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雄風(3)
群雄瞠目結舌,料不到他說走就走。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裴仲明嘆道:「此人外號『鐵爪鷂子』,除了鷹爪無堅不摧,輕功也屬一絕,真比一隻鷂子還快。」
十一郎默立良久,忽道:「大家打點打點,繼續上路吧。狼群離咱們不遠了。」
群雄這才把思緒從「鐵爪鷂子」身上拉回來,匆匆埋了死者,挂彩的簡單包了下傷口,上馬向西行。
十一郎道:「留匹劣馬在這裡,讓狼群填填飢,免得它們追得太緊。」
是才一役,折了二人,馬匹多了出來,扔棄一匹馬倒非難事。
一路上眾人七嘴八舌,紛紛說余長風的行事功夫均詭異神秘。
齊嘯天策馬靠近十一郎道:「請恕老朽多言,敢問余長風口中的顧念青就是令師尊的名諱么?」
十一郎點頭道:「正是家師。」
齊嘯天道:「不知令師尊現在何處?若你師父肯出面,對付區區一個『鐵爪鷂子』應該不在話下。」
群雄頓時領悟出齊嘯天的話外之音,連忙附和道:「是是。我等師門慘遭不幸,還請令師尊為我們主持公道。」
十一郎道:「我授業恩師當年與余長風曾交手兩次,第一次在百招之內便將他制住,第二次打了三百多回合,我師父才僥倖贏了他半招。現在誰勝誰負,已很難說了。」
賀老二插口道:「即便雙方半斤八兩,再加上你和我們百來號人,那余長風再厲害,也是好漢架不住人多,雙拳難敵四手。」
不想十一郎冷然道:「我師父不會再與他交手了。」
群雄聽他口氣堅決,心知那個顧念青乃世外高人,斷難輕易露面。當下便有人想道:「這人架子好大。」
齊嘯天卻比別人多了個心眼,暗想:「莫非此人與中原武林有些瓜葛,不敢現身?他為了躲避仇家才隱居關外的嗎?此人自創『狼拳』,顯然不想讓外人看出他的師承,不過能自成一派,足見其過人之處,當是一代豪傑。」
群雄或騎馬,或步行,余長風向南,他們便向北,一口氣跑出三十多里地。狼群又被甩得老遠。
日落大漠,原先又悶又熱的炎暑天氣,立刻隨著天黑而降下來,竟有了些許寒意。出關時群雄備足了晒乾的牛、馬糞,還有不少引火乾柴,因此選了塊平窪地方,安頓牲口,生了一堆火。
群雄走了一天,又渴又乏,解下乾糧、水囊,放懷大吃大喝。最後分派了「武宮派」的兩名弟子在周圍望風,以備不測,下半夜再由「大力鷹爪派」接管。餘下眾人席地而卧,很快睡著了一大批。
已近子時,十一郎毫無睡意,望著紅彤彤的火焰呆坐。忽聽身後「沙沙」聲響,回頭一瞧,卻是裴文青挨到他身邊。
十一郎笑道:「你每天晚上都要到處亂跑么?」
裴文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一到夜裡,我就睡不著覺。反正你也沒睡,不如咱倆說會子話,解解悶。」
十一郎往旁邊挪了挪,裴文青坐在他身側,一時二人都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隔了好一會,裴文青道:「那天夜裡謝謝你救了我。」
十一郎道:「其實我不出手,令尊也絕不會讓你遇險的。我只不過盡我所能罷了。」
裴文青問道:「既然你也知道那個劉和傑殺同門、奪掌門之位,為甚麼不把它揭露出來?」
十一郎道:「我師父說,江湖就是個大染缸,
這種事情數不勝數。即便說給天下英雄聽,也不過權作人們茶餘飯後的話柄,誰也不會引以為戒。往往為了一已私利,人們又會去做同樣的事,說了又有何用?」
裴文青大睜了眼,一臉驚詫,此種論事處世方式,對她來說可是頭一回遇見。她父親事後阻止她,只是出於為她安危著想,十一郎卻是另一種想法,與她平日對待人情世物的看法相去甚遠。一時間令她無言以對。
十一郎察覺到她的異樣神色,道:「怎麼,我說錯了么?」
裴文青搖搖頭,其實她也委實說不上十一郎錯在哪裡,便道:「我不知道。你說的話,讓人聽著覺得又對,又不對。」
十一郎笑道:「這些話都是我師父教我的。你可千萬莫認為我師父是個怕事的人。是我師父教我做人的道理,告訴我男兒志在報國,還須行俠仗義……」
裴文青注意到他每次提到他的師父,就神采奕奕、眉飛色舞。
十一郎忽爾嘆了口氣,道:「本待救出五位前輩,只可惜……」
裴文青安慰他道:「我們都知道你已盡了力,誰也不會怪責你的。」她話題一轉,道:「你是漢人么?」
十一郎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漢人。」
裴文青奇道:「那你父母呢?」
十一郎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望了忽高忽低的火苗出了回神,道:「我是個孤兒。我的父母大概是通波斯做買賣的商人,這些也是我師父事後設想的。我父母所在的商隊一百多人,幾十多頭馬匹,因為風沙而迷失了方向,水盡糧絕,活活困死在沙漠中。那時大漠時有狼群出沒。當我師父發現我時,我已被烈日晒得奄奄一息,還有十一匹狼在我身邊撕咬死屍……」
裴文青身子一顫,縮了縮手,似乎在熊熊烈火邊也抵受不住寒氣一般,小聲問道:「那後來怎樣?」她雖知十一郎最終被他師父救走,但還是不自禁地為他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