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心甘情願
()林胥和應馥兒談笑著離開了剛才打鬥的地方,小黃鸝也尖叫著從空中飛了下來,嘰嘰喳喳地落在了林胥的肩頭。
兩人回到大道上,走到剛才的地方,見包裹還在,便尋了一處乾淨的地兒,坐下來調息。
林胥經過一番打鬥,又受了傷,自然是需要修養;應馥兒和兩頭熊打鬥雖未耗費多大的真氣,但是為了給林胥煉製藥丸,卻是消耗了不少,也難怪她說有些累了。
過了一會兒,蒙櫱用采來的荷葉包著些許水,匆匆忙忙地朝兩人走來。他見兩人坐在地上打坐,當下也不好打擾他們倆,只好站立著端著水,等兩人醒來。
此時小黃鸝還站在林胥的肩頭,見蒙櫱站在一旁,便振翼朝他飛了過去。它叫了兩聲,落在了他的肩頭。
蒙櫱一喜,笑了,小黃鸝也是叫了兩聲應他。
不一會兒,兩人先後醒轉過來。應馥兒睜開眼便看見蒙櫱端著水站在一旁,心裡一愣,當下覺得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地說道:「真是麻煩你了,為了洗把臉讓你跑一趟。」說完,站起身接過蒙櫱手中盛著水的荷葉。她走到一旁,一手端穩荷葉,盡量讓水不偏漏出來,另一隻手舀出些許水,灑在自己的臉上。
蒙櫱沖應馥兒淡淡一笑,說道:「應姑娘見外了,剛才見你大顯神通,我心中至今還是沒能緩過神來呢。」
林胥也是站起身,走過來拍了拍蒙櫱的肩膀說道:「這也難怪,畢竟你不是修士,猛然看見這麼……」林胥瞟了遠處的應馥兒一眼,見她沒在意聽,繼續說道:「這麼不合常理的事情,心裡確實會不適應的,想當年我剛入北月宗時,也是和你一樣。」
蒙櫱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小黃鸝用毛茸茸的頭拱了拱蒙櫱的臉,蒙櫱知意,用手摸了摸它的頭,算是回應。他走向一旁,打算坐下來休息休息。
他剛坐下,便問道:「對了,你們倆怎麼會往這邊跑來呢?」
林胥見他提起此事,沖小黃鸝指了指說道:「一開始小黃鸝飛過來沖我們嘰嘰喳喳地亂叫,我們便想到肯定是出了什麼事,等到聽到有野獸叫的聲音,這才知道大事不好。我們跑過去,見那頭棕熊行兇,嚇了一大跳,生怕被咬的是你。等到你出現,我們才安心,看來蒙兄是吉人自有天相了。」
蒙櫱聽他這麼一說,得知兩人為他擔心,心裡頓時感動。他笑了笑道:「當時我在溪邊正準備洗把臉提提神,誰知道一旁傳來一聲慘叫,嚇得我差點跌進溪里。我心裡琢磨著要不要過去瞧瞧,可又想到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若是遇見歹人攔路搶劫,殺人越貨,非但不能阻止,說不定連自己也搭了進去,當下便決定悄悄地按原路返回,跟你們說明情況,誰知道半路上遇見你們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林胥聽了蒙櫱一番話,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他轉念一想到慘死在棕熊口中的那人,不由地嘆氣道:「人死如燈滅,彈指一瞬間,不知道哪天吹起一陣大風,我們的燈芯也會熄滅?到那時我們也會像剛才那人一樣,死於非命吧?」
蒙櫱聽了也嘆了一口氣,無法回答林胥。小黃鸝從蒙櫱的肩頭跳到林胥的肩頭,它感覺到了兩人之間有一股沉悶的氣氛,並沒有喳喳叫喚,只是安靜地站在林胥的肩頭。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浪費時間想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
兩人聽見聲音,身子同時一顫,抬起頭望向說話者。
應馥兒洗完臉,神采奕奕地朝兩人走了過來。她走得近了,二話不說,抬手就給了林胥一個爆栗。林胥痛得慘呼出聲,那叫聲讓蒙櫱心驚膽顫。
「幹嘛無緣無故打我?」林胥無辜地看嚮應馥兒,開口問道。
「你還好意思問我?」應馥兒狠狠地瞪了林胥一眼,說道:「才經歷了這麼一點小事,你們便對生活失去信心了?說什麼人死如燈滅,若真是這樣,大家都坐著等死好了。」
林胥和蒙櫱聽了應馥兒說的話,對視一眼,臉上都帶有悻悻之sè。林胥見應馥兒有些生氣,連忙說道:「姐,我們只是有感而,並不是真的就此對生活失去信心……」
蒙櫱在一旁連忙點了點頭。
應馥兒聽見林胥叫她「姐」,左眼一跳,神態之間有掩飾不住的喜sè。林胥瞧得仔細,知道她心裡歡喜自己叫她姐,當下沖她一笑。
應馥兒卻是迅地換了一張面孔,板著臉嚴肅地道:「這還差不多。」
這句話一說出,聽在林胥和蒙櫱的耳中,卻是兩種意思了。
兩人站起身,走到一旁提起了包裹。應馥兒在兩人之後,加快腳步,走到兩人中間又說道:「有句話說得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弟弟怎麼能這般沒有志氣?難道你只想做一根小小的燈芯?」
林胥立馬擺手道:「當然不是。誰不想揚名立萬,光宗耀祖?我也希望有朝一rì能夠揚眉吐氣!」
「這樣想才對嘛!」應馥兒聽林胥這麼說,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林胥的肩膀,又伸手摸了摸小黃鸝。它歡快地叫了幾聲,像是在附和。
蒙櫱聽見小黃鸝的叫聲,心中一動,側過頭問道:「剛才你們說是小黃鸝飛來向你們亂叫,你們才猜到有事生,難不成它也是……也是什麼jīng怪么?」
應馥兒想了想,點頭道:「你這麼說也沒錯,這隻小黃鸝通人xìng,有了些智慧,可以稱的上是jīng怪了。」
蒙櫱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林胥卻是好奇,問道:「jīng怪是什麼?有了智慧的生靈便可稱為jīng怪嗎?」
應馥兒聽林胥問,一臉古怪地朝林胥看去。林胥見應馥兒那副表情,心中想道:「難不成我問了什麼及其幼稚的問題嗎?」
「你在北月宗待了五年連這都不知道?你師傅和你師兄們沒告訴過你嗎?」
林胥一聽大感尷尬,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五年中我一直都在修鍊,對其他的事基本上不怎麼過問。」
「我真不知道該說你傻,還是說你勤奮。」應馥兒白了林胥一眼,隨即回答道:「萬物皆有靈xìng,所謂jīng怪,是機緣巧合之下有了智慧的生靈;若是福澤深厚,歷經千年,蛻化net形,便可同人一般求證大道。」
「照你這麼說,林兄是撿著寶了。」蒙櫱驚訝地望著小黃鸝,
應馥兒點了點頭,笑道:「你們才知道啊,不知道是哪個驢笨的人,連它都肯賣!」說完,又摸了摸小黃鸝。
「可是要歷經千年才能蛻化人形,我想我是見不到了。」蒙櫱嘆了一口氣,一臉唏噓。
林胥見他有些喪氣,張口yù說話,可最終還是止住了。
他是想勸蒙櫱隨他一起拜入北月宗,但一想到他之前說過自己不好修鍊一道,只得作罷。
林胥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開口岔開話題說道:「一夜奔波,再加上剛才那事,大家都應該累了。前方便有鎮子,我們還是加快腳程,儘早找到客棧,好生歇息一番。」
其餘兩人都是點了點頭,當下不再多話,只顧埋頭趕路。
辰時時分,三人風塵僕僕地進了鎮子。此時天已亮,街上卻只有兩三個人,三人費了一番力氣才找著一間開了門的客棧。
客棧的店小二剛剛打開店門沒多久,剛準備擺桌子,就見兩男一女闖了進來,他連忙起身招呼。林胥也不多話,直接塞給小二三兩銀子,讓他去開三間房。
小二一瞧這三位就是連夜趕路乏了,不敢耽誤,立馬道了聲「好」,領著三人便上了樓。
三人隨著小二進了各自的房,放下包裹,稍微整頓一下,沒過多久便上床睡覺去了。
這一睡,竟是睡去了一整天。
次rì清晨,雞鳴聲叫醒了林胥。
他揉著惺忪的睡眼,望向了窗外。此時已近巳時,林胥伸了個懶腰,下床穿好鞋,準備下樓找些東西添添肚子。
他剛走出來,小黃鸝撲騰著翅膀,嘰嘰喳喳地落在了林胥的肩頭。林胥感覺肩頭一沉,便知道是那小黃鸝,側過頭沖它笑了笑。
走了幾步,林胥忽然意識到它已成jīng怪,於是停下腳步,開口試探xìng地問道:「你...你能聽懂我說話?」
小黃鸝歡快地叫了兩聲,點了點它毛茸茸的頭。
林胥見它這般靈xìng,心中大喜,又開口說道:「沒想到成了jīng怪真能聽懂人話,那往後再不能將你看做一般的生靈了,我先給你取個名字吧……不如叫你小鸝吧!」
小黃鸝一聽更加歡快了,振翼飛起,繞著林胥飛了幾圈,才重新落回他的肩頭。
「那小鸝是要跟著我一起去吃早飯嗎?」林胥伸出手掌,示意它飛上來。
小鸝知會,乖巧地飛落在他的掌中。它低頭啄了啄林胥的掌心,意思顯然是同意。
林胥高興地沖它一笑,伸出食指輕點它的尖喙,逗弄著掌中的小鸝。
他拔步走下樓梯,順便朝樓下看了一眼。此時樓下已有不少人,大多是背著包袱神sè匆匆的過往商客。
林胥隨意地找了一張空位坐下來,將小鸝放在桌上,沖一旁的小二招手吩咐道:「小二哥,先給我來兩碗白米粥,再來兩籠屜肉包子。」
小二高聲應了一聲「好嘞」,又聽見別處有人叫他,只得匆匆忙忙朝那邊跑去。
沒等多久,小二便將林胥所點之物盡數上齊了。
「客官,您要的東西都上齊了,總共十二個銅錢。」小二立在一旁,憨笑著望向林胥。
林胥看了一眼憨厚的小二,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謝,從懷裡掏出十個二銅錢扔給了他。
小二接過錢,轉身跑回櫃檯將錢交給掌柜。掌柜見了錢,笑眯眯地接過,熟練地塞進櫃檯里。他見小二停在一旁,立馬臉sè一變,輕喝道:「愣著幹嘛?還不去幹活,沒看見這麼多客人!」
憨厚的小二見老掌柜的火,連連點頭,匆匆地跑開忙別的去了。
林胥見小二一個人忙上忙下,又見那掌柜的一副鐵公雞的嘴臉,當下頭直搖,心裡直為那小二嘆氣。
他心中生厭,隨手抓起一個包子使勁兒地咬了一口,只當那包子是尖酸刻薄的掌柜。他伸手將一碗白米粥端到面前,聞了聞,喝了一口,心裡總算舒服了些,暫時不再去想其他的事。
小鸝在桌子上蹦來蹦去,歪著頭瞧了籠屜里冒著白煙的肉包子幾眼,心裡覺得奇怪,用喙啄了啄,卻被滾燙的包子皮燙得叫了幾聲,連忙蹦開。可它又忍不住好奇,依舊上前,又是啄了啄。這次卻是一觸即走,生怕又被燙著了。
林胥見了,在一旁偷笑。他將另一碗白米粥推到小鸝面前,用眼神示意它吃這個。小鸝乖巧地蹦了過來,將喙伸進碗里,喝起白米粥來。
林胥撕下一片薄薄的包子皮,放在小鸝的碗里。小鸝待它變得軟了,這才動嘴將它吞下。
就這樣,一頓早餐很快便結束了。林胥待小鸝跳上肩頭,才起身準備回房。
走到樓梯zhongyang,他忽然想道:「這時辰也不早了,蒙櫱和應馥兒只怕還未起床,不然將早飯給他二人帶過去,順便把他倆叫醒。」
林胥走下樓,叫小二照原樣再來兩份,自己端著上了樓。
他先敲開蒙櫱的房門,蒙櫱打著哈欠起床開門,見林胥將早飯送來,嘴中連連稱謝。林胥擺了擺手,沖他笑了笑,又走嚮應馥兒的房間。
他剛抬手正準備敲,誰知房門自己開了。林胥微微一愣,見應馥兒也是楞在原地,當下便回過神,笑道:「起床了?弟弟已經給您端來了早飯,不必勞煩姐姐親自下樓了。」
應馥兒當下還沒適應,仍是愣在原地。
她哪料得到如今林胥的態度與以往截然不同?
林胥見她沒反應,空出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應馥兒這才回過神。
她盯著林胥看了很久,忽然道:「這大清早的,你小子無事獻殷勤,只怕是非jian即盜!」
林胥當下苦笑不得,小鸝也是又跳又蹦,為林胥抱不平。
「弟弟見姐姐昨rì辛苦,特意為你送來早餐,完全是出於一片好意。哪知姐姐如此冤枉我,實在是讓人心寒。」林胥搖了搖頭,就yù轉身離去。
應馥兒見他這樣,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笑嘻嘻地說道:「好吧好吧,就當姐姐錯怪你了還不成嘛。」說完,接過林胥手中的盛盤,笑著沖他眨了眨眼。
「這樣才對嘛,那姐姐慢用,弟弟先告辭。」說完,他轉身就yù離開。
「慢著!這麼急著幹什麼去?」應馥兒見他又要走,連忙叫住他。
林胥見她問,回答道:「我上街買些東西,稍後就會回來。」
「那不急,待會兒我也要去的,等我吃完了我們倆一起去。」應馥兒走進屋,將盛盤放在桌子上,沖林胥招了招手。
林胥一聽面有難sè,瞟了應馥兒一眼,遲疑地說道:「這...只怕不妥吧?」
「能有什麼不妥?」應馥兒擺了擺手,說道:「咱們姐弟坐下談談心不行嗎?再說了,我有那麼可怕嗎?難道弟弟嫌棄我是魔道中人?」應馥兒眼眸一垂,楚楚可憐。
林胥連忙擺手說道:「不嫌棄不嫌棄,無論你是不是魔道,我都不會嫌棄。只是男女有別,你我獨處一室,別人看見難免說閑話......」
應馥兒一聽,當下便掩口笑道:「呵呵,沒想到我得了這麼一個封建的弟弟。」
林胥撓了撓頭,尷尬地說道:「還是規矩點好,姐姐一個黃花大閨女,可不能因為我毀了清譽。」
應馥兒沖他擺了擺手,忽然惡狠狠地道:「誰要是敢說我的閑話,我立馬讓他消失!」
林胥被她惡狠狠的樣子給唬住了,連忙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千萬使不得。」他心裡想道:魔道女子果然下得了狠手。
應馥兒見他神情焦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得林胥摸不著頭腦。
「不殺不殺,弟弟心腸好,姐姐看在弟弟面子上,怎麼說也得饒他一命。」
林胥當下呼出一口氣,應馥兒見他當真,心裡覺得甚是有趣。當下拿起一個包子,輕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粥,咽了下去。
「姐姐心中有一事不明,還望弟弟為姐姐解答。」應馥兒依舊吃著饅頭,頭也不抬地問道。
「姐姐請講。」
應馥兒喝了一口粥,咽下口中的包子,頓了頓說道:「之前弟弟可都是不願叫我姐姐的,如今怎麼改了口?難不成是因為可憐我?抑或是見我好歹跟了你這麼久,隨意喊我兩聲敷衍我的?」
林胥一聽,臉上一笑。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之前我要是叫了你姐姐,那我現在只怕一直有一種憋屈感。可經過前天那件事,我可是心甘情願叫你姐姐的。」
「哦?為什麼呢?」應馥兒端著碗的手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前天若是沒有你,我滿頭熱血地衝過去,只怕如今已經成了兩頭熊jīng的腹中之食了。我也就再也見不著師傅和師兄們,當然還有昱霖。」
應馥兒遲疑了一下,吃了兩三個包子,低頭又喝了一口粥。
她安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你我若是明說了,也就只是一面之緣,你平白無故要認我做弟弟,我心裡終究還是有些隔閡的。」
應馥兒「嗯」了一聲,喝完最後一口粥。
「如今你不顧正邪之別,如此地相信我救了我一命,又不惜耗費大量真氣煉藥為我療傷,縱使是同門師兄弟,也不過如此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林胥如今叫你一聲『姐姐』,倒是我佔了莫大的便宜了。只是不知道,姐姐還認不認我?」說完這句,林胥不再說話,只是神情緊張地盯著應馥兒。
小鸝也知此時是關鍵時刻,不再亂動,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同樣盯著應馥兒。
應馥兒輕輕放下手中的碗,頭也隨之慢慢地抬了起來。
她輕笑一聲,笑靨如花。
「當真是心甘情願?」
「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