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節外生枝
()就在此時,一陣馬蹄聲隱隱傳進他的耳朵,聽上去彷彿非常遙遠,至少在七八里之外,如果不是居高臨下,恐怕連他也是不能聽到。王峰知道,后石塢遠離其它官道,騎馬之人必然是奔向後石塢而來的,可村裡大多都是窮苦人家,根本不可能買得起代步的馬匹。
難道,是抓自己的人來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不由的自嘲一笑,暗罵自己太過敏感了,自己搶走公主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時辰,即便是舉國懸賞通緝,只怕此時連咸陽城都沒有傳遍,更何況是遠在千里的泰山呢。
飛攀下懸崖之後,王峰右手提著紫草,並沒有直接回山洞,而是繞過後院,穿過前院,從大街上直奔東邊的鄰居家而去,東鄰家主名喚葛大奎,四十幾歲的年紀,本是薛郡曲阜人士,由於在老家得罪了當地的一個大戶,實在混不下去,這才拖妻帶女來到后石塢居住下來。
當年一到后石塢,葛大奎便是急火攻心,病倒在床,幸虧孫遜粗通醫術,泰山之內又皆是上等的藥草可采,不必花費太多銀兩,幾服藥下去,葛大奎人也慢慢好了起來。
葛大奎有一女名叫妞妞,閑暇沒事的時候,王峰也是過來幫著採藥煎藥,由於比妞妞大了幾個月,所以處處以哥哥自居,凡事都讓著妞妞,妞妞也是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個不停,所以兩人感情很是要好。
此番回來,昔rì的家早已是家徒四壁,沒有可用盆盆罐罐可以用來煎藥,所以王峰打算暫時先來葛大叔家把葯煎好,等公主恢復之後再作打算。
想著想著,王峰來到籬笆門前,打眼向院內望去,搖曳的燈光透過白樺樹皮糊成的窗戶空隙灑落出來,這也讓寒冷的冬夜透出一絲溫暖。看到燈光,王峰心裡略略放寬了一些,很顯然葛大叔家並沒有搬走,否則這村子之中他實在不知道找誰才好。
「哐哐哐」王峰抬手敲打在籬笆門的木樁之上,嘴裡喊道:
「葛大叔在家嗎?我是青冥,我回來了。」
話音未落,誰知房內的燈光倏然被吹滅了,房間之內靜悄悄一片,卻是無人應答。
「咦……」王峰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難道大叔家已經搬走了,現在住的人已經換了?可是即便這樣,也沒必要跟防賊一樣,趕緊吹燈把自己視如無睹啊,莫非有什麼變故生不成?
想到這裡,王峰忽然提高了聲音,沖院內喊道:「妞妞,妞妞,我是你青冥哥哥啊,我回來了,妞妞你在嗎?」
話音未落,院內的房門吱扭一聲,露出了一條縫隙,閃出一個扎著兩條髻的腦袋,緊接著,一聲驚喜的稚嫩聲音高叫起來:
「青冥哥哥,真的是你嗎?爹爹,快出來,他真的是我青冥哥哥。」
一邊說著,少女便是沖了屋門,飛快的穿過院子,待確認就是王峰之後,少女打開籬笆大門,猛地撲上前來,雙手緊緊抓住王峰的胳膊,驚喜的看著後者。
「爹爹,真的是青冥哥,他沒死,他真的回來了。」少女回頭大喊著,黑亮的眸子中閃動著晶瑩的淚珠,但臉上卻是開心至極。
「真的是青冥小哥,快進屋,快進屋!老婆子,趕緊做飯去,把咱家后牆上腌制的臘肉也全拿下來,給青冥小哥燉上。」一位老者腳步踉蹌的奔出屋子,此人正是葛大奎,看清楚確是王峰之後,他也是喜不自勝,趕緊招呼王峰進屋。
進屋之後,來不及寒暄幾句,王峰連忙說明了來意,並把懷中早已配好的藥草拿出,招呼妞妞趕緊幫著刷鍋準備煎藥。
正說著,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隨著戰馬的一聲嘶鳴,馬蹄之聲在院外停了下來。聞聲之後,剛剛滿臉堆笑的葛大奎不禁面sè一寒,沖妞妞說道:
「妞妞,你帶你青冥哥哥先去裡間躲避一下,千萬別出來,讓爹爹去應付他們。」
妞妞一臉驚恐向外看去,雙手死死拽住王峰的胳膊,對父親急急說道:
「爹爹小心,千萬不要和他們頂撞,實在不行就把後院那隻羊給他們吧。」
「大叔,這到底是這麼回事?來者是何人,為什麼讓你們這麼害怕?」王峰眉頭微微皺起,抬手輕輕拍拍妞妞的小腦袋,腳步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待葛大奎回答,屋門「咣當」一聲,被人一腳踢開,一股寒風隨即灌進屋內,讓躲在王峰身後的妞妞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哼,葛大奎,今天可是最後期限,你可是想好了?我還是那句老話,要不交魚,要不交人,你到底想交哪一樣?」
說話間,兩個身穿皂sè長袍的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年齡稍大的瘦高個男子,沖葛大奎喊道。
「你們是差役?」
王峰斜眼打量著二人,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對於二人的裝束,久居京城的他並不陌生,一看便知他們的穿著便是州府的差役。
「不錯,大爺正是濟北郡博陽府,趙從趙大人麾下錢四錢四爺,這位是鍾七爺。嗯?小子,你是何人?為何出現在後石塢,我怎麼以前沒見過你?」
瘦高個錢四上下打量著王峰,眼中露出意思詫異,滿嘴的官腔。
「四哥,快看,這麼大的一棵紫草,嘿嘿,咱們今天財了!」
不待王峰迴答,矮胖子鍾七竟是一眼瞥見了屋子正zhongyang的那一棵紫草,上前幾步,提在手裡,沖錢四嚷嚷著,滿臉貪婪的笑著。
錢四聞言,上前一步,接過鍾七手中的紫草,放在燈光底下仔細一看,頓時眉飛sè舞起來。
「不錯,真是紫草,四爺我在泰山這麼多年,都沒見過這麼大的紫草,恐怕這紫草長了不下一二百年了吧,哈哈,拿到博陽府的藥店中,少說也能換五十個半兩,小七啊,咱兄弟倆今天算是沒白來,財了。」
看到兩人自顧自的說著,對身邊默默站立的葛大奎理都不理,彷彿這棵紫草天經地義就是他們二人的一般,王峰眉頭不由得緊緊皺起,正要開口打斷二人的沾沾自喜,一邊的葛大奎卻是一把將王峰拉到了身後,躬身施禮道:
「二位官爺,這紫草並非我家所有,乃是這位王兄弟剛剛上山采來,急等著用來煎藥為人治病所用的……」
「放肆!葛老大,我且問你,那五條鱗魚你可準備好了?那陽軒公主可是陛下最疼愛的女兒,據說現在已經病入膏肓,就想吃幾條我們泰山特產的鱗魚,所以趙大人急等著你這五條鱗魚交上去,即可快馬加鞭送往京城,如果出了什麼差池,你全家xìng命難保!」
錢四打斷葛大奎,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眼睛仍舊死盯著紫草,毫不掩飾內心的貪婪之意。
「錢官爺,眼下大雪封山,連山澗小溪的水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連一條鱗魚苗都抓不到,更何況是半尺以上的成年鱗魚了,要不,要不你們今天就把我家後院的那隻羊牽走吧,官爺你看行嗎?」葛大奎依舊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賠著笑臉。
「葛老大,咱們上次可是說好的,交不上鱗魚,就把你女兒帶走,大人府上正缺使喚丫頭呢,咱們回去正好交差,這樣也能免了你的鱗魚之役,你看如何?」鍾七挪動著肥胖的身子,看一眼躲在王峰身後的妞妞,皮笑肉不笑的沖葛大奎說道。
「小七,此話差矣!我們身為地方父母官,就要一心為眾鄉里辦差,怎麼能忍心叫他們親人失散,骨肉分離呢?」
錢四一臉的義正詞嚴,沖矮胖子鍾七呵斥道,後者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不由愣愣的看著前者,不知說什麼才好。看著矮胖子懵懂的樣子,錢四忍不住呵呵一笑,轉向葛大奎,俯下身子,一臉的和顏悅sè:
「葛老大,看來鱗魚你交不上了,而妞妞又是你的心肝寶貝,你定然也不會捨得送出去做丫頭,那麼也就只能拿這棵紫草頂數了,這樣吧,四爺我今天善心,你的鱗魚役稅今年就給你免了,不過這棵紫草,四爺我可是要帶走了。」
說完,錢四站直身子,沖一臉恍然的鐘七招呼一聲,提著紫草,徑直向外走去。
「慢著!小的有一事不明白,想請教二位官爺……」看到二人要走,王峰挪動腳步,身子一閃,人已經擋在錢四和鍾七的去路。「錢官爺,鍾官爺,你們說那京城之內陽軒公主病重,想吃鱗魚,可是實情?但兩位官爺可曾知道陽軒公主自幼出宮修道,常年布衣素食,不沾絲毫葷腥,這吃鱗魚一說又是從何說起呢?還有,這一棵紫草是在下好不容易從山崖之上採摘下來,二位說都不說,就想竊為己有,身為地方差役,此種行徑和強盜又有何區別?」
面對王峰的一陣搶白,錢四不由勃然大怒,辦差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碰到有刁民如此不給顏面的質問,更何況對方僅僅只是一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少年。
「小七,咱們一起將這流寇拿下,等會帶回府衙交給大人慢慢審問。如果他敢反抗,按謀殺辦案官員罪,就地處死!」
說完,錢四俯下身將手裡的紫草輕輕放在地上,反手抽出腰間的青銅長劍,和鍾七一左一右各持兵器,便將王峰圍在了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