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靠譜的兼職牧師
社區教堂不大,但是有一個裝修非常莊嚴的禮堂,內部的裝飾像是巴洛克風格和哥特風格的縫合體,但看上去也並不違和。
刺眼的陽光透過五顏六色的琉璃灑進禮堂,映射出不斷閃動的光斑。
禮堂里座無虛席,神色各異的人坐在座位上,表情和心態也各不相同。有的戴著墨鏡一臉冷漠,有的則已哭成了淚人。寂靜的禮堂中時不時傳來抽泣聲和哀哭聲。
而站在禮堂最前方的,是一位穿著黑色袍子的年輕人,他戴著一幅黑框眼鏡,留著短髮顯得非常斯文,手裡還緊緊握著一塊大大的十字架,看來他就是今天的主持牧師了。
「今天,在這個令人傷感的日子裡,我們不得不向我們的親人,我們的朋友,我們的同事告別。」
年輕人緩緩地說道,他站在講台上,用著似笑非笑的微妙神情看著台下的人,坐在前排的幾位逝者親屬聽著他的話還未等他說完,便「哇」得一聲痛哭了起來。
年輕人點了點頭,隨手操作了一下面前講台上的多媒體平台,隨即略帶悲涼再加些許煽情的背景音樂便在禮堂中迴響。
「楊先生生前,是一位可靠的父親,忠實的丈夫,令人尊敬的工人。他的靈魂已經歸往天國,得到了安寧。」
年輕人見情緒已經渲染到位了,繼續開始他的演講。不遠處旁聽的幾位社區教堂工作人員看著他優秀的宣講模樣,不禁微笑著點著頭。尤其是旁邊一位頭髮花白的老牧師,感覺眼角里滿是讚賞與慈祥的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老牧師激動地喃喃自語,抹了抹眼角的淚花。
「楊先生勤勤懇懇一輩子,卻因為一場工地意外過早地離開,現在請諸位站起來,讓我們為他祈禱,祈禱他在天國能享受極樂,祈禱他的家人能夠幸福安康地生活下去。」年輕人長嘆了一口氣,總算是要結束了,獨自主持一場送別會對於他這位兼職牧師來說屬實是不小的挑戰。
然而一般這個時候,不出意外的話要出意外了。
「最後讓我們播放一段短片,來結束今天的告別會。」他微微一笑,點開了多媒體平台事先準備好的視頻。然後他繼續保持著他營業性的微笑看著台下的眾人。
直到數秒過後,他看著台下人詭異的眼神,意識到了大事不妙,急忙回頭看了一眼大屏幕,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大家好,我是王大雷。」只見屏幕里的他對著觀眾們邪魅一笑。
「我草,這不是我前幾天自己瞎拍的嗎,怎麼會在這裡!」
王大雷內心瘋狂地吶喊著,他的手指抽搐著撥動著多媒體平台,但是這該死的機器一到這關鍵時刻就瞬間宕機,卡在了這個視頻界面無法動彈。
隨著動感的背景音樂以及屏幕中的他自由的舞步,王大雷的臉色從煞白變成了棗紅色,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至於不遠處的聽眾和老牧師,臉色則各異,台下倒是有不少人在憋著笑,但老牧師的臉色看上去應該是想當場把他送上天的心都有了。
「誤會....誤會啊.....」王大雷跌跌撞撞地向後退著,但還沒來得及他做過多解釋,好幾雙鞋就從台下飛了上來,伴隨著的還有叫罵聲。
「太過分了,簡直是侮辱死者!」
「我爸爸一生倒霉,在工地被黑心開發商害死了,現在還被你們這群人侮辱,你們真該死啊!」
說罷,就有不少激憤的家屬暴怒著沖了上來,
禮堂頓時亂做了一團,不禁令人啼笑皆非。
王大雷被好幾雙鞋砸得鼻青臉腫,連眼鏡也被摔爛在地,不過他並不近視,這副眼鏡不過是裝斯文的道具罷了。不過眼下的他恐怕很久都不會和「斯文」有任何聯繫了,他連滾帶爬地逃竄著,乘亂灰溜溜地從後門逃了出去......
「師傅,給我來兩杯冰紅茶,再來碗拌面,哦對了,再加塊排骨。」
張玄來到食堂的窗口前,隨手理了理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摸遍了渾身的衣兜,最終狼狽地從口袋中摸出了幾枚鋼鏰,拍到了師傅面前。
食堂大叔看著他,有些嘲弄地說道,「喲這不是張sir嗎?又來我這邊蹭飯了?」他似笑非笑地接過鋼鏰,有些不懷好意地說道,「這點錢恐怕不夠吧,你想要加排骨,起碼還得再給我十塊錢。」
「首先一點,我必須指正您,我雖然現在暫時失業,但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張玄突然握住老師傅的手,義正言辭地說道。
「我這個,叫做借,不是蹭飯!再說了,我可是靠給教堂打掃衛生賺飯錢的啊。」
「瞧你這德行,就是你那點所謂的破原則,才害得你現在這個樣子!」老師傅一把將手抽回來,冷冷地對他說道。
「你!」張玄頓時有些上頭,臉色變得激動起來,不過僅僅兩秒后,他卻只好嘆了口氣,神色又黯淡起來,借人籬下,不得不低頭。
「唉,冰紅茶就不收你錢了,吃完幫我把后廚地拖了。」老師傅沒好氣地轉過頭,端著碗幫他打起了面,「年輕人,作為一個七十歲的老頭子,我必須勸勸你,有的時候,即便是對的事情,他也不一定真的對,你懂我的意思吧。」
張玄搖搖頭,不再說話,接過飲料和面便垂頭喪氣地向著外面走去。其實幾乎每時每刻,他都在思索著一個問題,他所一直堅持的原則和所謂正義,究竟是不是正確的,為了他所追求的這些,把飯碗也丟了,究竟值不值得。
他緩緩思考著,往門邊一個冷清的座位走去。只是還沒等他準備坐下,一個黑色的人影突然竄了進來。
張玄來不及躲避,和他撞了個滿懷,伴隨著他痛苦的叫罵聲,手裡的面和飲料灑了滿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