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談話
臨近中午,顧幾道和林雲華不急不躁的來到了廚房,還沒走進去,就聽見陳典用筷子敲擊著碗,口中還念叨著:「吃飯不積極,腦袋有問題……」
幾個師兄正準備笑的時候,正巧看見師傅黑著臉,牽著師娘走了進來,連忙收起笑容,正襟危坐。
陳典、鍾素以及昱霖看見這個不認識的年輕男子牽著師娘,頓時大吃一驚。陳典更是激動地跳將起來,口中喝道:「哪裡來的小白臉?竟敢占我們師娘的便宜!看我不打得你媽……」
幾位師兄聽了大驚,瞬間嚇出了一身冷汗。坐在他身旁的楊汶連忙捂住他的嘴,惡狠狠地對他低聲道:「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是吧?他是師傅!」
陳典一聽這話,心中一驚,不由地又朝顧幾道多望了幾眼。
他見那年輕男子冷眼望著自己,當下心裡一涼,腿肚子立馬就軟了,站都站不住,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
顧幾道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緩緩地坐下,只是一雙眼,一直冷冷地盯著陳典,林雲華倒不怎麼生氣,反而饒有興緻地望著他。
顧幾道哼了一聲說道:「老六啊,你這嘴,是不是該換換了?」
陳典知道顧幾道生氣,連忙堆笑道:「師傅您老人家說得真對,我這嘴和我這腦袋不配套,是該換換,是該換換!」一邊說還一邊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林雲華噗哧一笑,沖顧幾道笑道:「這孩子的xìng格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顧幾道又是一聲冷哼,瞥了瞥嘴高聲道:「只怕你想的那個人和我想的一樣。」
「哦?不知你想到了誰?」林雲華柳眉一挑,問道。
「除了我那不成器的七師弟鄒寅還能有誰。」顧幾道皺了皺眉,好像對這七師弟鄒寅很不滿意。「我看乾脆讓鄒師弟把你領過去算了,你和他脾xìng相合,更能揮你的長處。你師傅我腦袋有問題,只怕難以勝任!」
陳典一聽到鄒寅的名字,臉頓時皺成了一副苦瓜樣,他立馬撲到顧幾道的跟前,一手抓住顧幾道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道:「師傅啊!您可千萬別把我送到鄒師叔那裡去啊!徒兒這一去,只怕就回不來了啊!那兒可不是人待得地方,弟子寧願天天跟著後山的猴子們,也不會去鄒師叔那兒的!師傅!……」
眾人見他這副樣子,真想大聲地笑個痛快。可礙於師傅師娘在跟前,只得裝著很同情他的樣子,那心情,真是矛盾到了極點。
林雲華聽他說得這麼誇張,笑得花枝亂顫。顧幾道被陳典纏著,真想一把把他推開,連忙揮手不耐煩地說道:「好了好了,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大不了不把你送過去就是了。」
陳典聽見這話,頓時顯出嬉皮笑臉的模樣,哪還有剛才那般凄慘的樣子?
顧幾道yīn沉著臉,也實在拿他沒辦法,揮了揮手,轉過頭不想看他,像是在趕纏人的蒼蠅。
陳典臉皮厚不在乎,趕忙稱了一聲謝,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他這心一安,腦子也轉得快了些,眼珠咕嚕一轉說道:「弟子才疏學淺,曾讀過一句詩,詩中所說正符合師傅和師娘。」
唐甫陽腦筋轉得快,曉得他要說什麼,連忙介面問道:「師弟想說的是哪一句詩?」
「那就是『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陳典搖頭晃腦地說道,「師傅和師娘這對神仙眷侶,可真是羨煞旁人,這讓我等形單影隻的徒弟們怎生是好?」
顧幾道聽了這話,臉sè稍有緩和。顧君彥望了陳典一眼,笑著說道:「師兄弟中就你嘴貧,我看以後誰敢跟你相處,只怕沒過幾天就被你氣跑了!」
眾人哈哈大笑,都附和說有道理。
陳典卻不以為然,他神秘一笑,說道:「你們可真是孤陋寡聞,現在的姑娘,可都是喜歡會說話的男子,像五師兄這種老實的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啞巴呢!」
楊汶聽了這話,臉頓時漲得通紅,他一巴掌拍在陳典背上,打得他差點飛了出去。
「你這小子,枉我剛才好心救你一命,你倒這樣惡毒地詛咒我!真是狼心狗肺!」
「我這不也為了師兄好,我看師兄以後跟著我學,往後定能找著媳婦兒!」陳典一臉嚴肅地對楊汶說道,鄭重其事。
眾人哄堂大笑,直感覺陳典的嘴皮子實在厲害。顧幾道在一旁也是苦笑:「無可救藥,無可救藥啊……」
眾人鬧騰了一番,顧幾道拍了拍手,說道:「大家也應該餓了,都做好準備吃飯了。」
眾人見顧幾道話了,都不再吵鬧,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林胥和昱霖端著飯菜將其放在飯桌上,林雲華聞了聞,讚歎道:「這菜做得太好了,沒想到昱霖的廚藝這麼好!」
顧君彥笑了笑道:「娘,你這就猜錯了,這些菜都是八師弟做的。」
「老八做的?」林雲華吃了一驚。
眾人笑了笑,周參又道:「我們當初也都以為是小師妹做的,誰也沒想到會是老八。」
「這也難怪,男子漢大丈夫盡會些女人家的活計,像個什麼樣子。」陳典一邊扒飯一邊說道。
一旁的楊汶看不下去了,把陳典的碗一奪,喝道:「有本事你別吃。」
陳典一聽不幹了,連忙搶回碗,說道:「那可不行,這麼好吃的飯現在不吃,等老八走了就沒得吃了。」
「那就不要啰嗦,這麼好的飯菜還堵不住你的嘴。」李鏊白了他一眼,繼續扒飯。
林胥在一旁笑了笑,說道:「我只是有時間,順便弄了弄。」
林雲華擺了擺手道:「小胥,過於自謙就是驕傲,你這樣可不行啊,大家都覺得好的,那就是好,大家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林胥點了點頭,繼續吃飯。
一旁的昱霖倒是盯著顧幾道看了半天,顧幾道奇怪,問道:「昱霖,你怎麼不吃飯,盯著為師看什麼?」
「我現師傅和大師兄長的特別像。」昱霖眨了眨眼,「你們說是不是巧合?」
眾人一聽,都是奇怪地望著她,唯有林胥點了點頭。
唐甫陽放下碗筷,笑道:「你們倆平時倒是挺聰明的,怎麼現在這麼遲鈍?你們倆沒聽到剛才大師兄喊師娘叫『娘』嗎?」
「啊!真的是母子嗎?」昱霖驚訝地道。林胥也是恍然:難怪長得這麼像。
「那怎麼沒聽大師兄叫師傅為『爹』?」昱霖沖顧君彥看去。
顧君彥一臉地正常,說道:「一rì為師,終生為父。這師傅和父親本來就是一樣的,大家都喊師傅,我也就跟著喊師傅嘍。」
「原來是這樣。」昱霖點了點頭,又看了顧幾道一眼,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眾人便吃完了。林胥不清楚為什麼今天飯桌這麼乾淨,以往眾人風捲殘雲過後,飯桌上都是杯盤狼藉,今天這狀況實在令他匪夷所思。
林雲華點了點頭,看了眾人一眼,說道:「吃了這麼好吃的飯菜,真是沒白回兗山。」她站起身,又道:「正好大家都在,我今天宣布,師娘我再不會出去了,往後就一直待在兗山了。」
顧君彥聽了,震驚地道:「娘,你說的都是真的么?」周參、李鏊也都是震驚地望著林雲華,一臉不相信的神情。
林雲華微笑道:「當然是真的了,我還用得著騙你們么?」
顧君彥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心裡反覆回蕩著一句話:娘不會走了,娘不會走了……
周參、李鏊也都是一樣地神情,像是白痴般癱坐在椅子上。
陳典看見三人的表情,以為三人在演戲,頓時不屑地道:「師兄,你們也太假了吧?師娘不走了,你們也不用這麼高興吧?」
其餘幾人聽了,也都是奇怪地望著三人。
顧幾道在一旁,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他的眼皮也在跳動著,看來心情也不是很平靜。眾人哪知道,一向嚴肅莊重的師傅,心裡此刻正在狂笑:哈哈,兔崽子們,這下有你們受的了!
陳典幾人卻是不知,痛苦地rì子馬上就要來臨了。
林雲華咳了一聲,待眾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又說道:「既然我已經回來了,那往後就照我定的時間作息吧。你們幾個新來的弟子,可以向眾位師兄諮詢。」
陳典等人點了點頭,滿臉興奮,對往後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林雲華笑著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幾個新來弟子的表現很滿意。她拍了拍手說道:「現在大家先去休息吧。」說完,拉著顧幾道走出了廚房。
兩人甫一走出廚房,陳典便迫不及待地向顧君彥三人詢問師娘所制定的作息安排,昱霖和林胥等人在一旁也是豎著耳朵聽著。
三人悲憫地看著陳典興奮地臉,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
「哎,初生牛犢不怕虎…….」
「哎,不知者無畏……」
「哎,年輕真好……」
三人像是說書先生一般,弄得陳典幾人摸不著頭腦。
陳典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師兄,你們說話怎麼牛頭不對馬嘴的?」
「好吧,我這就說給你們聽。你們待會兒可不要尖叫。」李鏊深吸了一口氣,卻沒有馬上吐出來,他頓了頓,沖顧君彥和周參擠了擠眼。
顧君彥和周參明白他的意思,默默地掩上了耳朵。
隨即,李鏊也捂上了耳朵,同時嘴裡快地念出了陳典等人想要聽的內容。
五分鐘后。
「啊!!!!」陳典凄厲地喊叫聲從廚房傳了出來……
正午的太陽正烈,眾人都躲在自己的房間里,不想出來。林胥忙完了廚房的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推開門,只見自己的房間里坐著一個人。他一眼望去,原來是林雲華。
林胥先是一愣,隨後關好了門,走了過來。
「師娘找弟子有什麼事嗎?」林胥走了幾步,離她離得近了,拱手問道。
林雲華笑了笑說道:「我回來時與你師傅互通過書信,信中有幾次提到你。聽說幾道讓你去參加『佛道交流會』,正好我在那邊待過幾年,就想著可以跟你說說那邊的風土人情。」
林胥聽了喜道:「那正好不過了,弟子正愁這事呢。」
林雲華笑了笑,又道:「這件事可以晚上再說,我來其實是有另外一件事。」
林胥聽她這麼說,倒是吃了一驚。「不知師娘要跟弟子說什麼事?」
「你不用太緊張,只是就你修行上的一些情況,跟你談談心。」林雲華淡淡地笑了笑,繼續說道,「你的情況幾道大致也都跟我說了。師娘不想問其他沒用的,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林胥心裡咯噔一響,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師娘想問什麼問題?」
林雲華倒沒馬上說話,而是盯著林胥看。
漆黑而純凈的眸子,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林胥不知道她想問什麼,卻又不明白一直盯著他又算作怎麼一回事。
難道師娘會失傳已久的秘法「讀心術」?
林雲華見林胥被她望得心裡毛了,輕笑一聲,說道:「咱們兗山弟子親如兄弟,雖然師娘常年在外,但自然將你們當成親生子女對待。你跟師娘說實話,你心裡是不是有點......有點嫉妒昱霖?」
林胥先是一楞,苦笑一聲,低著頭道:「師娘真是慧眼,一看便看出弟子心裡想些什麼。不過之後我想了想,又覺得沒有什麼好嫉妒的。」
林雲華見他這麼坦白,心裡也是吃了一驚,但面上仍是淡淡地笑著。「我和你師傅討論過這件事,我們都知道,若論勤奮,只怕整個北月宗也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你。但師傅和師娘就是怕你cao之過急,擔心你看著其他同門修為rì益jīng進,自己卻停滯不前,心裡會不舒服。」
「其實師傅和師娘不用太擔心我的。」林胥抬起頭,沖林雲華笑了笑道,「其實那算作是心裡突然的想法,或許也可以說是人的劣根xìng吧。我自認為不是聖人,這些心思不可能沒有,這段時間我在想,或許這對於我是一種考驗。不過我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了這個考驗。」
林雲華聽著林胥這番話,心裡又是一驚。她盯著林胥道:「你這番話真是讓師娘對你刮目相看,甚至師娘都有一種錯覺,感覺你是幾個弟子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了。」
林胥笑了笑,沒有說話。
林雲華又是盯著他看了一番,忽然談了一口氣道:「哎,要是你的師兄們能像你這麼懂事就好了。」
林胥連忙擺手道:「師娘謬讚了,其實師兄們修鍊都很刻苦的,就拿大師兄看來說吧,自從他在宗內選拔賽中輸給姚蛟師兄后,一直刻苦修鍊,希望在下一次比賽中能打贏他。」
林雲華聽了這事,哼了一聲道:「若論資質,我兒子可不比那姚蛟差,要不是他仗著有那柄異寶,那場比賽指不定誰輸誰贏呢!」
她說了這番話,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她咳了一聲,又道:「既然你心裡想明白了,師娘也就不多說了,既然你能夠打開心結,重新開始,那師傅和師娘相信你往後定不會比其他弟子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多謝師傅和師娘信任,弟子自當竭盡所能,不會讓師傅和師娘丟臉的!」林胥盯著林雲華,激動地說道。
「這樣就好,那師娘不打擾你休息了,待會兒我還要檢查你們最近的情況呢。」林雲華站起身,沖林胥笑了笑,便向門外走去。
林胥跟著林雲華,將她送了出去。
林雲華轉身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回去休息,隨即轉身朝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