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姜藥師一考方平

丹峰側旁有一山峰，名為葯峰。葯峰不高，山峰被丹峰遮擋，所以並不顯眼，但範圍頗大，葯峰隸屬丹峰一脈。從遠處看去，丹峰後山皆被雲霧所掩藏，瞧不見真容。

不同於其它六脈的雕欄玉棟，壯闊宮殿，這座山峰更顯得質樸與清幽。

山腰之處往上，有一片建築群，這裡的建築簡單的多，多是葯峰弟子起居之所。穿過這片建築群，又約莫往前行了十餘里，一片竹林進入眼帘。一條小徑通往竹林深入。在竹林盡頭，一片空曠之地，有一株華冠如蓋的桃樹。這株桃樹軀幹龐大，枝葉繁密，不知已栽種多少歲月。現今正是花開之季，滿樹桃花漫紅爭榮，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風吹過，桃花搖曳，點點飛紅。方平竟一時有些獃滯，他未見過如此粗壯的桃樹，如此華美的桃花風景。離桃花三十丈開外，一條流瀑自崖頂而落。瀑布長約百丈，水勢磅礴，巍巍壯觀，七色彩虹懸挂於流瀑之下。遠處流瀑飛虹，近處竹林桃花，一副絕美的畫卷。與此處頗不應景的是，桃樹枝葉下，有一間極其簡陋的茅草屋，看到此，方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知何故，這間草屋竟給方平一種蕭瑟蒼涼之感，恍然間，不知是這株桃樹，還是這間草屋，誰先立於此處。

草屋之中，未有他物，也只有一張桌子，一張床鋪。草屋雖簡陋，但屋內卻保持的極其整潔。姜藥師的面前白光一閃，他的右手一揮，一本書籍出現在方平的面前，這本書籍厚約千頁。

姜藥師用十分嚴厲的口吻道：「這本《百草圖集》記載了數百種藥草，每種藥草都配有圖樣，更有這種藥草的特徵、習性、用處等。我給你七日的時間通曉此書。七日後，我對你考核，若我滿意，你留在此地，我收留你，若我不滿意，你給我下山滾蛋。機緣在你自己手裡，你自己好好把握。」

姜藥師突的笑了一聲，揶揄的道：「此處風景不錯，清幽雅靜，無人打擾，正適合你看書。」

說罷，他不顧方平的反應，聲影一閃，已消失在方平面前。

方平瞧著這本厚厚的《百草圖集》，楞了好半晌，才緩過勁，他大叫道：「姜老頭，你壞得很！」「果然心無好心，人無好人，沒有白來的好事阿」方平心中不免自嘲。

方平鬱悶的往木床上一躺，不一會，他的右腿搭在左腿膝蓋處，顛了起來。

忽然，方平身子一轉，坐了起來，「人在屋檐下，豈能不低頭，看書就看書唄。」

於是方平下了決心，當他下決心做某一件事時，他都會投入自己最大精力把這件事做到極致，做到最好，這是他的性格。

方平剛想打開書籍，腦光一閃「屋外暖風和煦，桃花艷美，屋內凄凄慘慘，木床寒磣，沒有好的看書條件，哪能看得好書啊。」

想到此，方平連忙奔出草屋，連著幾個跳躍，身子已落在瀑布之下。瀑布下是一積水寒潭，潭旁是一流水沖刷出的亂石堆。方平尋出了一塊較為平整、半丈見方的石塊，以手掌代器具，將這石塊切成了一方石台。方平將這方石台搬到桃樹之下，瞧了瞧，頗為滿意，然後方平拿著丟在草屋內的《百草圖集》，身子一歪，美滋滋的躺在石台上。入眼處，滿是粉艷桃花，小風吹過，甚是舒服。

「這才是看書的好條件啊」方平心道。

方平打開了第一頁，這時他才發現，這本書籍不是紙筆書寫，卻是用木靈神元刻拓而成的。

「元精草，青色，味甘。莖直立，上部有九分枝葉片，葉片上多有紫色斑斕。元精草乃煉製增強神元類丹藥基礎藥草......」

不經意間，木靈神元而拓的藥草圖樣及這些文字信息像一個個符號一般鐫刻在方平的腦海里。

第二頁、第三頁......方平像入了魔怔一般，這本書籍彷彿對他有一種天生的吸引力，他的心神完全徜徉在這些藥草信息之中。這種感覺就如同一個人迷戀上了酒，當他喝酒時非要把自己灌醉，才肯罷手一般。方平知道，當一個人面對一個陌生的環境時，他只有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才能獲得認可。他骨子裡有一個執著的人。

他的雙眼開始出現血絲，血絲越來越多，越來越重，他的面色也逐漸蒼白萎靡。方平忘卻了時間，他的眼睛未曾移開這本書籍一瞬。白天，方平捧著書時而躺在石頭上，時而趴在石台上，時而盤腿而坐；夜晚，草屋內有照明晶石。終於，他翻到了最後一頁，他合上了這本書，時間竟已過去了四十個時辰，三天有餘。

方平的心神一松，長吁了口氣，便倒在石台上，呼呼入睡，這四十個時辰，他未得一絲閑暇休憩，他畢竟剛入神士之境，遠未達到辟穀息沐的地步。風吹起，片片桃花，飄落在他的身上。

方平猛然翻身而起，看上去精神奕奕，沒有絲毫疲憊之感，恍然間已是第二日。

方平又拿起了《百草圖集》，從第一頁往後翻閱。翻著翻著，方平的眉頭逐漸舒展，他的心中不禁暗樂「咦，這本書的內容好像我全記住了，莫非小爺我天生是讀書的好苗子。」

方平懷抱著《百草圖集》，思考了一下「既然書已牢記，如此好的修行環境，我不能浪費啊。」

想到此，方平盤坐在石台上，神似催動元海，入定修行。

方平這一入定，便是三日。簡單來說，方平從修行狀態驚醒，是疼醒的。方平一疼，右手往自己頭頂一拍，一隻飛鳥從方平頭頂飛起，躲過了這一拍。飛鳥飛起的時候，方平手背上多了一坨純白的鳥糞。這隻飛鳥是一隻金剛鸚鵡，有成人手掌大小，一身緋綠、艷紅的羽毛。這隻鸚鵡尾部奇長，一張鐮刀狀的大喙，原來是這隻鸚鵡在方平頭上啄了一下。

按理說，方平已經是神士，平常飛禽走獸的撕咬，方平根本不會感到疼痛。

方平看到這隻鸚鵡的時候，下意識的怒吼了一句：「死鳥！」接著，他剛想起身去捉這隻鸚鵡。這隻鸚鵡已經飛到站在方平不遠處的姜藥師肩膀上。方平沒注意到，姜藥師的神態中竟有一番疑慮。這番疑慮從何而來呢？一瞬間，姜藥師不留痕迹的掩藏了自己的疑慮。

「傻瓜、蠢貨、笨蛋！」清脆稚嫩的聲音從鸚鵡口中蹦出，像是四五歲男童的聲音。方平呆了一下，他不是沒見過鸚鵡學舌，但是將這三個詞語說的如此清新脫俗的，他還是第一次見。方平瞪了一眼，暗罵道：「毒舌死鳥！」

顯然這一句暗罵鸚鵡是聽到了，「傻瓜、蠢貨、笨蛋！」鸚鵡的這句回罵，聲音提高了幾分，譏諷也重了幾分。

方平剛想繼續還嘴，他看到了姜藥師頗為嚴肅的神色，慢慢的收住了嘴，並低下了自己猶為激亢的頭顱。他明白，他現在還在別人的屋檐下，這隻鸚鵡明顯是姜藥師的寵物。

姜藥師忽然笑了笑，道：「它已經開了靈智，現在的你是鬥不過它的，不論是鬥嘴還是鬥法。」

方平楞了一下，他明白開靈智的意思，靈智一開，這隻死鳥就不是一隻普通的死鳥，而是一隻靈獸，也可說是一隻妖怪死鳥。

方平眨了眨眼，正色道：「藥師大人不但自己儀錶偉岸，想不到連飼養的靈獸也如此的出類拔萃，與眾不同，實有猛禽之風。」

「猛禽兄安好」方平供著手對死鳥陪臉笑道。

「叫八哥」金剛鸚鵡尖聲叫道。

「八哥？莫非猛禽兄上頭還有七位哥哥姐姐？」方平不解的道。

姜藥師輕笑了一聲，指著金剛鸚鵡，道：「八哥是它的名字。」

方平哦了一聲，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藥師大人給靈寵取的名字都如此的清新脫俗，振聾發聵。」

「這是它自己取的」姜藥師不緊不慢的道。

方平撓了撓頭，這就尷尬了。剛想繼續吹捧一番，姜藥師打斷了他，平淡的道：「溜須奉承無用，你要留在此地，得有留下來的本事。」

他突的又冷笑道：「這本《百草圖集》普通神士十幾日猶不能記全，你倒好，七日不到，便如此憊懶。」姜藥師定下七日之期，原本是想考量方平的勤奮與韌性，見方平竟然是在打坐修行，本是頗為氣憤的，所以才有八哥的那一啄。

方平嘿嘿一笑，露出了一種很是天真無邪的笑容，躬身施禮道：「藥師大人莫怪，小爺我，不，小子我經過幾天驚天地泣鬼神的努力看書對《百草圖集》不能說是滾瓜爛熟也可以說是瞭然於胸。仙門實乃修行聖地，小子不敢荒廢時間，所以才打坐修鍊。」

姜藥師聽方平如此說，緩緩的道：「哦？如此說，我倒要好好考量你。」

他的右手一擺，一草藥虛影顯現在方平面前。

方平立即道：「此為火精草，味苦，根莖為枯黃色，葉片為淺紅色，乃煉製增進火屬性神元必備靈草......」

方平的回答與《百草圖集》上的描述一字不差。

隨著越來越多的虛影呈現，方平皆能夠立時解答。姜藥師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同時，他對自己的猜測有了一定的肯定「此子對《百草圖集》爛熟於心，必然是下了苦功夫且對木靈神元應當具有一定的感知力。但他是無色元海，莫不是那種情況？」

一個時辰后，方平已經認出了兩百餘種藥草，姜藥師也沒有再幻化新的虛影。

姜藥師道：「我信守承諾，這處地方以後就是你的起居之地，這幾日會有葯峰弟子替你辦理入門登記造冊。」

說著，姜藥師突然右手一彈，一枚丹藥落入方平手中。這枚丹藥青色，丹藥上露有一竅。

姜藥師呵呵一笑道：「這枚木靈丹賞賜於你，如何處置，皆隨你意，不過我為藥師，不是丹師，此丹由何種藥草煉製，我不知情，不知你能否解我的疑惑。葯峰設有草木堂，你可說是我的吩咐，進入草木堂，觀摩真實藥草。這不是對你的考核，隨你自己心意便是。你未拿到屬於自己的身份玉碟之前，不可離開藥峰，免得闖禍。」

方平見姜藥師如此一笑，但這笑容又有些詭異，方平已是心中一涼。

未等方平回話，姜藥師和那隻名為八哥的死鳥已飄然遠去。

這枚丹藥，丹香四溢，含有濃郁的木靈神元，方平迫不及待把它送到嘴邊，剛想吞下，但他止住了，忍住了衝動。方平重重的呸了一口，道：「皆隨我意？騙小孩呢！我前腳吞下丹藥，後腳就會被扔出山門。」他又暗自嘀咕道：「姜藥師能夠和六峰峰主出現在考核之地，必也是頗有身份的。在仙門，多聽長輩的話，才能有前途啊。」

方平拿著丹藥，很仔細的觀察著。他放在鼻前，又很耐心的嗅了一遍又一遍，他又伸出舌頭舔了舔，辨別味道。

「不行啊，沒有頭緒啊！」方平耐住心裡泛起的煩躁，眼睛直直的盯著這枚丹藥。「只有破壞丹藥了！」方平把丹藥捏碎，碾成了粉末狀，很仔細的簽別這些粉末顆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