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回憶與因果的交織
......
「仙人指路......」李忠面色劇變，他眉毛擰在一起，疑惑看向趙無疆，慌忙問道：
「誰施展的術？又用給了誰？」
趙無疆緩緩道：
「秦氏......小胤......」
他能明顯感受到，李忠在聽完自己的回答后，心神頹然了下來，整個人變得怏怏無力。
「沒事的...沒事的...我...我有送寶物給他...他沒事的...」李忠癱靠在椅子上，眉宇憂色，眼眸恍忽。
「為什麼？」趙無疆低沉開口：「為什麼你要將五行升仙術告訴他們」
五行升仙術，此術的記載，來源於護國坊內王義方曾經搜尋的孤本。
趙無疆曾翻閱過此孤本，大略了解了五行升仙術相關的內容，但擔心雷劫，便沒有更深入的研究過。
但知曉此術記載之人，還有趙小胤與李忠兩人。
在趙無疆身為太傅期間，在宮中教導胤王與太子，道儒兩家典籍，都被他拿來給兩位孩子研讀定基礎。
所以自從他在武氏族長武照神口中得知，五行升仙術，來自李氏之後，他就大概知曉了事情的原委。
只是，他需要一個回答，一個李忠的回答。
李忠不敢去看趙無疆，眼眸低垂：
「氏族的族老求我...說...為了李氏的強盛...對不起，對不起趙師...我也...我也不想...」
「但這一切，都怪你趙無疆！」
李忠面色勐然一變，變得猙獰，原本的委屈內疚一瞬消失，眉宇之間爬滿戾氣，就像換了個人一般：
「若你真心扶持李忠，一切都不會走到這一步，可你偏偏要去輔左一個女人，讓大唐的江山，換了姓！」
趙無疆澹然看著詭變的李忠，沒有怒氣，只是眼眸蘊含更深的憐憫。
「我就是要讓他們都習得五行升仙術，然後攛掇他們殺死你！」李忠面目愈發猙獰：
「你要記住，皇位是李忠的，他，才是太子！
你們都該死，武氏媚娘該死，她一介女流，憑什麼登李唐的大寶！
逍遙王李逍也該死，他明明握有兵馬無數，為什麼不撥亂反正？
胤王更該死...他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我要殺了他...不！
不！不能殺小胤...他是我弟弟，不...」
李忠眼眶赤紅，他一邊抓著頭髮，一邊用拳頭狠狠地錘擊自己頭骨：
「不~！小胤沒想爭我的皇位，我不許你動他...不許...婦人之仁！我怎麼告訴你的，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
趙無疆看著狀態越來越瘋癲的李忠，長長嘆了口氣，屈指一點，點在了李忠的額頭上，下一刻，李忠清明過來，但目中皆是茫然。
「趙...師...」李忠虛弱開口，緩緩合上了眼眸，身軀癱軟，被趙無疆扶住。
趙無疆將這個少年放在軟塌上，隨後房內大霧頓起，白茫茫一片。
他背負雙手向前一踏，在霧氣中消失了身形。
......
記憶如走馬燈。
李忠腦海的世界，是陰鬱的。
天地間，散落紛飛著無數碎片，像是一面完整的鏡子被打碎，碎片反射著光華，不斷旋轉，碎片內，是不斷重複的過往場景。
趙無疆行走在這方天地間，找尋著一個人，一個應因果而生，不該出現在世間的人。
同時，他也在找另一個人，一個苦苦掙扎的人，一個被逼到角落的人。
他的腳下，是一根霧蒙蒙的因果線，他順著這根線，在李忠腦海不斷前行。
李忠思慮過重，人格分裂了，這一點，他早有猜測。
李忠的貼身僕人，這些年，時常聽到李忠一個人在房中自言自語，又好像在與人交談，他擔心自家主子，便將此事告知了太傅趙無疆。
當年我以因果之力，僥倖勝了丹一籌，便知因果之力的強大，因果延綿在歲月中，即使知因，也難以知果......趙無疆在如破鏡的漫天碎片中行走，李忠的記憶被他點點收入眼中。
李忠的生母不是正妃，他從小受盡冷落，長孫無忌要權，蕭淑妃接連誕下子嗣，他便淪為奪權的棋子，被安排送入王皇后膝下，認王皇后做母。
本以為成為太子，便可受父親李治重視，奈何李治冷落王皇后，忌憚長孫無忌，對他也愈發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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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居清冷的偌大東宮，年幼的他沒有玩伴，只有監視他的太監宮女。
世人常說後宮凄冷，卻不知東宮亦是如此，反而更勝一籌。
他時常擔憂，擔憂王皇后倒下，擔憂長孫無忌倒下，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他必然受到牽連而亡。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有時候也在想，也許，自己就這樣死去，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直到有一天，趙無疆站在了他面前。
他的腦海中，彷彿聽到了神召，他聽到，趙無疆會扶持自己，成為大唐的下一任皇帝。
他高興，他的擔憂也散去不少，他彷彿看到了希望。
他看到趙無疆縱橫捭闔，步步高升。
可他看到了武后登基，並且懷有子嗣，事情並沒有朝著他預想的那般平順發展，而是一個急轉彎，不知去向何方。
他恨，他有些怨氣，他看到了武后子嗣的誕生，老天爺又給他開了個玩笑，是個男孩，冊為胤王。
可當小胤長大，可當趙無疆成為太傅，開始教導他與小胤的時候，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這段日子繁瑣，小胤的吵鬧，太傅的關切，讓他第一次感受到，十數年來，自己是真正存在的。
小胤每每喚他一聲太子哥哥，他心中就多一分柔意，也多一分隱憂。
也許，小胤成帝，自己當個如皇叔一般的逍遙王爺，也是不錯的，他偶爾也會這麼想。
隨著小胤長大，成為人見人愛的胤王，宮裡宮外，都稱讚胤王仁德，他也漸漸接受了讓小胤成為下一任帝皇的事。
可偏偏，李氏一族在這個時候找到了他，族中的長輩苦口婆心勸導他，告訴他，他們會全力扶持他成為新帝，除掉妖后，恢復李唐江山的正統。
他沒有同意，可內心深處卻在掙扎，因為他們告訴他，小胤也許並不是他的弟弟。
也是在那天夜裡的輾轉反側中，另一個李忠，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