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陷重圍

第一章 身陷重圍

枯黃的草原一望無際,天邊如血的殘陽更是為此添了幾分蕭瑟。若不是極遠處的戰火硝煙仍在,這片無人的草原似乎可以一直這樣安靜的存在下去。

說是無人,似乎也不準確。在草原的偏西北方,有一騎正向南方疾馳。那是一名年紀不大的軍卒,頂上的軍盔已經不見,凌亂的黑髮粘著汗水胡亂的貼在滿是血污的臉上,唯有一雙黑眸依然清亮。少年軍卒嘴唇皸裂,緊緊閉口無言,既無鞭馬前行的呼喝,也無自怨自艾的哀嘆。唯有前躬的身形,隨著胯下戰馬的奔跑有節奏的起伏不定。腰間的戰刀雖然早已在大戰中失去刀鞘,但仍是被少年軍卒用破碎的戰袍緊緊系住。刀身一如少年眼眸般清亮無痕,雖飲敵血,不染絲毫。

少年軍卒身下的戰馬速度極快,若不極力遠眺,身後的百餘騎追兵已然模糊不可見。依照此刻的情形來看,不需一刻鐘,少年便可以擺脫追兵,逃出生天。但這終究是奢望罷了,未等少年繼續南下,一支破空利箭從少年的右前方攜雷霆之勢呼嘯而至,直指少年面門。也幸的少年軍卒反應迅速,微微側頭閃身,躲過這一支暗箭。

更多的利箭緊隨而來,好在少年雖然看著年紀不大,但已然是多戰老卒。未及利箭近身便已經俯身抽刀,但見手腕翻轉,凌空刀花不停,格擋近身利箭。可惜箭如雨下,少年再是經驗豐富武力不凡,也免不了身下戰馬中箭倒地。

少年眼中不忍之色一閃而逝,隨著身下戰馬應聲而倒之後,就地翻滾,躲過其餘箭支。只是未等少年起身,轟隆隆的馬蹄聲便由遠及近。好一個前有埋伏,後有追兵的必死之局。

少年並不慌亂,眼神堅定,舉刀前伸。心中所想,僅有奮力一搏,唯死而已。

他猶記得入伍之前,府中那位便對自己說過,軍中無人可不死,便是自己,大戰之中,也不過是尋常兵卒而已。今日戰死,也算不辱家族猛將威名了,只是可惜了府中師傅多年教導。

「好,今日就一併還了便是」。念及此處,少年咧嘴一笑,本就皸裂的嘴唇,更是流血不止。少年渾不在意,雙足猛的蹬地而起,突入敵群,以求在敵人完成合圍之前多賺回來幾條人命。但他小看了敵騎的速度,未等他砍翻身前兩騎,伏兵便已經完成合圍,更遠處的追兵也已呼嘯而來。

對這片草原南方的同鄉袍澤來說,草原蠻子永遠都是蠻子,他們沒有有序的戰法,沒有有力的戰陣,只是憑藉天生的蠻力和得天獨厚的游騎,才得以在這方天地下活著。所以,今日之戰,西北軍損失慘重,敗在輕敵,誤中了蠻子的奸計。若在今日之前,有人說蠻子使詐,使得大興帝國西北軍傷亡殆盡,不說那座雄踞在大興帝國與草原之間的朝天關會覺得此事是天方夜譚,便是整個大興天下都會狠狠嗤笑不已。我堂堂大興西北軍,十萬好男兒,豈會輸給那不開化的草原蠻騎。

但今日,真的不一樣了。少年現在很想告訴那座雄關,告訴那個大興,西北軍沒了,還是被他們之前看不起的蠻子,打沒的。不過看著眼下的情形,少年不經意的搖了搖頭,這個消息,如今看來只能由眼前的草原蠻子告訴天下了。

少年雙腿中箭,仍是不願跪下,便是連坐下也不願,死死用刀撐住自己,這是身為大興軍卒,身為西北軍的最後驕傲。身前草原蠻子的騎兵大概有三百多,氣勢雄渾,人人皮甲勁弩,彎刀大弓。對陣多次,少年早已知曉,這是蠻子的精銳,呵!三百精銳,自己的人頭何時如此值錢了。

草原精銳一改以前圍獵時的呼喝遊走習性,人人神情嚴肅,舉刀向里,就連戰馬嘶鳴都幾不可聞。他們面對的似乎不是一個困獸猶鬥的少年,而是一群百戰不死的大興西北軍。當然,今日就連以往巍巍不可戰勝的西北軍,也倒在了他們的刀弩之下。而陣型之所以如此嚴整,並不是他們在乎眼前少年軍卒的真正身份,而是同樣身為軍人,這是他們給予這個少年最後的尊重。少年註定要死的,因為軍帳中的那位軍師說過,今日大興西北軍,無人可活,而他,應該是西北軍的最後一人了。

嚴整的隊伍緩緩從中間分開,從中駛出一騎,那人未像其餘騎兵一般身著皮甲,而是穿了一件大興樣式的鮮紅將軍甲,看容貌約莫十五六歲,劍眉星目,丰神俊朗之姿一覽無遺。

停馬駐足之後,他長久凝視著身前差不多年紀的少年,用一口不太標準的大興官話說道「你是今日西北軍的最後一人,亡你興國西北軍者,是我草原扎哈,殺你的,是我木托」。

雙腿流血不止,衣袍破碎的少年知道,扎哈是草原最大的部落,也是那位草原雄主所在的部落。他也知道眼前自稱木托的少年定然身份不凡。但在此刻,這些都不重要了。他緊了緊手中的戰刀,心裡默默計算著自己與對方的距離,如果能在被射成篩子之前擒下對方,那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

三丈,這個距離對普通人來說,大約需要十步,對他來說或許只要兩步加一個前沖就可以到達。縱然如今雙腿受傷,腳力不比正常時候,那至多五步也能近身了。少年心思轉動間,就準備放手一搏,同樣是死,為何不拼上一把呢?何況,他從來都不是認命的人,不然,也不會從大興的帝都,跑到這西北邊塞來了。

只是沒等少年拚死一搏,那個軍甲鮮艷的少年將軍木托便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撥馬迴轉,舉起手中的馬鞭向天,用草原語說了一句什麼之後,便離開了那個準備殊死搏鬥的少年視線。

少年粗通草原語,知道那句話的意思是「大興西北軍,亡」。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大概是走到盡頭了,「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回不去的帝都,見不到的親人,或許只有來世再說了。

草原騎兵的弓弩已經搭好,少年甚至能看到那些箭鏃在夕陽的餘暉下,炫耀般的閃動著冰涼的寒光。每一把弓弩都已拉開,騎兵百夫長高舉的手已經到了最高點,下一瞬,隨著手臂落下,便是百箭齊發的場景。

千鈞一髮莫過於此,但就在這時光凝滯的一刻,忽有一騎自東南方向而來,快若奔雷,一人之勢,猶比百騎之威。

而比這人更快的,是一支鐵箭,一支從尾羽到箭桿再到箭鏃皆是純鐵打造的利箭。

所以,那名草原百夫長的手,再也沒有機會落下了。鐵箭一箭穿喉,那名百夫長倒下馬背,當場氣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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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兵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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