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陽關（10）

話音未落，前邊沙丘頂已竄上三、四匹狼，個頭與阿毛一般無異，只是比阿毛更顯得邋遢、狼狽及兇殘。

群雄想也未想，都一個個撥轉馬頭，策鞭狂奔。駱駝和馬匹也都知道大禍臨頭，不消群雄驅使，紛紛朝了沙丘的反方向跑去。熊彪心有不甘，在馬上回頭道：「不就是三、四匹狼么？把我們這些天天在刀口上過日子的好漢爺們嚇得掉馬就逃，那成什麼話！」

只見沙丘上忽拉潮平地冒出無數個狼頭。日頭下群狼呲牙咧嘴，透過馬蹄揚起的沙土，都能清晰地看到狼嘴裡露出的白森陰冷的利齒。

熊彪原以為不過是幾匹失了群的孤狼，沒想到真遇上了成百上千頭狼。嚇得他在馬上一哆嗦，揚手一鞭，重重地擊打自己坐騎，恨不得能肋生雙翅飛離這個鬼地方。他緊張之餘，下手不分青紅皂白，使了大力猛抽。胯下那匹馬禁受不起，尥起個后蹶子，把熊彪給甩下地來。

熊彪在空中翻了個身，待兩腳穩穩著地，坐騎早跑得遠了。

賀老二回頭叫道：「師弟，快過來。」卻不敢回馬來救，反倒又多加了兩鞭。

沙丘上的狼群沉默了一歇兒，忽然齊聲咆哮，從沙丘上挾沙撲下，跑動聲震四野，沙丘下已被激起一層厚沉的飛沙。狼群還沒衝下，激蕩的風沙已迫人鼻息，壓得熊彪喘不過氣來。

熊彪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麼多的狼瞬間撲到他的跟前，饒是他有一身好本領，一時也慌了手腳。他轉身欲逃，一隻狼爪已從後面搭上他的肩頭。

熊彪低頭收腰，一個「過肩摔山」，那匹狼「嗷」地大叫，教他從肩頭直摜出去。但狼群象洪水一般追上他，把他圍在當中。

一條人影閃電般地直搶進來，一把拽住熊彪的腰帶，身旁的幾匹狼紛擁而上，還未近身，便四下飛了開去，摔出老遠。

熊彪尚未回過神來，耳邊生風，一股大力將自己拋起老高，如同發石機上的石子，沖遠去的群雄飛去。

半空中他見地上狼群飛快地向後退去，其實那不過是緣於他被拋出的速度已超過了狼群奔跑的速度。

正膽顫之際，就聽有人在近旁道：「接住了！」跟著一條韁繩飛到眼前。他下意識地伸手接過，順勢側過身子，分腿坐到一匹馬上。

一邊執了馬嚼環的裴仲明這才縮手放韁，在他坐騎上抽了一鞭，道：「快走！」

熊彪驚魂未定，回頭去瞧，身後黑壓壓的儘是狼群，彷彿千軍萬馬，無邊的黃沙似乎都被整個狼群掩蓋。

剛才救他的那條人影正如一支快箭，分開狼群直奔過來，追得近的狼均被那人反足踢開，不一刻便趕上了群雄，正是十一郎。

狼群緊追不捨，但腳力終究比不過馬和駱駝，跑出十幾里地，漸漸只聞其聲，不見其影了。

群雄都長長舒了口氣，劉和傑欣欣然道：「總算把狼群給甩了。」

熊彪大口喘氣，抹掉頭上的冷汗，道：「是啊，剛才真他娘的好險。」

十一郎冷冷道：「大漠里的狼可不同於中原的狼。它們為了填飽肚子，會追上一年半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方正林在後面大嚷道：「那咱們豈不都活不成了？」

十一郎沒有答話，環顧四周，忽然神色一變，低聲喚道：「阿毛，阿毛。」

群雄這才注意到，一直與十一郎形影不離的阿毛沒了蹤影。

十一郎大為焦急，不斷彎腰往馬肚下搜尋。

裴文青見他如此關心阿毛，

便安慰道：「也許它貪玩，呆會兒就會回來的。」

熊彪道：「很可能讓那些餓狼分吃了。」裴文青拿雙晶亮的大眼睛去瞪他。熊彪話一出口，也自覺後悔，訕訕道：「像阿毛那樣兇猛的狼，只怕還沒別的狼能吃了它，應該不會有事的。」心中道：「最好出事！那種狼崽子，留著反倒礙事。」

十一郎不言不語，在原地駐足眺望。他不走，群雄自然也走不成了。

這般耗了半個多時辰，眾人都不耐煩起來。

賀老二道：「十一郎，你那頭狼若真大難不死，準會嗅著咱們的氣味跟上來。這樣等下去，別把那成千上百頭野狼給等來了。」

說到曹操，曹操就到。狼嚎聲又打風頭上飄過來。

群雄沒有一個不吃驚的，均想：「果然應了十一郎所言，這狼群追得好緊，看來真是跟定咱們了。」

有人想跑，可又打消了念頭，他們已深入大漠腹地，沒了十一郎，誰又能有把握走出這個荒無人煙的戈壁？

狼叫聲彷彿把十一郎從麻木紛亂的心緒中驚醒，他終似下了決心，道：「好，咱們這便動身。」

群雄這才如釋重負。欣喜之餘，齊嘯天問道：「不知下一步咱們該往哪去？」

十一郎道：「那就先不去河倉城，這幾天大家得吃點苦，少休息，多趕路。我這就帶各位去找五位前輩，也了卻我的心事。然後，我……我再去找阿毛。」

當下群雄日夜兼程，因後有追兵，這次倒是人人奮勇直前，不敢半點偷賴叫苦，途中只稍稍休息了兩次，每次不足半個時辰。

十一郎一心急於送眾人到目的地，往往與群雄距離拉得甚遠。好幾回都不見了他的蹤跡，順著腳印走了大半天，才看到他盤膝坐在前頭等。

眾人先是向北行了數十里地，后折而向西，走了一天兩夜，后又轉向南行。瞧這情形，十一郎似要繞個圈子，擺脫狼群的跟蹤。

可即便這樣，狼群總能在某個時候趕上來，扯開喉嚨嚎上一陣，似乎在遠處說道：「你們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