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邊境城邑

天元十五年，深秋，越梁邊境一城邑內。

市井內行人略顯擁擠，往來於街道商鋪間。四周人聲嘈雜，耳中所聞多為梁國方言，其間夾雜著些許越國口音。只見日大如車蓋，有些滄滄涼涼之感，街道上飄滿早點的香氣。

一陣陣沉重整齊的踏步聲打破了這一切聲響，將熙攘的街道發出的聲音蓋了過去。

行人聽得此聲，紛紛往街道兩旁相讓，只見一武將身著黑色鎖子甲，頭戴黑色兜鍪，身後跟著一群黑甲軍士，向前方走來。

他們在一麵攤前停了下來，只見為首的武將向前方的桌子走去。

周衡正坐在桌旁，面前的是一張簡易的，已不見木色的桌子，吃著一碗陽春麵。

耳邊的腳步聲停了下來，周衡依舊低頭吃著面，沒有抬頭。

那武將半跪了下來，低下頭，行跪拜禮后道，「末將神威營指揮室宋佺，望皇子殿下與末將回去。」

周衡沒有理會，夾起面前碗里的一個包子，繼續吃了起來。那人語氣不似先前般凌厲，比之前小聲些道，「陛下駕崩了。」「還望皇子殿下回去繼位，我大梁不可一日無君啊。」

周衡的腦海中晃過一個模糊的背影，那是他的爺爺，也就是先帝，一身黑色龍袍，微白的頭髮，寬闊的身材……這是他對這位已故的梁朝皇帝唯一能夠想象到的東西了，儘管這些，也都是他聽從別人所說的，而後自己加以想象得出的景象。

他並沒有再想下去，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放下碗筷，端起只剩下麵湯的碗，滿足地喝了一口，抬起護臂，從裡衣內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從腰間官牌旁有些空癟的布質錢袋中摸出六文錢，放在了桌子上，而後起身，身上官服的四獸麒麟花紋頓時立體了起來，他提起一旁的苗刀，掛在腰間，向攤主揮了打了聲招呼，離開了攤子。

他向前走著，只是聽得身後又傳來一句，「請皇子殿下隨末將回宮！」

太陽已然落下，周衡一人走在城郊的路上，步伐中透露著幾分疲態。他還想著白天的事，他的內心似乎有一點動搖，對他這位幾乎未曾見過面的爺爺，有了一些好奇。皇帝是住在宮裡的，可他從小也在宮裡長大，卻從沒見過爺爺，從小身邊的只有宮女和幾個太監，能夠走動的房間很少，且都是很普通的，並沒有比他白日在大街上看到的屋舍奢華多少，這便是他對於宮裡的全部印象。可他對於他父親與母親的印象，也是模糊的，他從小開始便沒有見過父親與母親，只是偶爾從養他長大的太監口中聽到過「謀反這類字眼」，但他們在看到他之後，便停下了討論。

他看著天上勾勾的月亮，長長呼出一口白氣。

路邊幾棵孤樹上棲著三兩隻烏鵲，不時可以聽到幾聲啼叫。他看著前方的一間小屋開著門，從裡面流淌出著微弱卻暖和的燈火，門前微弱的燈光好像照出一個人影。他看著前面的屋子，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