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雄風(5)
群雄讓狼追了一天,中途又遇見余長風,一通折騰下來,實在疲憊不堪,倒頭大睡。就連東面望風的「武宮派」弟子也是呵欠連連。
但這一嗓子無疑是一道軍令,群雄如觸鋒芒,紛紛躍起--他們睡時都不曾寬衣解帶、劍不離手。
有人晃亮火摺子,道:「『鐵爪鷂子』在哪裡?」
突然近處沙地下「啵」地破土鑽出一人,狂笑道:「十一郎,你師父的功夫還沒學全,就跟小娘皮談情說愛……」
裴文青臉一紅,輕輕掙脫了十一郎的懷抱。
眾人大叫道:「余長風!是余長風!」
忽聽一人慘叫一聲,余長風道:「十一郎,顧念青再不現身,我便每天殺三人,瞧瞧是誰的耐性好。嘿嘿嘿。」每一字都比先一字遠了半分,待最後一聲笑,人已在百丈之外了。
群雄皆是膽戰心驚,雖有刀劍在手,卻誰也不敢去追。
待重新生了火,照亮了周遭,人們這才發現兩名「大力鷹爪派」、一名「鐵雁門」弟子橫屍於地。每人咽喉赫然有兩個血洞,顯是被余長風用兩指捏斷喉管而亡。其中二人連兵刃也未出鞘,那出聲慘叫的死者手中長劍也只拔出一半。
裴仲明嘆息道:「舉手斃三人,嘿嘿,厲害厲害。」群雄一陣沉默。
賀老二突然罵道:「『武宮派』的弟子不是擔任警戒么?怎麼敵人來了都不知道?」
其實別說「武宮派」弟子,就連十一郎也是待余長風潛至身邊才發覺的。
經此一役,眾人睡意全消,默默圍了火堆坐下。
方正林道:「大傢伙都打起精神來,招子放亮些,別讓那甚麼『鐵爪鷂子』殺個措手不及。」
立時便有人反駁道:「你沒聽見他說一日殺三人嗎?三人已死,他還會再殺回馬槍么?」
話雖如此,群雄還是無人敢睡。
劉和傑道:「就算大傢伙一夜不睡,嚴陣以待,又有甚麼用?那余長風說來就來,說殺就殺,咱們能擋得了他么?」
「武宮派」幾名望風的弟子也都回來了。既然防不了余長風,望不望風又有甚麼要緊?
裴仲明不放心女兒,在火堆一頭招手叫她道:「青兒,你過來。」
裴文青應聲過去,走了幾步,回頭向十一郎道:「你慢慢兒就會明白那首詞兒了。」
這一夜,每個人都不曾合眼。各人都大睜了眼想著自個兒的心事。
十一郎也頭一回失了眠,腦海中亂無頭緒,剛稍有點眉目,便又被自己揉成一團亂麻。究竟是甚麼讓他難以入眠,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就這樣莫名地想了一夜。
待最後一個柴結爆開,原來數十人圍坐的火堆只剩下沙地上一圈丈圓的焦黑灰燼。東方漸白。
被「鐵爪鷂子」余長風昨夜那麼一鬧,眾人都顯得有些頹唐不振,幾個同門動手草草埋了三位死者,想至毫無前景的將來,不由人人心頭罩上了沉沉的陰影。
狼嚎聲又近了許多,十一郎辨了辨方向,帶領群雄繼續動身上路。
熊彪一路打著呵欠,怒沖沖道:「那甚麼顧念青究竟是誰?若不是他,『鐵爪鷂子』也不會這般老纏著我們不放了。」
其餘眾人經此一役,均或多或少地對余長風口中提及的顧念青抱有怨怒,只是從余長風與十一郎談吐間聽出顧念青是十一郎的師父,他們顧忌十一郎的武功,眼下又有求於他,因此隱忍不發。待熊彪愣頭愣腦地直說出來,
才有少許人大了膽子應和兩聲。
十一郎自然聽得出弦外之音,只是默然不語,轉頭拿手拍拍身邊駱駝的長頸,又抬頭看了看天色。
裴文青嘴角一動,便要出言相駁。
裴仲明暗地裡一扯女兒的衣袖,不易察覺地悄悄搖搖頭。他也明白眾人現在一籌莫展,-只因余長風實在是個勁敵,後有狼群窮追不放,兼之前途渺茫,不過是一時的發泄。
群雄志在尋寶,而眼下自相殘殺顯然是個不智之舉,所以還不致兵刃相見。
果然齊嘯天在一旁乾笑幾聲,打圓場道:「大家都是同舟共濟,需上下齊心,莫傷了和氣,讓賊子有機可乘,那可糟糕之極。」他這麼一說,立時又有些謹慎之人連聲稱是。
「鐵臂擔山」賀老二強辯道:「齊老鷹,你幫他說話,也無非為了得到那批寶藏。誰不知道你凡事必為自己打算,哪個對你有益便幫哪個,做甚麼偽君子!」
齊嘯天讓他道出原委,也不申辯,微微一笑,顧左右而言他,將話題岔開。
裴文青一顆懸著的心方才落地,她瞧瞧十一郎,十一郎卻無動於衷,似乎剛才一番口舌之爭於己無關,只顧當前領路。
茫茫無際的大漠中,無任何樹木、山丘做憑證來識別方向,天曉得他是如何知悉並辨認東南西北的。
行至晌午,眾人歇了片刻,胡亂咬點乾糧果腹,飲幾口水,便又起程。
「武宮派」弟子祈飛與眾人落得老遠,偏感小腹尿意盎然,解開褲子背了群雄解手。
忽見不遠處沙地上隆起一個饅頭似的小包,恰似一條洶湧波濤翻滾而來,倏忽即至。
他先是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定睛再看,沙浪已滾至自己腳邊,突然從地下土包里伸出一隻人手,五指似鉤。
祈飛嚇得大叫一聲,尿濕了褲襠,光了屁股就往回跑,嘶聲喊道:「有鬼!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