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歸家（二）

雨在夜半就停了，第二日一早地面看著還有些濕漉漉，但也不影響繼續出發。

歸家的一行人便沒有多耽擱，匆匆吃了早飯就出發了。

「也不知道晴兒這兩天有沒有哭？」趙雲蘭想著小閨女，這一回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兒。

「有老爺和少爺在，還有崔嬤嬤照看著，小姐不會有事的。」春香安慰著。

石陽縣，連著好幾日都下了雨，晴兒也是哭了好些天，每日起床都要找娘親，找不到就哭，小人兒扛不住還是病了一場。雖說請了大夫看過是沒有太大問題，但還是把李明仁嚇得不輕。崔嬤嬤每日照顧晴兒更是不敢鬆懈。

終於在天放晴的時候，晴兒也好了不少，倒是看著崔嬤嬤開了口：「要娘親。」

聽著晴兒字正腔圓的說了話，崔嬤嬤有些驚喜，包在懷裡哄著：「哎喲喲，小姐乖乖，咱先喝了粥，等上一段時間夫人就回來了。」

晴兒應是聽懂了，張著小嘴意思是自己要喝粥，之後幾日小姑娘早晨起來便沒有再哭，但見了誰都要說上一句「要娘親！」

路途上的趙雲蘭幾人緊趕慢趕，在荒野途中遇到了往北地送酒的李大山一行人。遇上的地方不合適，大家簡單交談后各自離開了。

「快到商陽縣了。」李明義正端著一碗熱湯喝。

因著下起了雨，車隊停了，李華帶著人在附近找了個破茅草屋暫避著雨。

「夫人，這到處漏風，您披上披風吧。」春香從包裹里翻出一件毛領披風要給雲蘭披上。

趙雲蘭也覺得有些寒意不敢逞強。

「還好屋頂不漏雨，四周堵一堵還能湊合，不然就只能窩在車裡。」

李華幾人把車廂卸了下來靠在門口，車廂頂上都鋪了油紙。四匹馬全都牽到了茅屋中間跟人一塊兒擠著。趙雲蘭帶著三個丫鬟在裡面互相依靠著，身邊燃了一小堆火把。李明義幾兄弟帶著護衛和小廝在外面，也燃了一個火堆，四匹馬兒隔在中間。

一路回來，天氣明顯冷了不少，下著雨更是一股子寒意，茅屋裡的人只能互相依靠著取暖。

在茅屋裡坐了一夜，幾乎沒人能睡好，好在寅時那會兒雨停了。雖說天還黑著，趙雲蘭和李明義商議了一番還是決定上路，早些趕到商陽縣讓大家好好休息。

馬兒跑到未時，終於進了商陽縣，李明義找了一家離城門近的客棧帶著大家住了進去。

「大家好好休息。」趙雲蘭簡單囑咐了一句，就回了房間躺床上休息連飯都不想吃。

春香幾人伺候完主子也是簡單就了幾口飯抓緊去休息了。

趙雲蘭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卯時，春香早已站在一旁等著伺候。

「你這麼早就起來了，可休息好了？」趙雲蘭關心地問道。

春香：「嗯，奴婢已經休息好了。」

看著春香精神奕奕，臉色也沒有顯出疲憊，趙雲蘭放下心來，雖然已經習慣了僕婦伺候，倒也做不出來苛待下人的事。

春香伺候著趙雲蘭梳洗，又喊了飯送上來。

「二爺說下雨了，讓大家再多休息會兒，不急著趕路。」

一早起來，趙雲蘭還沒來得及看外面，還不知道下雨了。

「嗯。」睡了一覺的趙雲蘭此刻已經有了強烈的飢餓感，卻也不敢狼吞虎咽，依舊慢吞吞地吃著早餐。

吃過早食，趙雲蘭帶著春香幾個清點了行李，窗外的雨也漸漸小了。

李明禮去客棧後院兒的馬棚看了看馬，又繞著客棧轉了一圈，雨已停了。

「二哥，咱出發了嗎？」

「我還說你跑哪兒去了，到處找不見人。」李明義

正坐著喝茶，老四在一旁溫習功課，雲成也隨便拿起一本書在翻看著。

「我就去樓下轉了轉，沒亂跑，外面雨停了。」李明禮想要去收拾行李。

老二道：「不急，等地再干一干。咱晚一個時辰出發，讓大傢伙兒多休息休息。」

明禮也知道地濕，馬兒跑起來吃力，嘴裡應著「好」，可手上收拾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李明智看著三哥著急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明義道：「你別笑你三哥，終生大事可不得著急些。等你到了這一天你就知道有多著急了。」

李明智：「……」

被打趣的明禮倒是也不好意思起來，但手上的動作依舊沒停，只等著一會兒出發時，挎上行李就上車，一點不耽誤時間。

一個時辰很快，趙雲蘭小睡了一會兒就到了，倒是李明禮進進出出地覺得日子難熬。

「出發！」

馬車繼續往錦州城的方向走，天漸漸黑了才看到前方村落里隱隱的火光。

「前面應該是肖家村了，就去那兒借宿一晚吧！」趙雲蘭對著外面趕車的李華吩咐道。

李華得了吩咐，傳了話給前面的三兄弟，馬車便朝村子里走去。等到馬車到達村口時，肖家村的村長已經等在此處了。

常年的接待旅客，肖家村大部分村民早就練就了聽聲音辨別的本領，肖家村有一部分的收入就是靠著接待夜宿來維持生計。

一行人下了馬車，李明義幾兄弟早已認識過肖村長，之前往石陽縣，京城跑時就已經留宿過。

「肖村長，我們又來打擾了。」明義上前寒暄著。

趙雲蘭也跟上來，「肖村長，叨擾。」

「這……原來趙娘子和李二爺是一家子。」肖村長有一瞬間的驚訝，故而反應過來笑著回禮，肖村長明白，出門在外都不會透露自己太多身份信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李明義：「這是我家大嫂，還請肖村長安排房間，我們早些休息明日要趕回去。」

「各位客人隨我來，今日我家還留了空房，剛好夠各位客人歇腳。」

走進村子里，已經看到好些馬匹，牛車牽挂在各家院子中。肖家村的住宿生意做的有模有樣的，趙雲蘭在心中想著。肖村長不是獨佔利益的人，只要遇到合適的住宿客人，會按照人數分派到各家去。

「肖村長，不知道廖婆婆近來身體可好？」趙雲蘭想起了之前借宿的那戶人家，一個老婆婆帶著兩個孩子。

肖村長：「哎，年紀大了，時常有些老毛病。今日安排了三人的隊伍住過去，現在大狗那孩子也能頂事了。說起這孩子，如今變好了還要感謝趙娘子和李相公的教導。」

「哪裡當得上教導，只是給那孩子一些鼓勵罷了，那孩子本來也不壞，就是需要一些正確的引導。」

說話間，一行人來了村長家。村長媳婦老早知道會往家裡領人，早就燒上了熱水。

「各位客人先清點行李，那個房間是空的，鑰匙在這裡。馬兒交給我家小兒子去喂，等一會兒就燒好熱水。這會兒只有煮點兒面片兒湯，大家簡單對付一口，暖暖身子。」村長媳婦一副招財貓的表情，樂呵呵的招呼著大家。

趙雲蘭道著謝，眼睛卻忍不住往廖婆婆家的那個方向看去，想著人家有客人便不好夜裡去打擾。

翌日一早，趙雲蘭起床看著外面有一點亮光。

春香聽著動靜趕忙起來穿衣。

「不用管我，你睡你的。」

春香執意要起，趙雲蘭也不再攔著，旁邊睡著的兩個小丫鬟也跟著起來了。主僕幾人穿好衣服出來，廚房那邊已經在燒火做飯了。

村長

媳婦兒聽著動靜出來，

「哎呀，趙娘子怎的不多睡會兒？該是餓了吧，我這灶上的飯還沒好。」

「沒餓，嬸子。我平日就習慣早起，您忙，我出去轉轉一會兒回來吃飯。」

說罷，就帶著春香出了院子，留下兩個丫鬟收拾行李。

趙雲蘭想去看看廖婆子，昨晚聽村長說了廖婆子家的客人一早就會走，早上起來時聽著外面有馬車走過的聲音，想必就是她家的客人。

沒一會兒就到了廖婆子家，「廖婆婆」春香上前敲門，來開門的是個小姑娘。

「你找我奶奶？」小姑娘看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趙雲蘭從後面站了出來，「小丫，還記得我嗎？」

「……嬸嬸！」

「是我，你奶奶和哥哥呢？」

小丫：「嬸嬸快屋裡坐，哥哥，哥哥，趙嬸嬸回來了。」

大狗聽著外面喊，還以為是小丫出啥事了，連忙跑了出來，看到來人後直楞楞地呆在了原地。

「趙嬸嬸。」

「大狗，好久不見。」

大狗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帶著趙雲蘭進了堂屋。

「你們奶奶呢？」坐下后，趙雲蘭還沒見著廖婆子，不禁問道。

大狗臉色鬱郁，啞了聲音道：「奶奶在床上躺著，前幾日一場雨著了風寒，吃了葯還不見好。」

「可有請大夫來看看？」

「奶奶不讓，她說喝點葯就行了。」那葯還是之前留下來的，早已經煮過好幾回了，廖婆子就是怕浪費錢，想給孩子們省著。

趙雲蘭想去看看廖婆子，被兩個孩子攔著，擔心奶奶過了病氣給客人。

「嬸嬸的身體好著呢！」

趙雲蘭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帶著一起進了屋子，屋子裡還算乾淨，廖婆子靠在床上，看著進來的人。

「趙娘子，讓你惦記著卻不能起身招待你，見笑了。」

只聽著眼前的老人聲音有氣無力，趙雲蘭帶著擔憂：「不礙的，你好好休息，該看看大夫還是要看看的，不要耽誤了病情。」

廖婆子：「我知道我這身體，不用擔心，過幾日便好了。大狗，小丫，你們帶著趙娘子出去歇著，我睡會兒。」

趙雲蘭知道廖婆子怕把風寒傳染給自己，但也是真的精神不濟，不想再消耗廖婆婆的精力便不在屋裡停留，帶著兩個孩子去了外面。

「昨日的客人是你們兄妹倆招待的嗎？」

大狗點點頭，臉上的憂鬱依舊沒有散去，看來這段時間大狗成長了不少。

看了看天色，趙雲蘭知道不能在耽誤了，給春香使了眼色，便帶著兩個孩子往院子里走，只說道：「你們照顧好奶奶。」

等著春香后一步出來，趙雲蘭才向兩個孩子道了別。

回了村長家，飯已經擺好了，兄弟幾人正等著趙雲蘭回來一塊兒吃飯。

「吃吧，吃了咱就該回家了。」趙雲蘭坐上桌子招呼著大家吃飯。畢竟條件有限，也就沒有分桌吃飯了，大家埋頭抓緊著吃了早飯就離開了。

馬車裡，趙雲蘭問道：「你的銀子放在哪裡了？」

「奴婢放在了枕頭下面，估摸著晚上睡覺就能發現了。」

是夜，大狗躺床上只覺得頭被硌到了，伸手摸了摸像是一個布袋子。借著月光拿出來打開看了看，裡面躺了幾個散碎銀子，加起來有十兩。這是特意裝的散碎銀子方便大狗拿去花用。

眼淚已經滾到臉頰兩旁，大狗想著早晨來家裡的嬸嬸，想著躺在床上的奶奶，想著妹妹那雙凍的龜裂的手。心裡默默計劃著明日一起床就去請大夫的事。

這邊趙雲蘭一行人趁著最後城門關閉時趕到了錦州城，馬車直奔錦州城的宅子里。

已經洗漱好了，趙雲蘭躺在床上想著：雖然到了自己家，但今夜也不能好好睡覺，明日一早就要爬起來，趕在城門一開就能出城去。罷了，九十九步都走了，這最後一步可不能鬆懈下來，不然明日的路程有的熬。

翌日一早，城門一開，李家的馬車排在第一個出去了。最後一點路程，李明禮鬧著要趕馬車，李明義也隨他去了，第二輛馬車加快了速度跟著前面的馬兒跑，趙雲蘭只覺得馬車跑的更顛簸了。

「夫人，前面是三爺在趕馬車。」李華解釋著。

趙雲蘭忍不住笑了笑，看來一行人里最著急的就是老三了。

「嗯，跟上吧，咱也能早些到家。」

「是。」

路過溪荷縣時趙雲蘭沒有叫停，府城的酒樓都沒來得及去看看，縣裡更是沒時間，馬車直奔著李家村去。等到了李家村村口，已經夜半了。

「村口怎麼還有火把？」趙雲蘭看著前面一團亮。

春香搖了搖頭。

倒是村裡人已經躺下了，聽著馬車的動靜都起身了。

「是去李家的馬車吧。」

「嗯。」

大家在屋裡討論著，卻也沒有再出來看熱鬧，現在隔一段時間就有馬車進村，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是夜半，這才在村口設了兩個火把。

李家村人不知道這回是趙雲蘭回來，畢竟王氏收到信也沒有透露出去。

馬車到了李宅，趙雲蘭跳下馬車總算是鬆了口氣。來開門的是李忠友，「夫人，二爺，三爺，四爺，親家三爺安好，可算是回來了。」

「怎麼是你來開門？門房呢？」趙雲蘭問道。

「小的讓門房去主院兒通報了，這幾日小的一直守在這裡。」

趙雲蘭有些欣慰，這李忠友是個念恩的，只是說道：「爹娘他們都睡了，也不必吵醒他們，我們簡單收拾一下就行。」

李忠友：「老夫人和老太爺早已經吩咐了，不論多晚都要通報一聲。」

正說著，王氏和李老頭一起出來了，李明梅和吳怡也緊隨其後。

「爹，娘，弟妹，小妹。」看著一家子人，趙雲蘭突然有些想哭，但只是紅了眼眶，沒有眼淚流下來，好在天黑了，燈火也暗，看不出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已經讓廚房煮麵了，吃一口再去歇著，雲成今晚你也在這邊歇著，明日嬸子派人把親家他們接過來咱吃個團圓飯。」王氏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趙雲成：「嗯，多謝嬸子。」

「一家人別謝來謝去的。」

「大嫂，我可想你了。」李明梅上來就挽著趙雲蘭。

吳怡也沖趙雲蘭眨眨眼才轉頭看向李明義，惹得李明義還有些吃味。

一家子進了屋，誰也沒有多問，王氏和李老頭看著歸家的孩子們吃了飯，目送著大家回屋去歇息才吩咐道：

「忠友，明早讓大家動靜都輕些，別吵著這些個孩子休息，早飯就各自在各自院兒里吃就行。」

李忠友：「是，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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