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邱員外的宴席
不知不覺,早已過了立秋。夏日裡沉悶的暑氣悄然消散,絲絲秋風送來陣陣涼意。
今天燕陸不用巡街,閑來無事,燕陸便四處轉轉,權當是散心。轉著轉著,燕陸就來到了七俠鎮外的西涼河。秋風拂過河面,一層層水波泛起,在岸邊映出了粼粼水光,這才知道何為「浮光躍金」。
遇見如此美景,燕陸本應該是心情大好——如果不是一個熊孩子突然闖入這幅美景的話。
「哎哎哎,幹嘛呢你。」燕陸站在一塊石頭上,指著岸邊蹲在泥地里的一個泥人開口喝道,「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到河邊來玩,很危險。」
西涼河水不算太深,但對於孩子們來說還是太危險了,所以如果遇到孩子們在西涼河附近玩耍,都會把他們轟走。
這個小泥人聽到了燕陸的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副白晃晃的牙齒:「小六兒哥。」
「小貝啊。」燕陸這才認出她來。這也不怪燕陸,實在是因為莫小貝全身上下都是泥巴,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了。
燕陸跳下石頭,走到莫小貝面前,拽著她就往外走:「你嫂子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讓你到西涼河玩水,你怎麼就不聽呢。要是萬一嗆著水了,多危險啊。走,我送你回去。」
「我這不是沒下去嘛。」莫小貝一邊說著,一邊使勁想要掙脫,但她的力氣怎麼大得過燕陸?很快她便放棄了掙扎。
「跟你回去也行,但你總得讓我把東西拿上吧?」莫小貝雖然不掙扎了,但還是提出了要求。
「什麼東西?」燕陸放開了她。
莫小貝瞪了他一眼,走到了剛才的泥地里,從裡面捧出了三個泥人,然後又走到了燕陸面前,舉起來給他看:「看,就是這些。」
「你來這兒就是為了捏泥人?」燕陸明白過來了。
「對啊。」莫小貝點了點頭,「我一個人呆著實在是沒意思,就過來捏幾個泥人玩玩。」
「邱小冬呢?他不是經常和你一起嗎?」燕陸對莫小貝平日里的交往情況還是很熟悉的。
「別提了。」莫小貝撇了撇嘴,彎腰拎出了一個竹筐,把三個泥人都裝進了筐里,「他爹安排他跟一個圍棋國手下棋,沒法出來和我玩。」
「他都能和圍棋國手下棋了?」燕陸故作吃驚,嘆了一句,「哎呀,這都是一塊上學,差距有點兒大啊。」
「你別陰陽怪氣了。」莫小貝沖著燕陸皺了皺鼻子,「他們下的是五子棋。」
「哦。」燕陸笑了笑,「五子棋啊……那就不太行了。」
「哼。」莫小貝頓時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那當然,他五子棋下得再厲害,怎麼比得上我這捏泥人的手藝。」說到這裡,莫小貝來了興緻,指著筐里的泥人給燕陸介紹道:「我給你說啊,這個是張飛,這個是岳飛,這個是……」
「王菲是吧。」燕陸笑著打斷了她,「你也別高興得太早,等你回去了,有你苦受到。」
「什麼意思?」莫小貝頓時警惕了起來,連燕陸為什麼認出了她的泥人都顧不上了,「你是不是要給我嫂子告狀?」
「我不會告狀的。」燕陸搖了搖頭,「總之,你回去就知道了。」如果燕陸沒有記錯的話,接下來,莫小貝會被她那個望小姑子成鳳的嫂子給逼著學琴棋書,那可是糟了大罪了。
而莫小貝卻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只是懷揣著疑慮,挎著竹筐回到了同福客棧。
目送著莫小貝走進同福客棧之後,燕陸轉身想要回家,卻被人給一把拽住。
「師父,怎麼了?」燕陸不解地看著邢育森,此時邢育森正拽著他的胳膊。
「你現在沒事兒吧?」邢育森卻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沒事兒。」燕陸搖了搖頭,以為自己這個師父又要給自己安排什麼活兒。
「那正好,跟我走吧。」說著,邢育森便不由分說地拽著燕陸朝前走去。
「師父,我們這是去幹什麼呀?您總得給我說一聲吧。」雖然被邢育森拽著走,但燕陸還是想要問清楚要去看什麼。
「好事兒。」邢育森頭也不回地說,「邱員外家的那個邱小冬,下五子棋贏了圍棋國手,請大家吃魚翅火鍋。正好你跟我一起。」
「師父……」燕陸張口想要拒絕,他對魚翅火鍋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但邢育森已經不由分說地拉著他來到了邱員外的家裡,這時候再張口拒絕,就不太好了。於是燕陸只得是苦笑一聲,混進了人群里。
看到邢育森走進來了,在場的人都紛紛跟他打著招呼,邢育森也很敷衍的一一回應。很明顯,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魚翅火鍋身上。
「諸位,諸位!」看到家裡來了這麼多人,邱員外臉上也滿是喜色,於是便開口說道,「感謝大家抽出時間來見證犬子的勝利,多餘的話也不說了,就請大家吃好喝好!」
「好!」在場的賓客頓時一片轟然,然後便迫不及待地抄起了筷子。
自從小時候看過姚明的一則公益廣告之後,燕陸對於魚翅這種東西總是打心底里抗拒。所謂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燕陸管不了其他人,但管得了自己。
於是,陪著自己師父坐了一會兒,燕陸隨便找了個借口,便悄悄離席,找了個偏僻的角落,準備歇一會兒。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即使是這麼偏僻的角落,也有人先佔住了。
「小冬?」燕陸驚訝地開口,「你在這裡幹什麼?」
有一說一,今天這場魚翅火鍋宴就是為他辦的,可讓燕陸沒有想到的是,這場宴會的主角竟然窩在這裡。
「燕大哥。」由於莫小貝的關係,邱小冬和燕陸也比較熟悉。看到了燕陸,他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但是個人都可以看出來他心情的低落,「我想靜一靜。」
「怎麼了?」燕陸走到他的身邊,坐了下去,「我聽說你下贏了圍棋國手,這是喜事兒啊,你怎麼一點兒都不高興呢?」
「別提了。」邱小冬搖了搖頭,「我是下五子棋下贏了人家。這還是因為對方以為下得是圍棋,才僥倖贏的。」
「呃……」燕陸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樣的貓膩。
「再說,你看看這些人。」邱小冬指了指那些正在大快朵頤的賓客,「你說他們是真的為我高興,還是為這頓魚翅火鍋高興?」
燕陸無語,這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他們都是為這頓魚翅火鍋高興。
「看到了吧。」邱小冬一攤手,「其實我是天才也好,是蠢才也罷,他們根本不在乎。我是靠手段才贏了人家,雖然贏了,也沒人真心祝福我。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高興呢?」
有一說一,邱小冬比莫小貝看起來成熟太多了。
「你別這麼說。」燕陸一時語塞,但還是想出了反駁的理由,「至少,你父親還給你辦了這場宴席啊,他總該是真的為你高興吧。」
「這哪裡是給我辦的?這明明是給他自己辦的!」一聽這話,邱小冬更來氣了。
「怎麼說?」燕陸倒是不明白了。
「看見那個了嗎?」邱小冬說著,朝著一邊怒了努嘴。
燕陸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院門口不知何時擺下了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沓紅紙,一副筆墨,一個老者正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裡。
「那桌子上是什麼?」燕陸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禮單!」邱小冬開口說道,「你以為我爹白請你們啊?邱家二公子戰勝圍棋國手,又請你吃了這麼一頓,你不得表示表示啊?」
「你父親的確有些……」燕陸後邊「厚臉皮」三個字還是沒有說出來,而是轉而問道,「不過,只要大家都佯裝不知道要隨禮,不就行了?」
「這種情況我爹早就想到了!」邱小冬一語點破,指出了場中的幾個人,「那幾個人都是我爹請的托,一會兒他們就會帶頭給禮金。到時候,就算是不知道,也得知道了。」
「呃……」燕陸下意識地摸摸口袋,心口隱隱作痛,但還是問道,「可是,這可是魚翅啊,你爹光靠收禮金,能收回本嗎?」
「我爹說是魚翅,就真是魚吃了?」邱小冬把自己的老子給賣了個乾淨,他壓低聲音,說道,「那魚翅其實就是粉絲,那湯就是普通的高湯。」
「你爹這不是售賣假冒偽劣產品嗎?就不怕我們把他逮起來?」燕陸的手蠢蠢欲動。
「問題是,我爹也沒賣這些東西啊?」邱小冬又是一攤手。
燕陸恍然,心思一動,連忙問道:「我問你,你家後門在哪裡?」
「別想了。」邱小冬搖了搖頭,「我爹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從昨天開始,我家後門就開始維修,不讓過人了。」
「啊?」燕陸頹然坐倒,感覺虧大了。
……
最終燕陸還是隨了禮。雖然他可以直接翻出牆去,但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和他的師父;雖然他可以厚著臉皮不交禮金,但他的臉皮確實還沒厚到那種程度。最重要的是,他被自己的師父背刺了,誰能想到,邢育森就是邱員外請來的托之一?他這個當徒弟的,又怎麼好意思不隨禮?
損失了一筆錢的燕陸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過同福客棧時,他朝裡面看了一眼。莫小貝和呂秀才正在油燈下對弈,一邊的佟湘玉正在監督他們。
可能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切都是邱員外的一場算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