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縱之才

常言道：春雨貴如油

照此來看，合碑天上的那位賣油翁這次確實是十分慷慨。

以海行—來源連線為界，一夜之間，一場春雨幾乎籠罩了半個合碑。

徐言正站在小澗村某條街道上淋雨。一身黑衣，一頂草帽，遠遠望去，有些斜風細雨不須歸的意境。

凌晨鄉村的寧靜安逸，小雨淅淅，草響蟲鳴，偶有呼嚕聲不知從哪家傳出。

極少的幾家亮著燈，睡不安的老人或是有心事的壯年，或泡一壺熱茶，或卷一顆葉煙。昏黃的燈光從窗戶里照出，打在窗戶后的柿子樹上，清晰可見幾線春雨落下。

春雨細細綿綿，合澤萬物。

徐言站在雨中似是想通了什麼。他伸出右手，指向天空，一陣氣暈以他的食指為圓心，迅速向四周盪開。

這氣暈看起來並不很強，像是孩童盡情玩樂后略有些粗重的鼻息，只帶起一些輕微聲響，便揚長而去。

......

此時，距離小澗大概六十裡外的一處荒郊野嶺，一隻遍體通黑，似虎非虎的怪物正在四處遊盪。

這怪物長的十分奇怪：身貌大概和老虎差不多卻比老虎稍稍小一些，全身漆黑如墨，看不出毛髮，尤其奇怪的是怪物額頭上有一個深紅色的標記，像是什麼異教圖騰一樣，隱隱閃著邪性的光。

怪物在雨中不斷的轉圈，似乎對這場雨有些好奇。忽然它好像嗅到了什麼危險的氣息似的，面目猙獰的吼叫了兩聲，然後向後退去。

有些晚了。不待它逃跑，莫名出現的怪風便直直擊向這怪物的右肩，將它高高抬起。

那怪物受此一擊后便倒飛出去，在空中飄搖迴旋，長風並不罷休，直頂六十里后才堪堪勢弱。

怪物在空中不斷的變換重量和姿態，盡量卸力，仍是難以維持，一直到距離蒼州240里的橫水，才勉強停住。

與此同時，以小澗為圓心，直徑130里的一清圍悄然形成......

怪物狠狠地摔在了橫水某處叫桃成的小鎮上，在地面上開了好大的一個洞。

似乎十分抗摔一樣，怪物並沒有倒地不起，而是馬上跳了起來。它甩了甩腦袋，看起來並沒受什麼太重的傷，只是額頭上的深紅印記變成了有些虛弱的黃色。

四處環顧后，它向著遠處的一片玉米地逃去......

清晨六七點，這場雨就差不多停了，今天逢五，桃成正好有集會，於是那些賣水果蔬菜，賣碟片賣衣服和鞋的生意人就趕早來到了集會上，熙熙攘攘的擺設，招呼，十分熱鬧。

一個騎三輪老人帶著一個小女孩慢悠悠地來到了集會上。三輪車上架一口大鍋，車頭上支了個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寫著「粘棒子」三個字，顯然是出自小女孩的手筆。

老人看起來大概七十來歲，臉上爬滿皺紋，法令紋很深，一看就是勞苦了大半輩子的人。可是他眼神堅定，腰板挺直，顯得很有精神。

小女孩大概六七歲梳個雙馬尾，白白胖胖，十分可愛。

老人找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停下車子后，蹲在車子旁，拿出煙紙和煙葉，正準備卷一根煙，轉頭看到了蹲在一塊大石頭上自己玩石子的小女孩，於是喚道：「婷婷。」

「姥爺我來啦。」女孩乖巧應道。

老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從包里拿出來五毛錢，他拍拍小女孩的頭說：「去買個糖葫蘆吃去吧。」

小女孩重重點頭，開心的應一聲嗯。

集市很大，像個布袋一樣有入口無出口，來採買的人往往還價一番后直接離開，或看到心怡的東西也不著急買，而是繼續往裡走，一是為了貨比三家，二是為了省些提帶力氣。

老人的攤位就在這個布袋的最裡面，這並不是一個好位置。有東西要買的人往往買到自己想要的后就會直接往回走，好事者逛集市也大都熱情不了太久，逛不到最後就會興盡離去。

太過熱鬧的場景總容易讓人意興闌珊。

李沉羨是個例外。

第一次自己出遊的李沉羨對外鄉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少年著一件普通的黑色大衣，踩一雙布鞋，左右手各拿一支冰糖葫蘆，正對著賣黃瓜的攤位虎視眈眈。

這位16歲的少年有一張十分出挑的俊美臉龐。標準的鵝蛋臉，高直的鼻樑，一雙桃花眼彷彿含笑一般，卻有著十分自信的神采。

李沉羨已經在集市裡逛了三圈了，招引了不少目光，和別出心裁的大聲吆喝相比，一張好看的臉蛋似乎更容易引起別人的興趣。

大夥都在好奇這個氣質出挑的少年到底是什麼來頭。

少年確實來頭不小。

七年前，大吹東遊黃海時，曾在一處縣級市的小鎮上尋得一塊璞玉。經歷一番周折后帶回絲川收為關門弟子。

並非天生帶板的李沉羨只入門一年，便修得四塊板；入門兩年就冠壓大吹內門。在那一年的樁吹會議中，李沉羨以「有木可倚」做結妙答大樁「與我」之問。向來苛刻的大樁似乎十分中意李沉羨的回答，竟破天荒的給出「天縱之才」的高格評價。

前所未有的殊榮，使得李沉羨迅速揚名，一時間風頭無二。

剛登場便以天才之資驚艷整個修界的李沉羨在往後的四年裡卻再沒有什麼耀眼的表現，歲月流轉，江湖之中也漸漸有了些傷仲永似的隱晦傳聞......

一年新過一年，驚艷的天才彷彿是無限奔流的大海中的一朵稍微高起的浪花，曇花一現后就隱匿而去，悄無聲息。

江湖從來不乏或是年少成名，或是吉日開竅的天才，李沉羨的事迹也漸漸被後來之事掩埋很少再被人提起。

直到兩年前，大吹組織「逍遙遊」會，意在沿制選舉出新的大吹，並重組十二吹。於是修界俊才五湖四海的蜂擁至絲川。

作為修界中地位僅次於「樁吹和會」的「第二重會」，「逍遙遊」的與會之人大部分都是已經名滿江湖的絕頂高手，當然也不乏鐘鼎之家裡玉韞珠藏的隱世神仙。幾乎可以說那次大會集結了修界最強的一批戰力。

那也是既樁吹和會後，李沉羨第二次出現在大眾的視野里。

十四歲剛有一米五，滿臉稚嫩的少年作為大吹內門弟子出現在「逍遙遊」絲川場時，場下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