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母親去世

總是想做一些事情，要不然空讓這些時光大把大把地消逝，怪可惜的。

想想自己已經度過的年月，都不能用平凡來形容，乾脆就是虛度。錢，沒有多少；書，沒讀幾本；朋友，少的可憐；事業，一事無成。如果說還有什麼值得炫耀的話，那就是結婚了，還有兩個孩子，算是有個家……如此而已。

最近特想把下面的故事告訴大家，也許這樣，我的空空蕩蕩的歲月或許會有一些波瀾，聊以自慰。

靜靜地聽。

那是一個暮冬時節，天空灰暗，大地一片蕭殺。

晚上10點鐘，唐邦家的母親去世了。他的父親幫她穿好送老衣，全身蓋上白紙，放在堂屋的草席上。一家人默默地坐在旁邊，燒紙、抽泣。母親的頭前放一盞油燈，腳前也放一盞油燈，那幽暗的燈光帶來的不是光明，是絲絲的恐懼，那種恐懼烙在八九歲的孩子的心裡，早就取代了悲傷，刻苦銘心。

唐邦家的母親死時才四十多歲。有四個孩子，唐邦家是老三，還有一個妹妹。唐邦家十三歲，妹妹十二歲，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都不到二十歲。

唐邦家的父親默默地拿著大煙袋，吧唧吧唧地抽著，一陣刺鼻的煙味在低矮的小草房裡瀰漫開來，這既熟悉又陌生的煙味，一直瀰漫在唐邦家少年的時光里，不曾散去。它是一種溫暖也是一種無奈更是一種依靠。

那時最大的問題是貧困。吃上一頓飽飯就是唐邦家最大的奢望。

唐邦家的母親臨死之前曾經斷斷續續地說：「人已經來了，已經來了。」

他的父親問：「什麼人？」

她說：「坐在門口呢，你們看不見？」

這時候外面的狗狂吠起來。唐邦家的姐姐到門外看看，轉身進來說：「沒人。深更半夜的，誰來？」

母親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睛毫無光澤地掃過每一個孩子，沒有說話，突然身體一僵，頭無力地垂了下來。

母親說的那個人是誰一直很困擾唐邦家。後來隔壁的王大娘告訴唐邦家：「是閻王派來的人，是來帶你媽走的。」

「能有這事？」唐邦家很愕然。

王大娘斬釘截鐵地說：「當然有。」

從那以後唐邦家的心裡一直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始終不敢一個人待在屋裡。成年以後稍微好一點，但有時候還是被這種莫名的恐懼纏繞，怎麼也掙脫不了。

唐邦家的母親是個很苦的女人。從唐邦家記事開始她的身體就一直不是太好，總是病怏怏的樣子。母親很小就沒有父母了，嫁給唐邦家爸爸以後日子就過得緊巴巴的，缺衣少食，三天兩頭餓肚子。

唐邦家的爸爸是瓦工，喜歡喝酒，喜歡賭錢，大男子主義又強，對母親稍有不滿就會使用暴力。唐邦家的母親受了委屈總是一個人偷偷地哭，哭完擦乾眼淚，就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幹活。她那纖弱瘦小的身影不知道蘊藏了多少不竭的力量。

然而，現在，她已經油盡燈枯了。

唐邦家說什麼也無法理解，在他的心裡，他的母親始終是一個神一樣的存在，怎麼突然就倒地，突然死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