皇上特意囑咐小人，今日二位操持宴會辛苦了，就不必去宮中復旨了」

「臣/妾身謝陛下體恤」

內官招了招手，手捧賞賜的幾人便跟在了他們馬車後面「這是陛下給國公爺與夫人的謝禮，裡面的珍珠是為了感謝夫人送去的一段春光，陛下說女子都愛美，這些珍珠算是陛下投桃報李」

「臣婦謝陛下賞賜」

深夜，雀桐宮一處偏殿內，李知弋翹著腳倚在貴妃榻上，看著換回了一身勁裝的何蘇齊，問道「行宮的牡丹可還好？」

「回陛下，是引了西山的溫泉水澆灌，所以才三月開花」

李知弋興緻缺缺，「哦，那倒是不稀奇了，朕還以為是真的蒼天顯靈了呢」

過了一會，她又問「怎麼樣？宴會熱鬧嗎？」

何蘇齊連忙回答道「武勇候崔侯爺與兵部沈大人有些喝多了，起了衝突，其他人算得上是趁興而歸」

李知弋撥弄著沙盤中的旗子，輕輕感嘆道「哦，喝醉了？」

李知弋來了興趣，讓時西從沙盤一側的書架上取了來了卷宗，「朕記得，崔沈兩家是姻親，兩家往來密切，怎麼會起衝突呢？」

等看完卷宗，李知弋笑了「這個崔家表妹倒是好手段，竟然能先未婚妻一步嫁給崔世子做妾，這中間隔著親姨母，即便是沈家姑娘進了門，只怕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如此下沈家的臉面，難怪沈大人這麼好的脾氣都鬧起來了」

李知弋看了看卷宗「還沒有退親？是哪家在拖著啊？

「回陛下，是崔家不鬆口」

「朕記得這沈大姑娘比朕大不了幾個月，容貌艷麗，朕小時候還想著她能嫁給哥哥做太子妃呢，這麼一算她也有18歲了，再拖著就要成老姑娘了，若崔家一直不鬆口，那等這件事結束只怕要做別人家的續弦了」

何蘇齊點頭「是，臣在外面也聽說，沈家託人去了幾次了，都沒退成，臣還聽說這位表妹甚至去了沈府要去給沈家大姑娘敬妾室茶，把沈家大姑娘氣的躺了兩天」

李知弋笑了，從榻上坐了起來，「這位世子倒是個多情的人，既捨不得沈家未過門的高門貴女，又想要表妹那個解語花，真是想的美，這位沈家姑娘也算得上是個才女，怎麼不見她反擊呢？」

何蘇齊搖了搖頭，李知弋說道「我幼時也曾與這位沈家姑娘見過幾次，倒是十分想幫幫她」

何蘇齊看著笑著說話的皇上，「那需要臣做些什麼呢？」

李知弋想了想，說道「朕先讓沈姐姐出口惡氣，再給她選個夫婿，這宮裡許久沒有辦宴會了，朕也想辦場宴會熱鬧一下」

何蘇齊立馬明白了「臣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