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對不起，老爸
「叔叔阿姨，你們就放寬心吧，醫生說你們女兒的情況比我好，她應該也快醒過來了。」維緬繼續補充道。
「希望是這樣吧。」陳海乾聲音依然有些顫抖，這是她唯一的寶貝女兒，他當時聽到女兒暈倒住進重症監護室的時候，險些暈倒，直接丟下所有的工作連夜從國外乘飛機飛回來。
「對了，維緬你吃飯沒有，沒吃的話我讓他們多帶一份過來。」劉順梅說道。
聽到對方的話，維緬想起了自己那清湯寡水的晚飯。但出於對自己的身體負責，也有些是為了點面子，他拒絕了陳紫瑩母親的好意。
維緬看似無意地掃了一眼，實際上他是刻意看了一下女孩床頭卡的信息。
哦，原來她叫陳紫瑩。
「維緬啊，你能不能跟我和叔叔講一講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劉順梅示意讓維緬坐到另一張病床上。
「好的，阿姨。當時我們班的同學都在操場上背書。我那時候在一棵樹下面，後來您女兒就走過來找我，問我怎麼學地理之類的，然後我們就坐在樹下的草地上聊了起來。也沒多長時間，可能也就是五六分鐘的樣子。」
說到這，維緬見面前這對夫妻表情變換了一下，盯著他。於是他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下去。
看出維緬有些顧慮，陳海乾說道：「如果是你跟我女兒之間的什麼事，你就放心說吧，我們也不是什麼迂腐的父母。」
聽罷，維緬鬆了口氣，又繼續說道：「好的。也就是我們坐下來才幾分鐘，您女兒就突然失去了意識，然後倒在我懷裡。」
聽了維緬這麼說，夫妻倆感到很驚訝，同時也感到奇怪，但看著維緬的表情，也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她在暈過去之前就沒有什麼預兆嗎，或者是有什麼奇怪的行為？」陳海乾收斂了一點情緒，問道。
「沒有，挺正常的。」
「確實奇怪，上星期轉校瑩瑩之前我才讓阿星帶著她去做過體檢，結果也沒問題啊。」一旁的劉順梅看著丈夫說道。
「然後呢？」
「然後我也就暈了過去。」
「那時候你感覺怎麼樣，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有的。」
夫妻倆突然來了精神。劉順梅繼續問道：「什麼感覺？」
「就是感覺頭特別暈，有點像是在太陽底下蹲久了突然站起來那種感覺。但我們是在樹底下的，而且那時候還是比較涼快的，不應該是那種狀況。」維緬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道。
「真是苦了你們兩個了。」轉頭看著還躺在病床上的女兒，劉順梅用手指輕輕幫她扒弄了一下頭髮。
「瑩瑩她從小就沒怎麼自己出過家門，這次讓她轉到我老家這邊來上學還是她第一次離開我們。沒想到，剛過來就出了這樣的事。」說著，劉順梅開始捂著嘴巴更咽起來。
「沒事的順梅，瑩瑩她命貴，不會有事的。」陳海乾站起來，走到妻子身邊摟著她的肩膀。
一旁的維緬不知道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家人，心頭跟著有些莫名的難過。
不久，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提著兩個打包盒出現在病房裡，放下晚飯後又離開了。
維程沒有回到自己的病房，一直在跟陳紫瑩的父母聊天。從聊天中他大概知道了陳紫瑩的家庭情況。
陳紫瑩的父母早期為了事業，結婚後一直沒要孩子，當陳紫瑩出生的時候，劉順梅已經三十五歲了。
陳紫瑩從小就比較懂事，也很聰明，夫妻倆經常因為工作關係，沒時間在家裡陪她，她就跟著自己的家庭老師學習各種東西。生長在那樣的家庭，她自己的衣服卻從來不要別人洗，還經常幫著保姆打掃房子，甚至在還沒有上小學的時候，她就學會了做飯，每天早早起來給所有人準備好早餐。
在她現在這個愛美的年紀，自己卻除了校服就只有寥寥可數的三套衣服。她還經常把買給她的新衣服和自己的零花錢捐給一些貧困地區的孩子。
她從來不讓劉順梅夫婦操心，只要是自己可以完成的事，就絕不求助別人。
聽了夫妻倆的訴說，維緬感覺自己的內心深處被狠狠地敲擊了一下。她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陳紫瑩，此時的她沒有戴著那副黑框眼鏡，嬌俏的鼻子下方插著吸氧管，看上去一臉恬靜又顯得楚楚可憐。眼前這個女孩懂事得讓他感到心疼。
「瑩瑩她性格比較孤僻，不太喜歡和同齡人交朋友，這些我們其實都知道，我們作為父母以前也試著幫他改變過，但她還是那樣，很難交到一個能和她說得上話的好朋友。」劉順梅一邊說一邊掉眼淚，彷彿這些年對女兒的虧欠一下子都被傾瀉了出來。
「是啊，所有剛才聽你說瑩瑩主動去找你的時候是我們有些失態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的叔叔，我也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你們不要怪我才是。」
咚咚咚。
這時，門口傳來的敲門聲引起了三人的注意。來者是維緬和陳紫瑩的主治醫生。
「醫生。」陳海乾夫婦立刻站起來。
「小姑娘這段時間有什麼反應嗎？」醫生問道。
「還是老樣子醫生，我女兒大概什麼時候會醒過來？」劉順梅問道。
「這個我也不能給你一個準確的時間，這隻能完全看她自己，不過現在從心率上看她還是很正常的，放寬心，我們會定期給她做檢查的。」說罷，醫生看向另一邊的維緬。
「小夥子，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剛清醒過來，情況還不穩定，要注意休息，你跑這來幹什麼？」
維緬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你下午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你家屬呢？」
「他們出去了。」
「也行吧，檢查結果顯示你的一切狀態都挺好的，只是血糖有些偏低，這個後面會慢慢恢復過來的。」
「嗯，醫生，我吃過飯以後感覺就好多了。」
醫生點點頭，說道：「現在你需要回病房休息，然後聯繫一下陪護你的家屬，讓他過來找我。」
「知道了，謝謝醫生。」
隨後維緬跟陳海乾夫婦道別後回到自己病房。劉順梅有些不放心，讓丈夫跟了過去。直到維程從外面買著花回來，陳海乾才離開。
「剛才醫生說讓你回來以後去找一下她。」
「已經去過了，醫生說你情況還不穩定，需要再留院觀察幾天才能出院。」
聽說要還需要住院，維緬想起了跟藍洋的約定，皺了皺眉頭。
看來只能等他放假之後再聯繫一下他了。
天色越來越暗。
「差不多該休息了，晚上有什麼不舒服的就叫醒我。」維程對兒子說道，然後自己到另一張病床上躺下。很快，他的呼吸變的均勻起來。這兩天，他也累壞了。
維緬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天空，那個夢境又一次出現在他腦海里。
「希望她不會做到這樣的夢。」想著隔壁還在昏迷中的女孩，維緬漸漸合上了眼睛。
……
鬱鬱蔥蔥的森林裡，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樹矗立在正中間。
樹下的一處瀑布邊，一朵直徑莫約在兩米的蓮花倒垂在水面上。瀑布濺起的水花打在花瓣表面，順著花瓣的脈絡匯聚在一起緩緩滴落。
維緬盤坐在河岸邊，低垂著眼帘，彷彿正處于于一種奇妙的狀態。
「維緬……維緬……」
這時，一道輕柔的聲音傳入維緬耳中，將他從這樣的狀態下喚醒。
維緬努力睜開眼睛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道聲音已經落下。瀑布的水霧後方，一道窈窕的身影若隱若現。
維緬站起身來，恍恍惚惚地朝著瀑布走去。直到腳掌即將接觸到水面時，他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維緬……」那聲音再次響起。維緬再也顧不得其他，一腳踏入河中。
咕嚕咕嚕咕嚕。
河水迅速漫過維緬的頭頂。
……
「快快快！」
隱約間，睡夢中的維緬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迅速睜開眼睛，維緬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醫院裡。
他揉了揉眼睛做起來，見房門開著，父親站在門口緊鎖著眉頭。
「老爸？」這時，外面走廊上又響起了推車輪子滑過地磚的聲響。
「老爸，發生什麼事了？」
聽到兒子呼喚自己，維程轉頭看向房間里。
望著父親看自己的眼神，維緬感覺有些不妙。
維程轉身走進病房，反手將門關上。他沒有開燈，只是走到另一張床上坐下，然後抬起頭看著兒子說：
「你的那個同學突然病危，醫生現在正在搶救……」
咯噔。
維緬頓時感覺心臟一沉，連心跳彷彿都慢了半拍，大腦一片空白。他感覺呼吸有些不暢，捂著胸口四下張望起來，而後開始大口喘息起來。
維程見兒子的狀態不對，立刻上前扶住他。
「兒子！兒子！」維程開始焦急地呼喚起來，生怕兒子再出什麼事。
「病危……病危……」維緬嘴裡不停的重複道。
「你的眼睛好乾凈哦！」
她的這句話一直重複在維緬的腦海中。此刻，維緬的腦子裡全是陳紫瑩的音容笑貌，還有她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老爸。」維緬將頭頂在父親胸前，緊緊抓住他後背上的衣服，身體不停地顫抖，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對不起，老爸。我……我真的喜歡上她了……」
聽見兒子的話，維程先是一驚，而後也是回過神來。
「沒關係，沒關係了兒子。」
「她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