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的人

夜色褪去，東方漸漸發白。

叮鈴鈴，鬧鐘震動，指針指向六點整。

周恆毅醒了，伸手關掉鬧鐘，沒有賴床，一點兒也不拖拉。他一直是個很自律的人，從來不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上，賴床在他看來就是沒有意義的事。

他拉開窗帘，打開窗戶，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氣。旭日初升，朝霞將天際染紅。藍的天，粉的雲，紅的暈，交織在一起，在這個平凡的小城，最美的景色也就是如此了吧。

初秋時節的早晨還是有些微涼，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他脫掉睡衣，換上校服，出了房門。

「早飯做好了，我去上班了」，媽媽一邊換鞋一邊對正在洗漱的周恆毅說。

「好的。」

早飯很簡單，就著鹹菜吃稀飯。他的家境並不富裕，媽媽在商場工作，工資不多，勉強維持生計。

他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那是他爸爸的房間。雖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他卻有許久沒見過父親了。

他爸爸是附近工廠的一個工人，對工作一點不上心。每天上午都在睡覺，只在下午上班，晚上就和一幫狐朋狗友喝酒賭博，並且會拿不少的錢當賭注，在他們看來，賭博是樂趣所在，很晚才回來。這樣就與他的作息時間錯開，故而平常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

他爸爸的工資自然也不會高，而且全都花在了賭博上，家裡的開銷完全依賴母親一個人。

他不明白賭博的意義在哪裡，賭博有輸有贏，時間久了無外乎兩個結局，要麼見好就收，要麼底褲輸光。賭徒從來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只想著多贏一點，最終就只能走向另一個結局。

明明可以看到結局，卻深陷其中，真是無趣。草草結束早飯，周恆毅背上書包去上學了。

課間，教室里前一刻還吵吵鬧鬧，在班主任進來后就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通知一件事，下午的體育課改上語文課」，班主任說。

同學們一陣唉聲嘆氣。

「你們看看這次月考，語文考得有多差，還不多把心思放在學習上」，說完，班主任就轉身離開教室。

教室即刻又變得吵鬧起來，其中夾雜了不少抱怨聲。班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滿，連他自己也不例外，這就是普通學生的心理。

周恆毅感覺自己被怨念包圍了，這不是比喻，他的確有能感受到他人負面情緒的能力。

他人在考砸后的失落，與其他人起爭執時的憤怒，上課時的乏味，對情敵的嫉妒等等情緒，只要他在附近，即便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能感受到。

他不是從小就有這樣的能力，但已經記不清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擁有這樣的能力，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能力。

這種能力雖然奇特，卻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很多情況下，通過察言觀色，也能知道對方的心情如何。如果別人可以隱藏情緒，想自己承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他將目光移向移向一個正在和同桌聊天的女生。果然，他沒有從她身上感受到不滿。每次遇到類似的情況，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看看那個女生的心情如何，因為在他人身上他都感受到過負面情緒，而在她身上則從來沒有。

她叫林珈一，長相清秀，成績在年級上也是名列前茅，是不少男生心中暗暗傾慕的對象。周恆毅覺得她這樣的人就像是天生的主角，不管到哪裡都能閃閃發光，成為焦點。

相反，自己則是那麼的普通，長相平平無奇，成績雖然按照學校往年的情況也能勉強上所985，但在這所重點學校里根本不算什麼。

最關鍵的是，她還是一個如此純粹的人，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滋生一絲消極情緒，永遠保持著平和的心境。

唉，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周恆毅不禁暗自感慨到。

上課鈴聲響起，教室重歸平靜。

這節課是數學課。如往常一樣，黑板上是密密麻麻的板書，老師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地講解著題目。台下，大多數同學都埋頭做著自己的題目。似乎對於這些成績優異的學生，自己思考遠比老師的講解重要。

忽然，樓上傳來轟隆的走路聲，打破了這如往常一樣平淡的教學。教室廣播也發出通知，「因教學樓突發安全事故，請全體師生立即有序離開教室，到操場集合，在通知一遍，全體師生立即到操場集合」。

教學樓有五樓，周恆毅的班級在四樓，樓上的同學在廣播前就開始撤離，顯然事故是發生在五樓。

「安全事故?火災之類的嗎？」

「不會有人在學校裝了定時炸彈吧。」

「想什麼呢，電影看多了，哪可能那麼誇張。」

……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安靜，現在有序離開，有話到樓下再說」，數學老師敲了敲講台後說道。

同學們一邊說笑，一邊離開教室，匯入其他班級組成的人潮中。人潮在樓梯前停下，在他們前面是剛從五樓撤離的學生，看起來很是慌張，有人大聲詢問，「樓上到底怎麼了？」

「有怪物！」「快點跑吧！」「我們沒有開玩笑！」幾個同學回答道，語氣誠懇，不像在說笑。大多數人半信半疑，但也加快了步伐。

「有多恐怖?那麼多人打不過嗎？」一個同學語氣中帶著戲謔。

「會死的。」

簡單的三個字讓所有人安靜下來，氣氛顯得有些沉重，死亡本是一個離這些年輕學生很遠的一個詞，此刻卻近在眼前。

周恆毅能感受到周圍人心中的惶恐不安。這種情況下，她也會害怕嗎？周恆毅掃視四周，卻沒有發現林珈一。此時，五樓學生都通過了樓梯，四樓學生紛紛跟上。

「林珈一，你在嗎？」周恆毅大聲喊道。

這時，同學們也發現了林珈一不見了。「有人看到她出來了嗎？」「不會還在教室吧」「會不會是和五樓的同學一起下去了」……

周恆毅逆著人潮往回走，他決定回教室看看。同學們看到他的舉動很是驚訝，他們或許在猜測著他倆之間的關係，或許想要和他一同回去，或許想開口勸周恆毅別回去，但無論他們如何想，出於心中的恐懼，最終還是只能默默地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