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紅袖對驚夢
樓下大堂。
聶千愁、楊無邪正喝茶。
楊無邪極擅長招待人,無論什麼人他都有法子應付。他應付的法子只有兩個字——真誠。
無論什麼人看到楊無邪,都認為楊無邪是個真誠的人。
楊無邪出生卑微,他的母親是青樓妓女,他也出生於青樓。正因如此他見慣了陰暗,也喜歡了市井百態。但楊無邪卻有一顆仁慈與同情的心。
楊無邪對青樓女子一向非常維護,他在青樓女子中的地位很高,比任何人都高。童叟無欺這個外號就是這麼來的。
任誰看到他,也認為他是個童叟無欺的人。
聶千愁的性情卻是偏激、暴戾的。
他曾豪氣干雲,卻遭到背叛,不但妻兒子女死掉,而且自己也落得狼狽收場。所以他幾乎不相信人,現在他也只相信冷血、陳牧兩人。
他對任何人都有防備,對楊無邪也一樣。
但是聶千愁很欣賞楊無邪,很喜歡和楊無邪交談。在楊無邪的面前,他感覺前所未有的放鬆。
坐在大堂的聶千愁沒有說話,但很享受現如今的狀態。
聶千愁、楊無邪是不是朝樓上望去。
他們雖然很享受現在的狀態,但他們對樓上蘇夢枕、陳牧的交談也非常好奇,兩人交談的結果是什麼呢?
兩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蘇夢枕、陳牧已不是在交談,而是在交手。
一場十分激烈的交手。
陳牧提氣運功,身體發出霍霍之聲。
蘇夢枕也提氣聚力,周身發出呼呼之聲,衣袍無風自動。
這一戰,兩人互不相讓,都想要擊敗對方。
只有擊敗了對方,才有走屬於自己道路的權力。
正因如此,兩人全力施為,絕不留情。
蘇夢枕、陳牧幾乎同時將功力提升到了極致,幾乎同一時間出手。
紅袖刀法的要訣只有四個字——至陰至柔!
世上刀法大都以大開大合,勢大力沉,縱橫捭闔而著稱於世。紅袖刀法卻是例外,他是至陰至柔的,而且變化無方。這門刀法的變化甚至比世上許多精妙劍法的變化還多,所需要注意的細節也要更多。
黃昏細雨紅袖刀法,不但具備至陰至柔的特點,而且凄艷詭譎,快而凌厲。這門刀法再配合瞬息千里的身法,在蘇夢枕手中施展出來,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人能應付得過來。
陳牧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應付得過來,但他還是出手了。
功力提升極致,陳牧立時出手。
陳牧先是身軀一震,然後驚夢刀化作一道電光,朝蘇夢枕的脖頸劈砍下去。
這一刀並非陳牧自創的三式刀法中的任何一式,也不是紅袖神尼傳授的紅袖刀法,這只是很尋常的一刀。
這一刀至陽至剛,至強至堅。
一刀出手,令人感覺無堅不摧。
蘇夢枕蒼白的臉上露出讚賞之色。他心中已明白陳牧的意思。陳牧清楚他自身的刀法在至靈至巧上,絕對不上他!正因如此才一改平日的刀法風格,以至拙破至巧。否則若以巧對巧,簡直自尋死路。
高手相爭,戰略戰術十分重要。
揚長避短,這是習武之人最基礎的。可當你發現自己的長處在對方面前是短處的時候,就應該壯士斷腕,果斷捨去,而不是繼續頭鐵,撞個頭破血流,黯然收場。
陳牧的這個選擇無疑是極聰明的選擇。
在知曉靈巧變化方面絕不是已在這一方面達到極致的黃昏細雨紅袖刀法時,
風格立時改變,以至拙破至巧。
「好!」
這一聲好,是蘇夢枕讚歎陳牧的判斷。蘇夢枕心裡越來越欣賞陳牧了,對陳牧心裡也越來越看重。
很早以前蘇夢枕就認為自己駕鶴西去,金風細雨樓交給陳牧,是極好的選擇!如今更認定了這個判斷,前提是陳牧不要反朝廷。
只要陳牧做到這一點,蘇夢枕甚至願意立刻放棄金風細雨樓樓主之位。
只可惜!
蘇夢枕心中嘆了口氣。
蘇夢枕雖然思緒萬千,但手中刀卻沒有遲疑。
刀非但沒有遲疑,反而異常果斷。
好字聲音剛起,紅袖刀便已離鞘。
紅袖刀與挽留劍、血河劍、不應刀齊名,是難得一見的神兵利器。
紅袖刀刀略短,刀身緋紅,刀鋒透明,這口刀看上去簡直就是完美的工藝品,又似傾國傾城,顛倒眾生的絕代佳人。
刀光一閃,彷彿是絕代佳人起舞,令人心甘情願為之而生,為之而死,為之付出一切。
現在紅袖刀已揮出,非常輕飄飄,甚至看上去非常緩慢的劈出,彷彿只不過是佳人在信步閑庭。
陳牧眼中看來卻不一樣。
這一刀不但不隨意,而且要命般的可怕。
看上去很隨意很緩慢的一刀,其實一旦也不隨意,一點也不緩慢。
慢只是眼睛所產生的錯誤判斷,隨意也只是內心所生出的錯誤感覺而已!這一刀非常快速,而且必然十分精準的劈在驚夢刀上。
陳牧心裡得出這個結論,手腕一沉,刀勢一轉。
本來至拙的一刀忽然變得至巧起來。
這一刀本來披在蘇夢枕的胸口,卻忽然斜掠到蘇夢枕後背落下!
這一刻,陳牧將自身刀法的變化已施展打了極致!同時也將瞬息千里的身法也施展到了極致。
只有刀法,決不能作出如此南轅北轍簡直不可能的變化!只有高明的輕功,也絕不可能做到。
正因為身法與輕功同時具備了,所以才出現這種局面。
陳牧發出一聲呻吟。
他呻吟的時候,紅袖刀半空劃過一道凄艷的紅,非常精準的劈在驚夢刀上。緊接著陳牧連人帶到往後飛了兩丈,撞到窗戶這才停下。
蘇夢枕不愧是蘇夢枕。
若論刀法的變化,世上的確沒有任何人比得上蘇夢枕,在那種情況之下,也能來得及變化。
蘇夢枕也往後退了兩步,坐到床上去了,額頭上還留下了大顆大顆的汗水。
僅以招式技法來看,陳牧與蘇夢枕交手並沒有落在下風,可陳牧很清楚自己的刀法暫時還比不上蘇夢枕。因為他已使勁渾身解數,卻還是在蘇夢枕所划的圓圈之中,難以掙脫。
這等情況之下,還只是平分秋色,一旦蘇夢枕施展黃昏細雨紅袖刀法攻來,他又如何能擋得了呢?
嗆。
驚夢刀回鞘。
蘇夢枕本打算乘勢追擊的,卻瞧見陳牧收回了刀。
蘇夢枕道:『勝負未分,為何收刀?』
陳牧道:『勝負已分,如今我的刀法暫時還不是大師兄你的對手。』
陳牧語氣非常平靜,彷彿只是闡述了一件一點也不重要的小事。
蘇夢枕不由對陳牧的性情更加欣賞,道:「我的氣力不如你,你若再試一試,敗的指不定是我。」
陳牧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道:「或許,但我暫時還不想試。」
「為什麼?」蘇夢枕眼睛中射出銳利的光,有些好奇道:「難道你已不想離開汴梁?」
「想,也一定會離開。」陳牧道:『但來都來了,自然不能這樣子走。』
這是陳牧真正的想法。
無論是否能勝得過蘇夢枕,陳牧都不打算匆匆離開。既已入京城,不了解一下京城的局勢,不做一些事情,豈非白來一場?
陳牧當然不想白來。
所行之事必定布滿荊棘,而且前所未有的坎坷,甚至於這世上大部分有實力的人,都將是對頭仇家!陳牧縱然不怕這些人這些勢力,可若想對付他們,就必須先了解他們。而其中大部分有實力的人,大都聚集在京城。
以前不入京城倒還好,既然入了京城,陳牧當然不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縱然不說了解得一清二楚,但至少要有所了解。
所以,他打算短時間內,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