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屠鎮

小池鎮，並非鄰水之地，相反的，這個小鎮地處萬象山的邊緣，三面都是山林，一面是荒原，鎮子里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靠山吃山，祖祖輩輩都聚居於此，因為地理位置十分偏遠，通常也不會有外人來，即便偶爾有外鄉人路過，也只是短暫停留。

今天一早，鎮長就召集了鎮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來家裡開會。

他們個個面帶愁色，其中一個白色虯髯老者虎目圓睜，眼裡燃燒著熊熊怒火，一拍桌案道：「鎮長，那赤血幫欺人太甚，不僅殺了劉嬸和阿虎，還劫持了兩個女娃子，我們乾脆跟他拼了。」

另外一個面色紅潤，頭戴黃色圓頂帽的老者道：「老鄧頭說得對，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主動出擊，鎮子上的年輕人都身強體壯的，未必不能跟他們一戰。」

其他幾個老人家也是個個義憤填膺，面色冷冽。

鎮長是一個身材矮小，面色枯槁，看上去行將就木的老人，他咳嗽了兩聲，冷靜的開口道：「你們別去，赤血幫的幫主是個武林高手，身邊還有不少幫手，我們一個鎮子的人都不夠人家殺的。」

「鎮長！」

那白色虯髯老者頓時就急了：「那兩個女娃子都是好孩子，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們被去死啊。」

鎮長又捂著嘴咳嗽兩聲，眼底充滿了無奈：「老鄧，冷靜點，我前幾天已經派人去青炎宗找阿城了，在他回來之前，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阿城！

一眾老者不再說話，眼底不自覺的流露出驕傲的光芒，那是他們的小鎮之光，只要阿城在，他們就什麼都不怕。

……

赤血幫。

這個幫派臭名昭著，他們佔山為王，專門劫掠一些普通老百姓，先是劫財，然後殺人，女人帶回去供弟子玩樂，其他人則統統殺掉，所過之處片甲不留。朝廷不止一次派人來圍剿這幫山賊，可惜這些山賊十分狡猾，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一個山頭，並且幫主是一位等級不低的武者，每次派出去的人都會死傷大半，久而久之，朝廷也就無心追查了。

這天，赤血幫中大擺筵席。

一個脖子上圍著紅色狐裘，赤裸著上半身，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張兩人寬的木質椅子上。底下的小弟喝酒比武，嘴裡說著葷話，時而猖狂大笑。

這中年人，正是赤血幫的幫主，曹殺，這個名字不是他的本名，而是由於他為人殘暴，嗜血好殺，江湖上的人給起了這麼個外號。

「來人。」

曹殺一開口，立刻有小弟上前。

「把那兩個小妞帶出來，給弟兄們樂呵樂呵。」

不多時。

兩個幫派弟子，牽著兩條粗大的麻繩走了進來，繩子的另一端，拴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她們低著頭，脖子上各自被麻繩捆住，腳上也帶著厚重的鐵鏈，每走一步，身體都在忍不住的恐懼發顫。

「小的們！」

曹殺道：「今天，我們去屠了小池鎮。」

是的，他打算直接去屠鎮，這場宴席，實則是一場提前擺放的慶功宴。

幫派弟子聞言各個面帶興奮嗜血之色，『嗷嗷』的怪叫了起來。

「你這個騙子。」

那被麻繩捆著的少女突然抬起頭大喊著：「你說過只要我們跟你走，就放過小鎮的所有人。」

曹殺殘忍一笑，他大手抓住少女的頭顱。直挺挺的將其提起來，抓到自己的面前，道：「我可是山賊啊。」

透過指縫，小姑娘眼神驚恐地看著面前這人，她身體不斷掙扎，雙腿胡亂的蹬。

「騙子，不得好死，你一定會遭到報應，你……」

少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曹殺直接扯斷了脖子，鮮血噴洒了一地，當場斃命，另一個同齡的少女害怕的大叫著想要逃走，卻被腳下的鐵鏈絆倒，根本無法逃脫。

「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

在極度的恐懼之下，她的精神崩潰了，口中只是不斷地求饒，眼淚不自覺的順著臉頰落滑下來，

……

吼吼吼！

深山老林中，傳來一陣狼嚎聲。

幾個年輕人正圍著一頭體型碩大的黑狼，左右攻擊，正是今早下山的李良平五人，他們運氣不好，在路上遇到了一頭五級妖獸——【黑背狼】。

「李良平，戳它眼睛。」

耳邊傳來馮無的叫聲，那頭巨狼正朝著他奔襲而來，綠油油的眼睛充斥著凶戾與殺氣。

李良平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實戰。

「幻影步。」

李良平腳下踩著步伐，使出了上課時老師教的黃階下品步法，瞬間位移到了巨狼一側，手中青鋼長劍揮舞，砍在了巨狼脖子上。

他不敢直接去戳狼眼，因為這樣固然可以重創巨狼，但是那恐怖的衝擊力可能會讓他也傷得不輕。

劍鋒劃過狼皮，發出嗤嗤聲，有少數的血液流出，這巨狼的防禦力十分驚人，不過被劃破皮膚的疼痛依然讓它嘶吼怪叫。

「讓開！」

身後，方瑤喊了一句，李良平聞聲急忙側身挪開。方瑤的速度非常快，似乎掌握了一門等級較高的步法，並且她的修為已經到達到四級武者，是團隊的主力輸出。

只見她手中的長劍舞動之間，竟然變成了赤紅之色，在李良平移開身形的瞬間，直接劈斬在了那道傷口之上。

「烈火斬！」

方瑤使出了黃階中品武技烈火斬，那堅硬的脖頸瞬間被斬開一大塊口子，濃稠的血液不斷流出，劍身上傳來嘶嘶的灼燒蒸發的聲音。

方瑤向後退了兩步，防止血液濺到自己身上，那巨狼在怒吼了幾聲之後，便倒地而亡。

看著巨狼再也站不起來，幾人紛紛鬆了口氣。

「這狼皮，狼肉，都是好東西啊，可惜帶不走。」看著那頭巨狼，方瑤有些可惜的道。

五級妖獸的皮毛，放在市場上，至少能賺個一百兩銀子，那血肉也是大補之物，數百兩銀子也不在話下。

「黑背狼是群居妖獸，這裡卻只有一頭，也不知為何，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馮無擦拭著長劍向幾人道，他不是第一次下山執行任務了，他的經驗老到，在幾人當中充當了一個掌舵人的角色。

「再過一個山頭，就是小池鎮，我先去牽馬。」寧薇薇攥著地圖，幾人當中，她的修為最弱，只有二級武者，本以為李良平跟她一樣，沒想到人家都已經突破到三級武者了，這讓小蘿莉鬱悶不已，成功成為了團隊中的『弼馬溫』。

他們騎的馬是以速度和耐力著稱的【千里追風馬】，剛才戰鬥的時候受驚跑掉了。

李良平、丁星河、馮無三人蹲在角落裡。

「嘿嘿，怎麼樣，說了給你們介紹漂亮師姐吧。」馮無色眯眯的摟著兩人的脖子，低聲道。

李良平、丁星河又用餘光掃了一眼方瑤，連連點頭道：「馮師兄一言九鼎。」

馮無嘿嘿一笑，眼睛本來就小，這一笑直接笑沒了。

「想當年，方瑤這小妮子追我的時候，那是如膠似漆……」

（此處省略三千字）

方瑤似乎察覺到了幾人的異樣，走過來道：「你們幾個幹嘛呢？」

正在講話的馮無嚇了一跳，連忙道：「我和兩位師弟探討一下武技。」

李、丁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馮師兄說，當年師姐追他的時候要死要活的，差點為了他送命。」

「你們！」馮無面色大變，正要發怒，卻覺得背部發涼。

只見此時方師姐已經抽出了剛收起來的長劍，眼神冰冷，嘴角卻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一劍戳在了馮無的兩腿之間。

馮無臉上表情凝固，只覺得下身一涼，大叫著跑了出去。

「救命啊！殺人啦！」

……

小池鎮。

一片沉寂，天空，是厚重而壓抑的濃雲。

鎮長卧坐在床榻上，他手上滾著兩顆核桃，眼中滿是擔憂，不知道為何，這一陣子兩個眼皮都跳得厲害。

送信的人已經走了好幾天了，再不回來，他恐怕只能帶著小鎮的百姓一起逃離此地，只是可惜了這片美麗的世外桃源。

「咔咔。」

隨著兩聲脆響，鎮長手中的核桃掉在了地上，各自碎裂成兩瓣，與此同時，外面，突然響起了『噹噹當』的敲鑼聲。

鎮長大驚，連忙坐起。

屋子外面一個年輕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他喘著氣，道：「鎮長，不好了，那伙山賊又來了。」

鎮長年邁的臉上浮現出怒火，他拿起靠在牆角的木拐杖，踉踉蹌蹌的走出去。

小鎮中，已經亂作一團，鎮民四散逃命。

山坡上，十多名提著大砍刀的山賊從小路上走下來，他們走的不快，似乎是有意放慢了腳步，領頭的山賊邊走邊大聲喊著：「小老鼠們，在我們下山之前，你們要是能跑掉，就放你們一命，跑不掉的，都得死。」

十多名山賊齊聲大笑。

鎮長著急的大喊著：「別亂，大家團結起來，跟他們拼了。」

那些山賊此番做法，顯然就是想讓鎮子里的人慌忙逃竄，不攻自破。

他作為鎮長，活了這麼多年，這種伎倆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可大多數人都被嚇破了膽，一時間也顧不得其他，只是瘋狂的往外逃竄。

「別走，這是你們的家！」

鎮長身邊的年輕人，急的大喊，他叫小六，從小就跟在鎮長身邊做事，是鎮長將他撫養大的，因此他對這個小鎮充滿了感情，在他看來，寧可死在鎮子里，也不願意背井離鄉。

可在生死存亡面前，沒人理會這老少二人，也沒時間理會了。

鎮子外，荒草地上，一個中年男人跑出去了數十米遠，絲毫不敢停留，一個勁的向遠處跑，他從小就身體壯，跑起來也非常快速，是打獵追蹤的一把好手。

跑！跑！跑出這片荒地，就安全了。

他心裡現在只有這一個念頭，突然，一道破空聲從背後傳來，緊接著他感到心臟一陣疼痛。

他低頭看去，一個閃著亮光的箭頭，從他的胸口處鑽出。

「我……要死了嗎？」

這是他腦海中閃過的最後一句話，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身後，一個山賊手持弓箭，面帶笑容的看著倒地的男人。

「啊！」

「啊！」

「……」

四周到處都是慘叫之聲，一時間哀鴻遍野，有的人在逃跑的時候被躲在草里的山賊一刀砍斷了腿，有人被箭矢洞穿了脖子……

四面，都是山賊，這些狡猾的傢伙，竟事先派人包圍了小池鎮！

鎮長面容苦澀的嘆息一聲，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團結一致的話，沒準還能對抗一二，現如今這樣，已然回天乏力。

小鎮外，屠殺還在繼續，許多人跑出去了之後，見勢不妙又往回跑，可惜為時已晚。

「鎮長。」

老鄧帶著一批身強體壯的年輕人，來到鎮長面前，另外幾名德高望重的老人同樣如此，現在還剩下的，都是留在鎮子里不願意走的人，他們手中或是拿著菜刀，或是拿著長棍，面色肅穆，視死如歸，足足有百來號人。

「好！」

鎮長只說了一個好字。

街上，曹殺將大刀扛在肩膀上，高大的身軀走在前面，身後則跟著赤血幫的幫眾。

「老頭。」

曹殺大刀一甩，獰笑道：「投降不殺。」

鎮長顫巍巍的走出來，眼中燃燒著怒火。

「曹幫主，說好的十日內只要能湊齊五百兩銀子，你就不為難我們，距離您給的時間還有兩天，為何要屠殺鎮民？」

他的身體佝僂著，站在曹殺的面前像是一個侏儒，但他的聲音依舊鏗鏘，毫不畏懼。

「我反悔了。」曹殺道。

「曹幫主言而無信，不怕江湖人恥笑嗎？」鎮長大聲質問道。

「恥笑？誰敢？」

曹殺森然道：「別拖延時間了，看在你年紀大的份上，給你留一個全屍。」

鎮長艱難地吐出一口氣，強壓怒意說道：「沒有商量的餘地？」

他擺開架勢，身體里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的真氣波動，佝僂的身體也直了起來，像是迴光返照一般，爆發出濃郁的氣血之力。

竟是一名五級武者！

「老東西，小看你了，還是個練家子。」

曹殺面色微變，單手拎著大刀，冷笑道：「不過，還是要死。」

既然如此，就只能戰了。

鎮長手中的拐杖成了他的兵器，一杖砸出，勢大力沉，曹殺沒料到鎮長說打就打，距離很近，只來得及舉刀格擋。

「叮！」

大刀的刀刃和木製的拐杖碰撞，那根看著弱不經風的木拐非但沒有被劈成兩截，反而將曹殺的大刀彈飛。

虎口傳來一陣酸麻，曹殺被一棍打的後退幾步，險些握不住刀，他大怒道：「上，殺了這老東西。」

唰唰唰，身邊一連走出六七個人，都是二三級的武者，他們和曹殺一起，將鎮長圍在中間。

其他幫眾也紛紛殺向那些鎮民，試圖給鎮長製造壓力。

「去幫鎮長！」

老鄧大喊一聲，拿著鋤頭率先沖了上去，身後的年輕人們也全部跟上。

一時間，喊殺聲，怒吼聲、慘叫聲響徹在這條不怎麼寬敞的街道上。

半個時辰過後。

這些聲音逐漸止息。

「哈，哈……」

鎮長喘著粗氣，半跪在地上，手中的木質拐杖已經折斷，他此時手中拿著的是一把寒氣森森的長劍，老人的一隻手臂被斬斷，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止住了血，但他本就年邁，此時又斷了一臂，可謂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鎮民此時傷亡大半，老鄧的屍體就躺在血泊當中，小六拿著一根鐵棍，他的眼睛里全是血絲，不僅不害怕，反而露出了瘋狂的表情，剛才亂戰的時候，他亂棍打死了三個山賊，值了！

對面，赤血幫的人同樣不好受，那幾個二三級的武者當中，有兩人直接被斬掉半截身子，內臟掉了一地，死得不能再死。

剩餘幾人也是全部挂彩，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勢，他們在暗自慶幸，若不是事先布局殺了許多鎮民，這次說不準還真要陰溝裡翻船。

「老東西，今天你們這些人一個也跑不掉。」

曹殺滿臉都是血印，身上有幾道劍痕，不斷地往外滲血，一股冰霜之力讓他的傷口遲遲無法復原，心裡則是暗自驚駭，這風燭殘年的老東西，居然這麼強。

鎮長慘笑一聲，口中又吐出一口鮮血，道：「放在老朽年輕時候，殺你這樣的下九流，都不用出第二招。」

曹殺一揮手，旁邊的一個山賊立刻就哼了一聲，走出來道：「好漢不提當年勇，老頭，上路吧。」

他已經看出了鎮長如今是強弩之末，握著紅纓大砍刀，就要一刀砍下對方的頭顱。

鎮長悲嘆一聲，不再反抗，並非不想，而是真的一絲真氣都提不動了。

「鎮長！」

還活著的鎮民悲憤交加，眼睜睜的看著屠刀落下。

就在這時，一把青鋼長劍從遠處飛來，精準的插入了那持刀山賊的心臟，長劍去勢不止，直接將其帶的飛了出去，釘在牆上。

「呃……」

那名山賊無力的垂下了頭。

誰？

轉頭望去。

街道上，五名穿著統一的年輕人並排走過來，為首的，是一個身材傲人的粉發女子，剛才那把長劍，就是她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