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飛翔的貓
海如龍不肯賣,周小渡就和他杠上了。
他們在附近租了個小院兒,干起了周小渡在臨川的老本行,每天天不亮,就跑到海如龍他們家門口賣燒餅。
海如龍原本並不在意,畢竟人家是賣燒餅還是賣大象,他都管不著。
但是,不過三天,他們作坊門口那條老街,便已經人滿為患——
無他,這燒餅太好吃了。
本來街坊們只是見這賣燒餅的兩姐弟容貌出眾,被美色所惑,飄飄然掏了腰包……後來一嘗,齒頰留香,驚為天餅,一傳十十傳百,生意自然就火熱起來。
海如龍本不在意,本不好奇,本不稀罕吃燒餅。
直到他發現自家徒弟們偷偷聚在一起吃燒餅,不敢告訴他。
他嘆了口氣,「把嘴擦乾淨……吃個東西跟做賊一樣,怎麼?怕師父跟你們搶嗎?」
「這不是怕師父您不高興么?是您跟我們念叨的,說那漂亮丫頭心術不正,以後不要搭理他們的。」
「你們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啊?那你們現在吃的燒餅是哪裡來的?」海如龍不高興地板起臉,黝黑的面孔像老樹的皮。
「師父,這燒餅我們試過了,沒有毒,您也嘗嘗吧!味道是真不錯,您嘗嘗。」石頭拿了燒餅就要來喂他。
海如龍偏過頭去,「不吃不吃!我可不是你們這樣的饞鬼!拿走拿走!」那兩姐弟瞧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能做出什麼好東西?怕不是摻了迷魂藥了吧?
「……真不吃?」
海如龍動了動鼻子,「……還挺香?」
「嘿嘿,師父,您就嘗嘗吧!這餅要是有毒,這附近幾條街都升天了已經。」石頭咧著一口大白牙,將燒餅懟進了師父的嘴裡。
「唔!真香!」海如龍驚奇地發出讚歎,「那什麼……再去買點兒,給你們師娘嘗嘗。」
「誒,好嘞。」
打那之後,海如龍的徒弟便天天來周小渡這裡買燒餅,周小渡不忘初心,生意再火爆,永遠為海如龍留著一份。
她向盛餘慶解釋道:「所謂民以食為天,要想抓住一個人的心,就得抓住一個人的胃。」
「這能管用么?」盛餘慶一邊揉面一邊滴咕道。
「管不管用,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周小渡坐在門檻上喝著粥,望了眼天色,「加油干,別晚點兒了。」
「知道啦。」
周小渡遙望尚還昏暗的天空,可以想象再過不久,朝霞綉滿天際,彩雲熠熠生輝的畫面,朝霞再將一顆白日請出,人間一片亮堂堂,「這北地雖然乾燥,風沙也多,但日頭倒是真好。」
「喜歡這兒?」
「地方就是地方,有什麼喜歡不喜歡?」周小渡道,「每一個地方都有它好處和壞處。不過我想,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大抵便是沒有人的地方。」
人,就是煩。包括她自己。
盛餘慶抬起頭來,對她說:「如果沒有人的話,那可太無聊了。聽說這月十五要祭神,會有腰鼓表演可以看,晚上還要舉行轉燈……我問過房東婆婆了,她說外地人也能去,每個人都能『偷』一兩盞燈,偷燈也就是偷福,來都來了,我們去偷偷唄!」
「去偷偷……」周小渡情不自禁地笑了,「也行,你這小子最近做餅辛苦了,也該出去玩一玩的。」
他們在本地賣了連著一個月的燒餅,算是承包了海如龍家的早飯。
說是一起賣,其實基本只有盛餘慶在忙,周小渡就像個祖宗似的,坐在小板凳上負責發號施令,平時出攤,很少抬頭招待客人,總是自顧自地捧著塊絲帕繡花——像個嫻雅的淑女。
周小渡在盛家的時候,從來只是喜歡看別人綉東西,自己是不願意動手的,離了廣陵,路途寂寞,又不好總拿盛餘慶作消遣,便給自己找了這麼個愛好。
她無疑是極有天賦的,動手又穩又快,想綉什麼自然就印在了腦子裡,無需拿筆打樣兒,繡花時不拘小節,單純揮灑心情,綉些什麼也是想一出是一出,今日綉兩隻長翅膀的狸貓,明日綉一叢開芍藥的紫竹,後日綉一個戲水的稻草人……
雖古怪,但活靈活現的。
那隻長著翅膀的狸貓在風中似是要展翅飛走,盛餘慶問她,「你這繡的是什麼?」
她舉著帕子,答:「本來想綉貓,可是又想綉鴛鴦,就加起來一起綉了,省事。不好看嗎?」
「是好看的,只是有些奇怪。」
「那是你沒見過罷了,或許它真的存在呢?」周小渡一邊說,一邊用拆線器把繡花給拆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在另一個世界的人眼裡,或許也是這種東西,長著翅膀到處飛、嘴裡會汪汪叫的大狸子……類似這種。」
「沒有想過,但你這個說法,還挺有道理的。」盛餘慶撕了塊餅嚼起來,有些可惜地說,「綉了一天呢,怎麼給拆了呢?」
「綉成了它就活了,它飛到哪裡去,都與我無關了,那就拆掉好了,留著帕子,明天綉點別的。」周小渡將上面的線給揪下來,任風將它們吹走,「你少吃點兒,你看你都圓了。」
「是么?不至於吧?」他摸了摸臉側。
曾有客人想買周小渡的綉帕,也不知是沖著那繡花,還是沖著繡花人的美貌。
然而,周小渡開口便要價一兩黃金,對方以為她在開玩笑,她也以為對方在開玩笑,「一兩黃金而已,不會吧不會吧,您不會拿不出來吧?」成功把那笑眯眯的客人氣得面色發青、拂袖而去。
客人走之前,還罵了她一句,「神經病,綉這些東西,還以為真值幾個錢!逗你玩兒你都聽不懂!」
周小渡甩著帕子問盛餘慶,「不值么?」
那小子笑得像只狐狸,「怎麼不值?是他不識貨。」
「可不是。」周小渡說完,又把那「張著血盆大口要吃人的雲朵」給拆了。
這燒餅賣了一個月,周小渡二人就帶著攤子跑路了,簡直將附近幾條街的人吊得食不知味,海如龍一家子幹活都少了兩分精神。
周小渡領著盛餘慶去鄰郡的流金城。
「這流金城看似是一座普通的繁華縣城,其實縣令不過是個虛職,整座城真正的話事人,不是官府,而是庄氏的庄三爺,這座縣城,不過是莊家千百個後花園中的一個。『天下十分財,八分都姓庄。』說的便是這大珩的首富家族莊家。當然,這俗語有些許誇大,但是庄氏確實掌握了天底下大半的財富。」
周小渡一邊戴上面具,一邊說道:「這流金城裡有大珩規模最大的賭場,可謂是天下賭徒的快樂老家,來了這裡,除非輸到傾家蕩產,否則,是很難捨得走的。」
「你帶我來賭錢?」盛餘慶也戴上面具,這進城的人除了少數的當地居民,外來者基本都會戴上面具。
「錢么,賺了就是用來花的呀,我這是帶你來找快樂!」周小渡大搖大擺地甩著錢袋子往城門走去。
「我可不認為賭場是個好的花錢去處。」盛餘慶搖了搖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