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永恆的白日(1)
找到女孩的過程非常簡單,系統為了省去尋找的麻煩特地為無名進行了導航。也得虧了有導航,無名是咋也沒想到門的附近除去那一小片綠洲外就是茫茫的戈壁,假如讓他在戈壁里硬找人的話,無名的評價是——馬勒戈壁。
如果順著導航前進就可以直接達到女孩身邊,但無名沒有選擇這樣的選項,而是特地繞路走到了女孩不遠處的高地上偷偷觀察著倒在地上的女孩。
救下女孩,確定女孩瀕死,殺死三隻獸靈,解決禍端根源。
第一個條件很好達成,麻煩的是後面得。
任務中的條件必然是相互聯繫的,所以正常順序應該是反過來,女孩遭受禍端根源,而後獸靈襲擊,瀕死,被救。
如果自己到達的時候女孩並沒有遭受獸靈的襲擊,就可能造成第三個條件無法達成,拯救的時機太早,就需要自己親自動手達成第二個條件。
無名不是什麼好人,但為了完成任務就要親手傷害別的人類,對他來說還有些心理上的障礙。
一路上,無名都祈禱著自己趕到的時候女孩能身受重傷,現在看,天不隨人願,別說重傷了,女孩甚至還有意識,在努力向陰涼的地方爬去。
雖然不知道女孩在進入門后發生了什麼,但她現在應該是站不起來了,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可能是因為迷路導致了脫水。
衣服看樣子相當高檔,搭配的也很用心,可如此用心地搭配只是對普通生活的適應,一看就知道是那家被寵壞的大小姐,沒認識到斬妖師們自戰鬥的那一刻起就與普通人漸行漸遠。
有經驗的斬妖師當然很少發生這種狀況,可被自己的天賦蒙蔽雙眼,變得自以為是,為了證明自己,因此一意孤行得天才們就不一定了。
斬妖界這種封建到未能適應新時代的世界應該盛行這種奇怪的人吧。
像無名這種有自知之明,懂得隨時逃避責任的人在斬妖師界反而算是異類。
畢竟本就不是自覺走上斬妖師道路的人。
沒有那種天然的對妖獸的敵視,也沒有天生的世界賦予的該死的責任感。
僅僅是因為只能幹這個,干這個賺錢也快而成為斬妖師罷了。
這種沒有信念的斬妖師走不長,失去了信念只是在人生中苟活的斬妖師必然會早早死去——房東曾經跟他這麼說過,但——
「無名是異類,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意外的存在。所以只是抱著活下去的想法也好,只是順應我的要求苟活著也好。僅僅是站在斬妖師的道路上,就可以比別人走得更遠。」
房東經常會不知是安慰還是確有此事的肯定無名的天賦。
因高溫而扭曲的地平線上出現了幾隻由磷火構成的狼。
那便是獸靈,傳說是由死去生物的靈魂相互糾纏后產生的妖獸。
靈體的妖獸對付起來相當麻煩,常規的武器對其無法造成任何傷害,但如果有專門的符籙或者裝備就能輕易的拿下,屬於典型的極端進化物種。
恰好無名穿越后獲得的手槍與子彈連靈體也可以造成傷害,對無名來說是合適到不能再合適的目標。
手槍上膛,接下來就只是需要等待罷了。
癱倒在地的女孩差距到了逐漸接近的獸靈,恐懼令她下意識的想要大聲求救,卻因為脫水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
如此她的內心更加恐懼,已經顧不得被石子磨破的手的疼痛,拚命向獸靈反方向掙扎。
「對不起了,落難小姐,要怪就怪系統不做人吧。」無名輕易的撇清了干係,瞄準了前來覓食的獸靈,不斷調整角度,確保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掉三隻。
獸靈感覺到了女孩身上的靈力,謹慎的圍繞著她觀察了起來。
無名看到女孩無力的抬起手,連吟唱的過程也沒有出現,半透明的劍便從她的手中飛出。
可惜因為意識變慢導致速度不足,被獸靈輕易的躲開了。
意識到了女孩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獸靈狼紛紛仰天吼叫著,撲到了她的身上撕咬了起來。
淡淡的白光在女孩身上浮現,是防護用的法術。
徒勞無功的掙扎罷了,很快防護便被撕裂為了碎片。
漂亮而昂貴的衣服什麼都無法提供,破碎后的布片連昂貴也丟的一乾二淨。
彌散的血液味就連躲在遠處的無名也能聞到,令他疑心這是否是幻覺。
噗噗抬起頭看著他,表現出了一絲絲的不解。
無名沒有回答,用手摸了摸噗噗的頭,平靜的反覆規劃如何儘可能快的殺死三隻獸靈。
女孩已經發不出聲音,只能任由獸靈撕咬,但掙扎的幅度明顯增大,疼痛強行令她的意識恢復了不少。
若是因為脫水昏迷,反而會幸福很多吧。
失去了痛覺,那怕身上的肉被強行撕扯也不會有感覺,再醒來就會在潔白整潔的醫院。
身邊是因擔憂而激動的親人,還有重金雇來的恪盡職守的醫生。
可憐的大小姐啊,你本該這樣渡過現在的時光。
可你不該醒著。
面對無法反抗的鮮美獵物,獸靈們越加放肆。
一隻獸靈在拚命撕扯著女孩的左手,皮膚逐漸破裂,肌肉纖維一根根緩緩斷裂,筋膜被強行拉扯為了兩半,在左手被強行扯斷後還能看到那仍然連接在一起的血管。
無名看著那支獸靈抬起了手槍,深吸了一口氣後轉而瞄準了一隻正在撕咬女孩頭部的獸靈。
要是讓它把女孩的脖子咬斷就不好了。
微弱的哭喊聲從遠處飄來,而後越來越清晰。
無名沒想到女孩還有力氣哭。
這是好事,哭到沒力氣昏死過去對他們二人都會輕鬆不少。
可女孩只是斷斷續續的痛哭著,不知為何苦苦支撐著最後的意識。
讓人摸不清她究竟受傷到了何種地步。
如此他只是看著,任由慘劇發生。
默默等待著,屬於自己的那一刻的來臨。
他本該是拯救女孩英雄,但他只是看著,任由慘劇發生。
因為他本就不是。
他只是無名罷了。
當一切結束之時,槍聲響起。
無名在一瞬間便殺死了三隻獸靈,輕易的不能在輕易。
剩下的獸靈聽到槍聲,預感到不妙紛紛逃跑,不過無名也沒打算在它們身上浪費時間。
站在殘破不堪的女孩身前,無名沉默著將槍收了回去。
瀕死?恐怕女孩已經在死亡的邊界徘徊了。
即便這種情況,女孩竟然還保持著微弱的意識。
該說不愧是斬妖師裡面的小天才么?
察覺到了無名的到來,女孩下意識想抬起手去求救,但已經抬不起來了。
這種情況真的能活著把她送回到門的那邊去么?半途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休克吧。
討厭,討厭,真討厭。
不是因為需要看著,不是因為無能為力,不是因為任由事情發生。
只是心裡單純的,憤怒的,厭惡的——
討厭罷了。
「噗噗,其實我不喜歡當壞人啊!」
那怕我具有當惡人最天然的資質。
無名一邊抱怨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將女孩抱了起來。
噗噗舔了舔無名的臉,又用自己軟軟的臉安慰似的蹭了蹭無名。
不過任務仍沒有完成,前三個條件確實達成了,唯有第四個條件像是個謎語一般看不出要表達什麼。
禍端根源?是指造成女孩現在這個情況的根本原因么?根據房東告訴自己的知識,只要不是很狂妄的人按理來說確實不應該在里世界迷路。
正思考著,噗噗慌忙拍打起無名的臉,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相當不妙的事情。
無名疑惑得看著噗噗,順著它得爪子所指得方向望去,驚訝的發現他們來的路消失了!
就彷彿整個世界得背景被替換了一般,沒有一絲熟悉可言。
這並不是因為隔壁上得場景本就難以分辨,無名對自己的記憶有著相當程度的自信,見識過的東西那怕無法細緻的記住全貌,也足以記住大概,他確信來的場景因為莫名的力量被替換了。
「系統!」
無名冷靜的想起了系統可以給他提供指引,然而系統的界面恢復了最初得名字,能力,任務。指引得界面已經完全消失了。
「該死,他媽的是為了引我來這裡么!他媽的被擺了一道!」
無名憤怒的咒罵到那個所謂深愛他的系統,充分的體驗到了讓他穿越的背後主使的惡趣味,但那怕罵一千遍罵一萬遍也改變不了現狀。
連發泄情緒的時間都沒有賞賜給自己,無名看著周圍冷靜的分析了起來。
如果是可以靠體力來強行突破的情況倒也好說,但在見識到場景被改變的一瞬間,無名就意識到女孩究竟是為何會在里世界迷路的了,恐怕現在的這個世界並不是可以依靠前進或者後退來離開的。
會讓人迷失方向的幻境無名已經見識過了一個,便是他現在所居住的公寓。
不過那可不是幻境,而是當之無愧的人造神跡。
房東為了防止普通人打攪自己的生活,利用公寓為陣心,環繞著公寓的楓樹林為陣的組成結構,通過石子小路作為鏈接二者平衡二者的線,塑造出了一個連空間都足以錯亂的奇迹。
其中可暢行無阻者,要麼自身已然超凡脫俗不為陣法所困,要麼就需要的得到房東的許可。
唯一的例外只有一例,那也是房東為何收留噗噗的原因——
靠著嗅覺愣是從錯綜複雜的空間中找到了正確的道路,比萬物都要弱小卻仍能創造奇迹。
「噗噗,能聞到附近有熟悉的味道么?」
噗噗雖然是只狐狸,但作為一隻天生弱小的可憐的妖獸把求生的天賦點的滿滿當當,就嗅覺這方面,十條狗疊起來都比不上它。
不過即便如此,噗噗卻只是搖了搖頭。
「唔!」
「被奇怪的味蓋住了?」
噗噗表示原來的味道變得相當細微,另一種非常濃郁的味道從四面八方將他們團團圍住了,不過它沒聞到過這種味道。
這也不怪噗噗,噗噗其實很小的時候就被房東收留了,房東那個家裡蹲也不可能帶著它出去「長長世面」,就房東那生活方式,噗噗能自己活下來都是老天開恩了。
無名環顧四周,觀察著附近戈壁的情況。
與其說是戈壁,現在的場景已經完全是沙漠了,還是相對來說比較平整的沙漠,腳下的沙子比較粗,看來是受風面。
無名將手指在嘴裡含了一下,讓手指充分裹上唾液,之後舉到了天空中。
等待了片刻后,無名眉頭一皺。
沒有,風么?
困惑的抬起頭,正午的陽光明晃晃的,只是看一眼就會讓人感覺頭暈目眩。
噁心,噁心,真噁心這種感覺。
「唔!」
噗噗用軟軟的爪子拍了拍無名的臉,讓無名冷靜了下來。
自無名蘇醒后,他常有這種感覺——明明無欲無求,卻又時常心生執念,即便意欲逍遙自然,卻會因執念而心生痴念。
彷彿心中有一道門,自己的手就放在上面,那怕不想,也會下意識打開。
究竟打開後會發生什麼,無名不知道。
對無名來說,噗噗就像是一個閥門一樣,會在無名即將邁過那扇門時將他叫醒。
「唉,麻煩啊!不過噗噗你聞不到味的話就說明這裡不是房東那個水平的幻境。」
無名一邊唉聲嘆氣,一邊查看了一下懷中抱著的女孩的傷勢。
只能說斬妖師里的天才就是天才,那怕受了這麼重的傷也能無意識的苦苦掙扎,如果不是體內的靈力再生出現了紊亂,她完全能自己恢復。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和草履蟲之間的差距還大啊。
確認了女孩還能支撐后,無名看著一望無際的沙漠,深深吸了一口氣。
「噗噗,馬上我每走一步你就數一步,數夠一百步就告訴我。可以么?」
「唔!」
覺得仍然不夠的無名再次加重了語氣,向噗噗強調道。
「絕對絕對不能數錯,玲姐店裡的母狐狸可還等著你回去呢。」
「唔!!!!!!」
色慾熏心讓噗噗血脈噴張,也不再纏在無名的脖子上,而是相當認真的站在了無名的肩膀上。
「一。」
無名邁出了一步后,確認一下腳下的沙土,而後又看了看天空。
陽光雖然看著毒辣,倒沒有讓人無法忍受的感覺。
「二,三,四..........」
無名抱著女孩,一步一步認真的數了下去。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唔!」
一人一獸在同一時間確認了第一百步的到達。
停下來后的無名看了看周圍,環境沒有絲毫的改變,就像是在原地踱步一般。
不是直接改變空間的環境,大腦認知上也沒有發生改變,是影響別的地方了么?
無名看著天空中的驕陽,那毒辣的陽光宛若永恆的白日,將他們緊緊的鎖在大地之上。
長呼出一口氣,略微讓自己的身心勉強放鬆了一些。
「噗噗,第二次要開始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