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回 一紙姻緣中途斷 十年情愫暗裡牽
()劉俠我答應了明月樓,宋孤煙亦不自覺地舒了口氣。向劉俠我和明月樓道:「兩位賢弟且等一等,愚兄去去就來。」
宋孤煙來到書房之內,取出紙筆,磨好墨,提筆寫道:
「俠我賢弟,此去歷山營救桑端楣谷主,凶多吉少,然為大義,孤煙肝腦塗地,亦心甘情願。拙荊和蕙兒已有安排,就不說了。只是小妹雲衣未嫁,我縱於九泉之下又豈能瞑目?實言相告,孤煙初見賢弟之時,便有將雲衣託付賢弟之心,然因袖雪姑娘新亡,不便出口。
明天愚兄就與群雄趕赴歷山,此時再不說出,興許無時機了。故借這一紙便箋,傳愚兄之願。舍妹雲衣,少失父母,跟隨我和拙荊長大。雖然無絕世之容,但也能看得過去,月眉星眼,粉腮玉頸,差強人意;雖然有些任xìng嬌氣,但稟xìng還是溫和柔婉,言行舉止不曾逾規;雖然無過人才藝,但琴棋書畫樣樣粗通,略有閨閣之致。雖然不是十分地心靈手巧,但針織女工般般皆會,持家當綽綽有餘。
此事愚兄與舍妹和拙荊都商議過,她們都無異議。但不知賢弟之意如何?賢弟若有意於雲衣,則是舍妹之幸,亦是孤煙之幸;賢弟若無意於雲衣,則無須因孤煙之故而強為之。別無他事,僅此。孤煙謹書。」
宋孤煙封好,交給劉俠我道:「愚兄去后,賢弟但拆開看之,不過一切還是由賢弟自己做主。」這有似安排後事,劉俠我滿懷傷感,謹慎地接住收好。
明月樓和劉俠我向宋孤煙和眾英雄辭別,頂著滿頭寒星,趕往交河縣泊頭鎮去了。」
兩人揚鞭策馬,一路急行,到達束鹿縣南郊時,迎頭來了一對人馬,有十多騎,黑壓壓地佔滿了整條道路,飛一般地衝來。
夜深至此,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明月樓和劉俠我趕忙把馬勒住,避到道旁,讓對方先過。
那些人明知前方有人,理也不理,依舊驅馬如飛。
十多匹馬風一般地駛到劉俠我和明月樓跟前時,朦朧夜sè中,卻也能看出,馬上是白風清等人。劉俠我心中暗暗一驚,趕忙把頭轉到一邊。
當有一騎貼著劉俠我身邊過去之後,那人又竟然從疾馳的馬上縱身而起,箭一般地向後撲擊劉俠我!
是誰竟有這樣的身手?
「北山鬼影」、化仙教副教主文沖世!
咫尺之間,對方驟然撲來,任是劉俠我感覺多麼靈敏,身法多麼快捷,此時也逃不過。情急之下,劉俠我一把抓住文沖世的衣袍,兩人遂一起翻落到雪地上,各出一掌,把對方推開。
文沖世雖然佔盡了先機,但並沒有佔盡便宜,僅僅是小創了一下劉俠我。
白風清等人看文沖世與人打鬥起來,把馬勒住。十多匹健馬一長嘶,打破沉寂的夜空。
明月樓見劉俠我遭襲,迅疾從馬背上縱落下來,到了文沖世身旁,一言不,猛出右拳,擊向他的太陽穴。
文沖世把頭一偏,抬起右手,拿住明月樓的手腕。
明月樓被拿,頓時感到對方不僅身手靈活,而且功力強,心裡不由「咯噔」一下。驚雖是驚,但明月樓倒是不怯。
左手當即搭在文沖世右肘關節處,右臂向前上頂去。文沖世不得不鬆開手來,把明月樓放了。
天成教左翼白風清、萬壽門掌門段金人等人都圍了上來。見是劉俠我,白風清心裡不禁一駭,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但當看劉俠我身上沒帶劍時,膽子又大了起來,於是又前上兩步,站到原來的那個位置上,乾咳了一下,向劉俠我道:「原來是你!天下何其小也,我們又在此相會了。」
劉俠我沒有理他,只是向文沖世道:「文副教主,你到底想怎麼樣?若是真的要打,在下奉陪便是。」
文沖世雖然是佔了劉俠我一些便宜,但他心裡比誰都明白,這次是偷襲。若非偷襲,他怎麼能佔到便宜?前幾天在張家店裡和劉俠我交過手,對方武功如何,他不是不清楚。
其實這次文沖世也不想和劉俠我真打,方才偷襲,只是想在劉俠我身上賺上一把,以泄上次在張家店尷尬收場的怨氣,誰知卻沒有如願以償。
要不要再真的打上一場?文沖世也拿不定注意,遂扭過頭去,向白風清道:「白左翼,你看……?」
劉俠我是黃昏雨風月劍法的傳人,這人一rì不除,他白風清就一rì不安。況且上次已經中了劉俠我一劍,險些喪了xìng命。
「此人不可限量,決計不可留下,不然後患無窮。」想到這裡,白風清凶相畢露地道:「不可放虎歸山!一起上,戰決!」
劉俠我和明月樓的武功就算再高,又怎能敵得過這麼多的高手!
不過,白風清這邊雖然有這麼多高手,也不能把劉俠我和明月樓輕易拿下!
劍拔弩張,一觸即!
雙方相持少時,兩個天成教徒率先向明月樓攻去。
等對方到了面前,明月樓左拳防禦,右拳進攻。砰砰兩下,慘叫兩聲,兩個天成教徒被擊出去,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金膽五神拳!
一旁的明月洞派的掌門樓侖奐,又驚又喜,忍不住地道:「在下浙江千里崗明月洞派的樓侖奐,請問公子是誰?你如何稱呼聶雪亭兄?」
明月樓聽他口氣很是親切,本想回答,但還是沉默了。蒼茫的夜sè中,一切都看不清楚,但所有的人都能感覺到,明月樓眼中落淚了。
樓侖奐又上下細細打量了明月樓一遍,問道:「聶兄可是……可是公子之父?」
明月樓依然沒有做聲,似是默認了。
聶雪亭之子!見子如見其父,樓侖奐心中百感交集。二十多年了,他還是沒有把當年的朋友忘記,這也是這個人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吧。
白風清也不由地道:「你……你當真是聶……聶堂主之子?」
明月樓又沉默一會兒道:「你們不必再問了,出招便是。」
樓侖奐向白風清道:「白左翼……」
白風清非常勉強地笑道:「既然是故人之子,還怎麼能刀劍相向,我們走吧。」
帶上那兩個被明月樓打傷的天成教徒,白風清一行又飛離去。
聶雪亭是誰?他又被白風清稱為聶堂主,難道生前就是天成教的一個堂主?明公子既然是其子,為何不姓聶呢?劉俠我心中很是不解。
這時,明月樓向他道:「不想這個時候會在這裡遇上這些人,險些連累了賢弟。」
劉俠我道:「是小弟連累了兄長。前些天,小弟等人在山東和他們交過一次手,當時他們沒能佔到便宜,因此還銜恨在心」
兩人又上了馬,朝交河縣泊頭鎮行去。
劉俠我那馬被文沖世撞了一下,受了些傷,因此行不快。後來兩人索xìng下了馬,牽著馬,徒步而行。
次rì清晨,趕到泊頭鎮西北二裡外的明月樓家。明家大門前面是一條長溝,長溝接著東邊的運河。一年四季,溝里清水長流,如今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五六個孩童正在冰上嬉戲。溝的兩岸皆是高大的垂柳,葉子雖然都落盡了,但萬千枝條仍在風中多姿地搖曳著,不失一道好的風景。
過了一座石橋,來到明月樓的家中。那庭院雖不十分寬深,但裡面假山,池塘、園林、花壇、菜圃一應俱全,樓台亭閣營造得都不高大,但無一不是jīng巧別緻。
明月樓攜劉俠我來到客廳,坐定,喝了杯熱茶后,明月樓向他道:「月樓只有一個妹妹,家中余者皆是仆婢,公子不必拘謹,有何事情,直接使喚就是了。」
明月樓的妹妹名叫月珠,芳齡十八,骨肉勻細,體態嬌嬈,玉姿芳潤,出於世表。
她聽說哥哥回來了,便下了綉樓,前來問候。當明月珠看到哥哥身邊還有個容貌神態絕佳的男子時,不禁有些心慌意亂,向明月樓說句話后,低垂粉頸,輕趨蓮步離開了。
明月珠離開后,明月樓向劉俠我道:「我這妹妹雖不是小孩子了,但還怕見生人,甚是不知禮節,請賢弟見諒。」
不多時,家人送上一壇佳釀,數樣jīng美菜肴。
吃過飯後,明月樓陪著劉俠我到院中各處看看。當兩人到明月珠的綉樓下時,明月樓道:「賢弟,請到小妹樓上一坐。」
劉俠我不由一驚道:「這是令妹深居之處,俠我怎麼方便上去?兄長若是有事找明小姐,上去就是了,小弟在下面等候。」
明月樓笑道:「事情與賢弟亦有關連,煩請隨我一同上去。」攜起劉俠我的手,不由分說地拉他上了明月珠的綉樓。
劉俠我不知何事,只好隨明月樓一起來到明月珠的香閨中。但見鎖窗半啟,珠簾輕擺,綉幕低垂。一束牡丹絹花插在粉彩瓶里,一段沉水香木燃在博山爐中。
因為是在自己的房間,明月珠倒不是多麼羞澀了,頗是大方地請劉俠我和哥哥就坐,沏上香茶,端給兩人,然後坐在一旁相陪。
明月樓向明月珠道:「妹妹,這是劉俠我公子,是我從宋孤煙大俠那裡特地請過來的,來替兄長暫掌家中事務。」又向劉俠我道:「愚兄在泊頭經營數年,積下一些財產,出了一些名氣,周圍人盡皆知。這一帶,有幾伙強人,愚兄在家時,他們沒誰敢來。就怕他們知道我不在家,過來打劫。黃金白銀珠寶玉石等財物愚兄絲毫不放心上,唯有舍妹,愚兄是一萬個放不下。不然,也不敢委屈賢弟過來。」
接著,又呵呵笑了笑道:「其他不論什麼東西都不要緊,賢弟也不必在意,只求把月珠看好就是了。」
劉俠我和明月珠都被明月樓這話說得渾身燥熱,一個垂,一個傾鬟。一個面如朝陽照shè,一個臉如晚霞映染。
過了會,明月珠清淚盈眸,輕啟朱唇道:「哥哥昨天對我說,要隨宋大俠去山西曆山,不知去歷山何事,可否告知小妹?小妹心裡也好……」
明月樓聽了,思量一會兒道:「我這就給妹妹細說。」
說著,徐徐站起來,深情地看著明月珠道:「此事一直沒有向妹妹說過,兄與歷山天成教有血海深仇,故這些年來,習武不輟,以待時rì。今宋孤煙大俠號召四方英雄赴天成教營救紫雲谷主,正好藉此機會,與他們一起前往,去了卻愚兄宿年之恨。自思此去,不知幾rì才能回來,兄長萬事俱讓放得下,唯小妹一人,縱死難捨。幸喜上天佑我月樓,在宋大俠處遇到這俠我賢弟,聽宋大俠言,劉賢弟人品武功皆是極佳,江湖之中難得一見。因此便將劉賢弟請來,代愚兄管理家中一切事務。」
聽明月樓說到這裡,劉俠我忽然想起臨來之時宋孤煙交給他的那封信。轉過身去,摸了一摸,卻不在了。
「信呢?」劉俠我不禁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