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首相知猶按劍(1)

第一章 白首相知猶按劍(1)

天空沉沉地壓著琉璃瓦,一抹抹厚重的霞雲,使得夕陽餘暉顯得晦暗不明。而撼天宗的大門內外,卻是燈籠高掛,將一雙十公尺高的石獅子染成了金色。

一望無際的圍牆外,一列黑底鑲金字的撼天旗號,更是刺目威武,無風自飄。

大門開處,大理石鋪成的廣場,寬敞得足以容納十萬大軍。燈火照著走道旁兩行排開的撼天子弟,個個抱胸而立,腰桿挺直,沒有一個不是所向披靡,身經百戰的樣子。

在這肅殺的陣列中,絡繹不絕的賓客隱隱聽到一陣笑聲,間或兩聲喝彩,卻不知是從哪個院落傳出來的。

威震第九輪世界——榮耀天城的撼天宗,其成立已有近兩千年之久,但一切的門牆院落看起來都很新。宗主以下,院長,教頭,執司,弟子也都精壯年輕,顯出一派朝氣。

撼天宗在成立的數十年間,便掌握了榮耀天城黑白兩道的半壁江山,那時的宗主撼天闋可謂是英雄年少。

如今的撼天宗,已然是唯一一個擁有附屬國,並且附屬國多達八十一個的超級大宗,附屬宗門更是不計其數,撼天闋也無愧第九輪世界的界主之名。

然而也不可否認:時勢造英雄。

這兩千年來,在撼天宗的威嚴下,榮耀天城處於和平發展的狀態,各國各宗之間雖有明爭暗鬥之舉,但也不至於發展到大戰的地步。

沒有任何話題的榮耀天城,人人所傳說的,也還是白帝王朝時期,白帝雙子攜手撼天闋等一眾年輕高手,抵禦了一輪又一輪的外界勢力入侵的光輝事迹,以及種種當年故事。

一陣陣清脆的鈴鐺,攪著馬蹄雜杳,由內院傳來。值班的弟子門都不約而同向內望去,剛毅不阿的臉上,立即都露出了笑容,紛紛叫道:

「少宗主好!」

「少宗主今兒騎術又進步啦!」

為首的是一匹白色幼馬,褡著爛銀鑲就的馬鞍,北海蛟龍的須做成的韁繩,雖然比一般的高頭大馬所用的鞍轡小了許多,做工卻是極其精緻華貴,是王室都不敢想象的奢侈品。

馬上的少年只有八歲,笑問:「寧叔叔來了沒有?」

一身純白聖衣,蒙著面紗的婀娜女性走上前來,「寧叔叔怎能天天來,來了還能瞞得了你這小機靈鬼不成?」

見到這位女性,值班的弟子們紛紛行禮,「見過雪夜院長。」

這位衣著神聖得體,但卻反而讓男人充滿無限遐想的女性,正是撼天宗四大院長之一的紫薇院院長,是威望與修為都不輸撼天闋的至尊強者,所有男人朝思暮想的聖女萬雪夜。

萬雪夜對值班的弟子們點頭示意,並回以微笑。

少宗主撼天狐一提韁繩,「這『勝雪』我已經騎熟了,寧叔叔還沒有見過騎給他看過哩!」

萬雪夜知道撼天狐非常疼愛這匹駿馬,是不久前,宗主撼天闋的摯友慕容寧,從第八輪世界——殺戮碎島覓來,送給他做生日禮物的。

自從去年發生的那件大事後,憂鬱了一整年的撼天狐,才因此露出了孩童應有的笑容。久不聞笑語的撼天宗,也才逐漸恢復一點平常的樣子。

萬雪夜遂順著撼天狐的心意,勸道:「騎了半天,也該讓『勝雪』歇息了,別磨壞了好蹄子。」

撼天狐似乎還捨不得下馬,回頭看看萬雪夜,眼中露出一絲詭異,才拍了拍馬頭:「好,不過我要萬姨抱我回去。」

說著便朝萬雪夜伸出了雙手。

萬雪夜聞言,用美玉般的食指一彈撼天狐的腦門,嗔怪道:「你這隻小狐狸!」

撼天狐「哎呦」一聲,立馬捂住額頭,疼得眼角都滲出了淚,一副委屈的可憐模樣。

值班弟子七嘴八舌取笑道:「明天的入院測試,輸給女孩子的時候可別哭鼻子啊!」

「說什麼呢,我們的少宗主可是大男子漢,流血流汗不流淚!」

「那是自然!」撼天狐嘿嘿一笑,拉著韁繩,提馬而去。萬雪夜也跟著迴轉了,突然間她似乎感受到了奇怪的視線,但回過頭來時,什麼異樣都沒有發現。

夜幕不知何時已經低垂,只有零星的一兩聲叮噹,使寂靜的燈火更為寥落。

夜已經深了,前來觀看明天入院測試的賓客們也早已在自己的廂房裡安然入睡,但撼天狐卻怎麼也睡不著。他躺在床上,側著身子,寂寞地看著剛才順手吊在窗檽上的銀鈴。

侍女們把窗戶都關了,風一絲也吹不進來,他的耳畔卻彷彿還有清脆的叮噹之聲。銀鈴聲也太過刺耳,母親說話的聲音比什麼都好聽,連斥責聲都是溫柔的。

撼天狐一陣傷心,眼淚差點掉了下來,硬是忍住了。

白狐,白狐......

母親輕輕地喚著自己的小名,他含糊地感受著往昔的溫柔,在夢境中沉浮。

白狐啊......母親的聲音是更咽的,自從見不到母親之後,所夢見的,便只是他泫然欲泣的面孔,要對自己說什麼,總是在伸出雙臂時,又飄然遠去,留下他一人,在無邊的黑暗中。

白狐!

一滴滾燙的淚水滴在臉上,撼天狐猛然驚醒!

只有窗外的風聲徐徐,是夢,然而這次的夢多了一種不著邊際的真實感,夢醒后的失落也特彆強烈,撼天狐不願再閉上眼,習慣性地轉頭向著窗,讓失望在胸中回蕩。

咦?那鈴鐺……

撼天狐突然一怔,原本掛在窗上的銀鈴,已經不見了。他迅速掀開被子下床,奔向窗邊,然而窗邊也不見銀鈴的蹤影,不是掉下去的。

撼天狐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得身子一震,剛才的夢不是夢,母親真的來過,母親還沒有離開多久!

一想到這裡,他急忙拉開門往外看,然而無人的院子里只有樹影。撼天狐不死心地追了出去!

父親說母親已經死了,他根本不相信!去年,人人都說母親給臨盆的二娘下毒,被父親發現,父親一怒之下,母親命喪當場。

這幾乎是撼天宗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但撼天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娘親會害人,他堅信,娘親不會害人,娘親沒有害過人!

他要證明,證明娘親沒有死。撼天狐發了瘋似的奔向後山,徒手就要刨開娘親的墳,一探究竟。

此時,一雙大而有力,卻讓人感到刺骨冰涼的手,牢牢抓住了撼天狐的手腕,感受到一股深邃的冰涼,撼天狐這才猛地清醒過來。

「為何打擾亡者清靜?」

那是個撼天狐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黑髮高簪,一身黑色裝束,頗有帝王風範,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健。

「我......」撼天狐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覺得男人那雙銳利的眼睛比爹發怒時還要可怕,那目光彷彿要刺穿自己似的,讓他不敢抬起頭來。

「嗯?你是白帝文婧的兒子?」

「唉?你認識娘親嗎?」撼天狐一愣,聽到娘親的名字,面對陌生人的畏懼彷彿一掃而空。他抬起頭來,一雙大眼睛死死地盯著男人。

「你是娘親的熟人嗎,那你應該知道娘親是不會害人的,對不對!」

「文婧早年在佛國接受儒,道,釋三教文化熏陶,待人接物,自是和善可親。她本是曾經白帝王朝的公主,自身修養極高,善解人意,怎會因撼天闋取了二房而心生怨恨?」

「可是,可是所有人都說,娘親給二娘下毒,要害死二娘......」說著說著,撼天狐哭了出來。

「想來當中必有內情,等你有足夠的能力,或許能解開當中的秘密。」

撼天狐沒有說話,一雙清亮的眼睛里,是成年人般的果決。

接著男人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銀鈴,遞給撼天狐,「我與文婧已有兩千年未見了,聽聞她已有一子,今日才有機會到撼天宗來看你。我抵達時已是午夜,不忍打擾你熟睡。偶然看到窗檽上掛有文婧的貼身之物,一時間見物思人,這才私自借走一晚,冒犯之處,抱歉。」

撼天狐定睛一看,這正是自己的那枚銀鈴。正當因尋回失物而感到欣慰的同時,失望更甚,原來母親並沒有來過,原來真是只是夢。

「不礙事,叔叔也只是想念娘親了,我能理解。叔叔跟娘親那麼多年沒見了,一定很想念她。這隻銀鈴,叔叔要是,要是......」撼天狐越說聲音越低。

男人低聲一笑,將銀鈴塞到撼天狐手裡,「你與你的娘親同樣善良。你有這份心,我很開心,但你比我更需要它,好生保管吧。」

手裡感受著那熟悉的銀鈴輪廓,撼天狐這才感到心安了不少。

「你的父親,你的二娘,待你如何?」

撼天狐聞言,面露苦澀,許久才開口道:「自娘不見以來,爹對我的態度就變得冷淡嚴厲,我不怕,只是越來越恨他。二娘跟萬姨一樣,又溫柔,又漂亮,但就算二娘對我再好,我也總感覺是假的......」

「或許,你不該對你二娘抱有成見。」

「我......」雖然不願承認,但二娘對自己確實照顧有加。

「已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一場測試等著你,這一次,你可要讓你的寧叔叔,讓你的父親,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男人說罷,轉身便離開,撼天狐在後面急急地問道。

「叔叔,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嗎?」

「九千勝!」

「九千勝叔叔,我們還會見面嗎?」

男人聞言這才停下步伐,轉頭望向撼天狐。

「看到你,就像看到我的娘親一樣。明明是第一次見面,明明你看起來很可怕,啊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給我的感覺,很安心。」

男人低聲一笑,「等你足夠強大了,或許我們會有機會見面。記住,今晚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因為你的父親,因為所有人,都很介意我的存在。」

這麼說著,男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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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神劫:襲滅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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