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日心說的羔羊(4)
毫無感情的話語,輕巧的被說了出來,就像並非宣判了某人的死亡,而是「這個芭菲一點都不好吃」這樣的小事一般。
「可是夢姐就在這吧,如果是祭品豈不是配羊找上帝去了?」
無名將抹布纏在手上,與凝固於櫥櫃之上的油漬激烈的對抗,忙裡偷閒的來了一句。
房東轉過身跪在沙發上,將胳膊抵在沙發靠背扶著腦袋,解釋起自己的話。
「夢小姐也是祭品,但不是獻給神的祭品,而是這個儀式的祭品。夢小姐是很珍貴的寶物,想必才是最重要的一環吧。」
「房東大人,這個點你就不用夸人了,不會讓人高興的!」
無名回身看向房東,語重心長的告誡道。
可惜房東未能明白他的意思,轉身抱著腿坐了回去,用空洞的眼神盯著設計師。
「夢小姐當時為什麼不拒絕那些登門拜訪的人呢?夢小姐如果不想給別人做東西完全有能力拒絕,沒必要逃到深山裡吧。」
「怎麼說呢,不太知道如何拒絕吧,雖然每天被糾纏,但實在是沒法拒絕他們。」
房東聽到設計師得回復后,整個人陷入了獃滯得思考中,許久后。
「那夢小姐愛世人么」
不明所以的提問讓設計師摸不到頭腦,思考片刻后她摸著頭不由嘿嘿笑了起來,樣子有些不好意思。
「很難說愛不愛吧,我只是很難討厭別人。」
「那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虐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子呢?」
無名接下了話茬,但並沒有看向二人,而是專心致志的清理著難以去除的污垢。
可他的提問確實一針見血,就彷彿直接提出了一個悖論。
設計師低垂著頭,像個做錯事等待接受批評的孩子,眼神中充滿了無助與迷茫。
「我不知道,我知道他做的不對,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討厭他。」
「得!破案了!房東大人說的沒錯,你真是祭品啊夢姐!」
如果愛世人,就需要愛惡人,可惡人必然會傷害其他的人。
會讓人瘋狂的偏執之愛。
只不過這種人得愛並沒有像第二個死者那樣,需要強烈的表達出來,而是可以深藏在心裡。
對於無名得小聰明,房東肯定得點了點頭,拿出了那張巨大的城市地圖將其鋪平在桌子上。
白色的光從她得手中流淌,如水般落在了大廣場的位置,波紋環環,隨即構成了太陽系行星的概念圖,同無名在那個酒吧里見的一摸一樣。
「周一的死者為月球,周二的死者為水星,周三的死者為金星,七日七星七位天使,以這個理論接下來就是太陽了。以太陽為中心塑造出伊甸園,通過獻上羔羊獲得神的垂青,米迦勒,希伯來語,愛神,亦是被神指定的伊甸園的守護者,夢小姐無意間被利用成為了米迦勒的象徵,作為神的使者將廣場塑造為了伊甸園,伊甸園與天界達到相通,不斷地引導天空的力量到達地面,作為啟動與維持整個陣法的電池。」
「話說房東大人啊,基督教不是地心說得維護者么?為啥這個陣心的位置是設置在了太陽?」
櫥柜上的油漬簡直就是背叛革命的頑固分子,無名現在恨不得買二斤濃硫酸澆上去讓這些不識相得油漬開開眼。
房東聽到無名的疑問后,手輕輕一揮,在桌子上出現了一片星空的投影,相當的震撼與漂亮,令設計師整個人都看呆了,她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場景。
「最初的教宗確實是這樣。但1514年哥白尼寫成了《天體運行論》正式提出了「日心說」的理論之後,以此為分界線宗教派也分為了「地心說」派與「日心說」派,。前者仍以地心說為【原本】塑造神明得世界觀,我們稱其為舊式教宗;後者選擇了以新的日心說為【原本】塑造神明的世界觀,我們稱其為新式教宗。」
最初的星空還是靜止的,然而在房東輕點后星空整個運動了起來。
「日心說后,陳舊的知識被打破,縱使星辰也不再永恆不變,縱使恆星亦有熄滅的一天。現在的教宗已經承認了日心說得地位,二者僅僅是作為參考系得不同而分化的學派罷了。所以選擇日心說與選擇地心說都是可以達成目的的。」
說著,房東手指輕輕劃了幾下,那星空不斷放大,變成了太陽系的投影。
設計師用手扶著腦袋,伸出一根手指想摸摸那明亮的太陽,可惜這僅僅是模擬出房東腦子裡的畫面罷了,即不真實也不準確,水月鏡花,可見不可及。
因此她失望的趴在桌上,抬起頭欣賞著那美麗的太陽系。
「日心說么?哥白尼的理論提出相當困難呢!在那個陳舊的年代不容許一絲的光亮存在,布魯諾這樣的殉道者也不在少數,還好結局是好的,日心說還是提出了,那怕之後也被推翻了就是了。」
設計師說著,在手中創造出了一朵白金的百合花,像是獻給某人一般拋到空中,而後消散了。
「不過說起來,布魯諾這樣的殉道者才是教會的眼中釘吧,哥白尼反而屬於典型的溫和派宗教學者。」
終於清理乾淨櫥櫃的無名氣喘吁吁的摸了一把頭上的汗,無意識的回了房東他們一句。
1514年,哥白尼寫成了《天體運行論》,正式提出了「日心說」的理論。
在《天體運行論》的序言——給保羅三世教皇陛下的獻詞中,他如此說道「我知道,哲學家和思維並不受制於一般人的判斷。這是因為他努力為之的是在上帝對人類理智所允許的範圍內,尋求一切事物的真諦。」
然而,《天體運行論》的正式出版,是在1543年。
1543年5月24日,垂危的哥白尼在病榻上見到了從紐倫堡寄來的《天體運行論》樣書。他只摸了摸書的封面,便於1543年5月26日與世長辭了。
相比較布魯諾這種將日心說當作武器對抗教宗的人,哥白尼更渴望教宗能逐漸接受他的理念。
在他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天體運行論》也是靠著「這不過是一種猜測,而非確實存在的理論」而欺騙了教宗,使之免於迫害。
靜,死一般的寂靜。
並非是三人的沉默,而是無名感覺到了一種他從未感覺到的感情。
房東?
房東的眼神已經空洞,卻令無名清晰的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不對,是我想的太少了了么,啊,原來如此么?竟然還有這方面的東西么?」
似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和誰對話一般。
房東抱著腿坐在那裡,不斷地喃語,思維已經到達了另一個空間中。
忽然房東在沙發上站了起來,從桌子上走到了設計師的身前,而後跪下將她抱在了懷裡。
「夢小姐。」
「嗯!」
此番舉動將讓設計師有些神志不清,臉上像發燒一樣炙熱。
那平靜的困惑,直視著設計師的內心。
「如果有一天你需要維護你的知識,你願意為了他們去死么?」
.......
朝聞道,夕死可矣。
設計師沉思了片刻后,微微點了點頭。
無名沒有看錯,房東笑了,相當溫柔的笑,令他忘卻了自己在幹什麼的溫柔的笑。
「對所有人的偏執之愛,但卻擁有著智者的理性,夢小姐有著不可多得的天賦。」
「我很高興,也很開心,因為夢小姐沒有迷失,夢小姐從沒有想過離開這個世界。」
「那怕那些人足以使你厭煩,你卻仍能發自內心的,理智的愛他們。」
「我很開心哦!」
「所以請你先睡一會吧。」
「在死亡降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