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計較
出了醉仙樓所在的太古街,許亮拍馬上前,撥轉馬頭,橫在了陳尋四人面前。
「依我看,幾位心繫百姓,才有了今日之事」許亮在馬上抱拳,神色認真道「我也不為難幾位,我們就此別過吧」
「頭...」陳尋身後那些巡城司的聽許亮要放了這四人,立馬著急起來,其中的一個瘦高個甚至使勁地在對許亮擠眼睛,本就不大的眯眯眼,也不知是急的還是擠的,都快流出水來了。
許亮在馬上揮了揮握鞭的手,示意後面的那幫兄弟稍安勿躁,「各位趕緊的吧,住店也行,出城也行,總之別在碰見馬主簿最好」
有白甲書生他們同行,陳尋雖不見得怕去巡城司喝茶諸如此類的麻煩,但能省下一些麻煩也終歸是好的。況且,燕山八騎此次秘密出京,並無任何公幹令文,若是貿然泄露身份,也恐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許亮此刻能主動讓他們離開,也確實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好事。陳尋抬手向馬上的許亮抱了抱拳,「多謝將軍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這個馬上的人也算將軍,但李宜歡還是跟著陳尋與白甲書生、廖重海一起說了句「多謝將軍」。
目送四人離去,之前一直著急擠眼的瘦高個忍不住開口提醒許亮「將軍,今日我們可是當著馬主簿的面拿下他們的,這會放他們走,若是回頭馬主簿在郡守大人面前問起此事,巡城司怕是不好交代呀」
許亮舒心一笑,心中快意更甚,一是為今日遇見的方才四人,四人與這醉仙樓前的百姓無親無故,但敢冒得罪官府的風險,仗義執言,算是「為民請命」也不為過。許亮本性耿直,但自軍中退下入了官場之後,各類烏七八糟之事不得不逼著他屈著做人,這令他不痛快久矣。往日里,唯有與手下的那幫兄弟喝酒之時,方才能痛快一二。今日這四人所行之事,卻是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暢快;
許亮另一舒心之事,更是細小。其實就是方才瘦高個的那句「巡城司怕是不好交代呀」的問話。放走陳尋四人,是他一人為之,但瘦高個的問話,卻分明沒有把這件事當做是許亮的個人行為,而是巡城司的集體行動。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幫小子,平日里酒至少沒白喝。
「無妨,小小主簿而已,惹急了大爺我,干球他就完事了」,許亮這話惹得其餘幾人一起大笑,眾人紛紛出言「就是就是,頭要干球,咱干球就是了,哈哈哈哈」
許亮大笑,直呼痛快「走,喝酒去。」
...
陳尋四人別了那位巡城司司尉,便轉道去往郡守府。只是一路之上,陳尋神情落寞,幾番欲言又止,看的廖重海、李宜歡兩人著急上火,卻又束手無策。
白甲書生從入城起,其實就一直在思量該如何應對接下來之事。方才他雖出言安慰陳尋說這謫仙城的郡守只要不是眼瞎耳聾之輩,對於北方的戰情應是已有所了解。但他們入城這麼久以來所見,城門處並沒加強防守與巡邏,入城處也沒有兵士對入城之人的身份進行檢查,而城內更是誇張,依然是歌舞昇平,全無戒嚴。這些無不在表明,這謫仙城的郡守怕是真的不知朝天關已失,草原人已近在咫尺,只怕是還抱著草原人不會入關的念頭。如今的募兵,怕也只是為了完成節度使的政治命令而已。
而更可怕的是,再細想之下,謫仙城郡守的所為,應是得了上層的默許。畢竟西北道節度使段良周已經入城了,若他已經知曉目前的危急情況,應是不該由得這謫仙城的郡守胡來,把整個西北道置於如今這岌岌可危的境地。
當然,無論是西北道節度使段良周還是謫仙城郡守周春良,兩人都是文官出身,不懂打仗一事得知己知彼,也是情有可原。如今的他們,或許只是在完成長安里下達的任務,募兵集結,北上朝天關與隴右的羅仕全將軍匯合,共保朝天關不失。
但問題在於,朝天關已失,如今的情形,無論是西北道的段良周還是隴右道的羅仕全,誰先東進或是北上,誰必然就會先遭遇草原騎兵。如今的草原人頗有手段,之前數日的按兵不動,說不得正是在為如今的局面做準備。況且,如今的整個西北道可以說是毫無準備,草原人若是長驅直入,善用他們突襲的手段,興軍定然損失慘重。
所以,如今的難題便在於如何能在不泄露幾人的身份的同時,能夠與城中的大人們交換軍情。雖然之前的打算是直接表明身份,找到郡守大人。但如此行事,一來燕山八騎自陳燦不再真正領兵之後,便退出了軍中,所以此時的幾人是沒有軍中身份的,只能是作為大將軍府中之人行事。
這個身份,且不說節度使和郡守大人會不會認,便是他們自己一時半會也無法說清手中消息的來源。總不能說他們已與草原人打過一場,若是如此,傳到長安,可就更不好解釋了。
其次,他們不能表明身份的原因還在於身旁的陳尋,無論怎樣,不能將西北軍「獨苗」的事情泄露出去,哪怕是有一絲一毫的可能也不行。
另外,早於他們之前數日南下的老三趙默,此時估摸著應該也已經到長安了,若是長安那邊能夠快些,應該能在近兩日便會有新的命令傳來。只是,不知道草原人會不會給到這兩日的時間。
白甲書生抬起手臂又放下,最終還是抬了起來,輕柔地摸了摸陳尋的腦袋。若說在醉仙樓時,少年義憤填膺情緒激昂,那大約就是少年心性使然;但他如今的神色更多的卻是悲傷,這大約就是一個經歷了多次風雨的軍卒該有的樣子吧。白甲書生知曉,少年年紀其實還不大,如今堪堪也才十六歲,但其如今的臉龐,早就見不到少年應有的稚嫩,更多的是草原風沙留下的粗糲,以及稜角分明。
白甲書生計較一番,既然兩相為難,或許唯有如此,方可解決如今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