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左術,危!
大同守軍據此不過六十里,騎兵若來不過眨眼之間,眼下已經快過去一個時辰,卻不見絲毫大同守軍的蹤影。
難免不讓人起疑。
實則左術拿到朱祁鈺的信物之後,騎乘一匹快馬向大同鎮飛奔而去。
不多時便到了大同鎮要塞之下。
左術扣關叫喊,把守要塞的守軍見到左術手中的信物,不敢耽擱,趕忙叫起了鎮守大同震要塞的都指揮同知。
當都指揮同知見到左術手中的金字腰牌和聖旨后,當即嚇了一跳。
這哪裡是他能處理過來的事情,趕忙又去將都指揮使叫起。
大同鎮都指揮使司名叫韓當。
深夜被部下叫起,韓當自然是一頭霧水。
左術被請入瞭望樓的一處小閣樓中,兩人在小閣樓中會面。
當韓當被帶到左術跟前,見到其手上拿著的信物后,當即被驚出了一身冷汗,瞬間困意全無。
毫無疑問,此人是那位即將趕赴大同北伐瓦剌、韃靼的郕王殿下派來的。
「不知大人到此,有何貴幹?」韓當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問道。
深夜前來,只要不是傻子,肯定都知道出事了。
左術也不跟韓當廢話,急匆匆道:「我押運糧草的大軍遭遇了五千瓦剌騎兵的偷襲,此時正在一處低地與瓦剌軍奮戰,郕王殿下也在軍隊之中,情況緊急,請大人速派援軍馳援!」
「啊?!」閣樓內燈火搖曳,左術的話差點沒把韓當給嚇得癱坐到地上。
運送糧草的軍隊被五千瓦剌騎兵偷襲,連郕王殿下也在其中?
老實說,韓當慌了。
要說押運的糧草沒了也就沒了,隨行的軍隊覆滅了也就覆滅了,可那位郕王朱祁鈺在其中,情況可就大大不同了。
要知道那可是大明親王,當今皇上的弟弟。
本來運糧的軍隊的目的地便是大同府,眼下被別人半道偷襲,而他這位都指揮使沒有及時去接應,萬一那位郕王殿下出了點閃失。
別說他的官職,他這顆腦袋保不保得住尚且兩說。
弄不好給他來個夷三族。
那可真是倒大霉了。
因此短暫的驚訝后,韓當一馬當先道:「此乃下官職責所在,大人不必擔心,待下官去整頓兵馬,即刻出發。」
左術點點頭,「如此甚好,那就有勞大人了。」
他沒想到此行可以如此順利,其實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還好這大同鎮守將的人心還沒爛到底。
言罷,韓當轉身出閣便要集結部隊。
然而走到走廊盡頭,卻被一人攔下。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韓當的一位幕僚,名叫胡宮。
見幕僚胡宮將自己攔下,韓當眉頭一皺,「你攔我做甚,貽誤了軍機大事,小心本使剁了你的腦袋!」
眼下情況緊急,運送糧草的大軍被五千瓦剌騎兵偷襲,戰況轉瞬即逝,早到一些和晚到一些簡直天壤之別。
故而耽誤不得,因此韓噹噹頭便劈頭蓋臉罵了胡宮一頓。
誰料這胡宮被責罵,非但沒有感到害怕,給韓當讓道,反而深深一鞠躬,諂媚笑道:「大人勿急,且聽小人一言,小的要恭喜大人即將平步青雲。」
聞言,韓當懵了,一瞪眼厲聲道:「胡宮,你這話什麼意思?」
現在他腦袋都快保不住了,何言平步青雲?
見胡宮依舊不讓路,韓當恨不得抽刀把這廝的腦袋給剁下來。
然而胡宮依舊不急,看著韓當著急的樣子,他反倒賣起了關子,「大人,閣樓內之人,可是來請大人派救兵馳援那郕王殿下的?」
「自是如此。」韓當點頭,隨之一怒,「你既然知道,還攔著我?郕王殿下出了什麼岔子,本使腦袋都得落地,本使若是人頭落地,第一個把你全家滅了!」
「大人言重了,小的全家的性命哪有大人金貴?小的在此是要告訴大人,大人非但不會人頭落地,還會官運宏達。」胡宮微微一笑道。
「你這是何意?」聽聞此言,韓當愣怔片刻。
「大人且聽小人一言。」胡宮微微一笑,隨後娓娓說道:「那郕王殿下乃是在運糧途中被瓦剌大軍奇襲,與我等並無干係,誰能想到那條小道能遇上數千瓦剌大軍,事發突然,即便是郕王殿下身死,皇上也怪罪不到我們頭上。」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這郕王可是皇宮中那位王公公的死敵,小的聽聞消息,這郕王殿下得了皇上旨意,將那王振抄了家,而如今王振在朝廷里權勢滔天,如若讓王振知道大人並無出兵,那王振豈不歡喜?」
「王振又深得皇上寵信,大人替那王振除了這一心腹大患,如此一來,大人難道還不能官運宏達?」
一番話下來,聽得韓當面色沉重。
他深知胡宮所言頗有道理,時下朝廷內郕王與王振鬥爭,雙方皆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那王振又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
若自己此時給王振獻上如此一份大禮,那麼他的仕途前程自不必說。
可是……
「若我不知道還好,可眼下郕王的人都來了,此時再不去救,我脫不了干係!」韓當直言道。
他所言非虛,郕王的人來求援和不來求援,事情的本質就發生了變化。
要是他當下不出兵,等到郕王真的身死,那閣樓里的左術回去直接參他一本,他韓當仍然難逃一死。
活都活不下去,又何談官運宏達,這些虛話?
誰知聽完韓當之言,下一瞬胡宮忽然臉色一沉。
他上前兩步湊到韓當身前,向閣樓內使了個眼色,而後做了抹脖子的狠厲動作道:「既然如此,我等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將此人殺了,割下頭顱獻與王振。」
此言一出,韓當猛然一驚。
斬殺郕王派過來的使者?這若是被發現……
韓當來回踱步,始終猶豫不決。
此時胡宮站了出來道:「成大事者,必然要狠得下心來,大人的仕途命運,在此一舉了!」
這話猶如一記重鎚,重重砸在了韓當心頭。
他思忖片刻,終究是沉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