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鬼陣(中)
()陣中之人的手相牽,心相通,生命亦緊緊相連。
黑尾看著大家,彷彿看到了那個夜裡,那隻捨命擋在它身前的九尾貓妖。
陣勢運轉,靈魂上傳來劇痛,似乎生命被蠻力硬生生扯去一塊,可是,在內心深處,為什麼會傳來溫煦的觸感。好像在這永夜的鬼界,也有可以暖心的陽光。
黑尾終於也笑了,帶著淚,和同伴們一起,笑望這凶陣奪去他們的生命之力,笑望這凶陣讓他們的手,讓他們的心,讓他們的靈魂,讓他們的生命彼此交融。
黑尾的心中,除了冰冷刺骨的仇恨之外,終於又多出了一種責任,多出了一種溫暖,那種責任名為守護,那種溫暖名為夥伴。
「從今起,我也會守護你們,就像現在,你們守護我這般,不是我欠你們的,只是因為,這一刻開始,我們是兄弟。」這是黑尾心中的最後一個念頭,接著大量的信息chao涌般衝進它的識海,讓它陷入昏厥。
楊辰的意識也沉入了識海之中,不過這一次,他驚住了。
……
炎蒼的大宅中,身為絕頂高手一方豪強的炎蒼正坐在正中的大椅之上,腳下踩著一大張不知道是哪只倒霉荒獸的毛皮,似乎這內堂之上沒有了這一張毛絨大皮做點綴,就和水泊梁山黑珍珠號等知名的大規模山賊海賊機構有著一定的差距。
炎蒼的手捻著自己的山羊鬍子,眼裡淡紫sè的jīng光shè向自己面前那兩排座椅上的每一張臉。
「別的話就不多說了,無論和我一起走的還是留守的,都盡好自己的本分,我最多五天就回。炎燁,這一次,你隨我去。」炎蒼早就安排好了人員分配,他帶走了寨中三分之一的高端戰力,這對他而言已經足夠,這些藍級青級的荒獸在更多的時候起到的作用是威懾以及避免炎蒼陷入群戰之中,若真有人不開眼要和他們動手,炎蒼一人就能抵得上他帶走的這些高手戰力的一半。
寨門大開,炎蒼當前,二十多荒獸緊隨其後,他們有的是在炎蒼手下一步步成長起來的,有的則因為種種原因寄人籬下,他們無時不刻不想殺掉炎蒼奪了紫魂晶取而代之,卻也知道一旦自己如此施為,恐怕還未來得及吸收紫魂晶中的能量,便會被其他的荒獸找出來撕得粉碎。畢竟想殺掉一隻紫級荒獸不易,但要幹掉藍級的,風險就要小得多。更何況一旦炎蒼身死,梟骨是絕不會坐視這裡再出現一隻紫級強者與自己分庭抗禮的。
……
而梟骨此刻並沒有在自己的老巢中,他的老窩裡現在空虛得緊,所有藍級和青級的高手都被他帶了出來,就為了在積石冢那裡狙殺炎蒼,讓自己成為獸骨林這一片區域里唯一的話事人。
「炎蒼的兒子靠得住嗎?」梟骨身旁一個佝僂著背的乾瘦老頭問道,他那骨瘦嶙峋的身體被寬大的袍子遮住,渾身透著yīn氣。誰能想得到這麼一個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得他西去的老頭居然就是梟骨手下的第一高手——溟yīn。
溟yīn早已站在了藍級頂端,甚至有傳言說他有可能會不依靠吞噬紫魂晶,僅僅憑藉自身修鍊就能達到紫級。
梟骨獰笑了一下,說:「炎蒼那不成器的兒子傳來的消息是真的,我在炎蒼那兒埋下的另一根釘子證實了他的話。在積石冢中將有幾個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愣小子拿著我的碎魂刺殺炎蒼,希望那些小子能多揮出碎魂的幾分力道。」
梟骨看起來是一副中年大漢的樣貌,他身披一套連身甲胄,那暗金sè的盔甲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細痕,既見證了主人的勇武不凡,又顯出了盔甲本身的堅不可摧。梟骨面貌yīn桀,目露凶光,他的腰間懸著一把佩劍,手正握在劍柄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遠方。
那劍雖然也是名劍,卻遠不如碎魂,劍上自帶的殺招與碎魂相比更是弱了不止一籌。
「哦?那暗樁在炎蒼那裡的地位如何?能得到這樣的消息,應該不會是個小卒子吧?」溟yīn捂著嘴咳了兩下,然後又把枯枝一樣的手掌攏在袖子中。
梟骨回過頭,有些得意地看著溟yīn,伸出細長的舌頭舔了下嘴唇,裂開嘴說:「反正炎蒼的狗命也很快被收割,這人的身份也沒什麼再隱藏的必要,這可是個藍級的高手。」梟骨嘴上說不想隱藏,卻還是買了個關子。
「藍級高手?!」他後幾個荒獸頓時議論紛紛大作吃驚狀,他們的這種反應既在梟骨的意料之中,又讓他覺得非常滿意。想把一個藍級的高手埋伏在炎蒼的身邊,不只需要運氣和謀略,更要有莫大的氣魄,要知道這內jian一旦暴露,梟骨手下就會立時減少一個高端戰鬥力。
當然,一旦這根釘子釘在炎蒼身上,那他能夠揮的作用也是極大的,除了可以得到許多小嘍啰們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情報以外,這人也更有可能創造出擊殺炎蒼的機會。
這時一陣yīn風吹過,溟yīn心裡一動,開口問:「這一顆暗棋難道是他?」
梟骨顯然知道溟yīn指的是誰,他眯著眼睛說:「沒錯,就是他,風煞。」
……
風煞走在炎蒼身後偏左的地方,他的步子不大,每一步卻都好像標尺量過一樣jīng確。
他與炎蒼之間的距離很值的玩味,他們之間並不遠,恰好能讓風煞在第一時間將自己的雙掌印在炎蒼的背後,可他們之間也不近,只要再近半步,炎蒼對他的防備和jǐng惕就會成十倍提升。
風煞與炎燁之間偶爾會有交流,談話的內容恰到好處,完全看不出這是各自心懷鬼胎的兩個卧底,而直到現在,炎蒼也沒有對他們倆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懷疑。
無論是梟骨還是風煞,這一刻都在心底盤算著,能殺掉炎蒼的幾率有幾成,能活下去的幾率有幾成,如果一切進行得順利而又完美,那麼能獲得的利益究竟有多少,在這場謀劃了很久,卻以楊辰的出現為契機的大事件中,自己是不是能夠爭得更多的好處。
風又吹過,微涼。
梟骨回頭望了望身後的手下,士氣高昂,一片肅殺。
風再起時,將帶來血腥,屆時,月光映著血光,將是怎樣一種殘酷,將是怎樣一種凄美。梟骨在抖,他在興奮,他在渴望,他在期待,他周身的血在沸騰。
梟骨似乎看到了這樣一個畫面,他將手裡的劍刺進炎蒼的胸膛,劍鋒上傳來遲滯的阻礙,他手上用力,劍刃伴隨著咔嚓聲切斷炎蒼的胸骨透體而出,他回手將劍抽回,溫熱的血灑了自己一臉,炎蒼睜著雙眼,露出難以自信和不甘,最後頹然倒地。自己踏著炎蒼的腦袋,順著他的脖子將頭顱割下,抓著他頭頂的毛將那顆已經化為豹頭的腦袋高高舉起,最後再挖出那顆紫魂晶,當著所有人的面吞進嘴裡。那將是怎樣一種快慰啊。……
梟骨正在意yín著的對象正領著自己的一干手下往獸骨林的西南走著,二十幾人的隊伍行進的度並不快,可是卻也從未停頓。炎蒼一身勁裝,顯得十分jīng干,而他上身的那件蟒皮皮甲則特別顯眼。他單手握著一把一人多高的長槍,尖銳的槍頭在月光下閃著點點寒芒。
炎蒼挽了個槍花,眼前一棵礙眼的枯藤瞬間被湮滅,碎成無數的塵埃落在積了厚厚一層落葉的地面上。這一段路上的腐葉積得異常多,但這一行人踩上去卻只留下了一行淺淺的腳印。
這條路炎蒼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每個月他都至少來上一次。那石冢是他一個朋友的衣冠冢,他的那位朋友曾經是人間眾妖的聖主,而他來到鬼界之後就來到這獸骨林中與炎蒼並肩作戰,並幫助當時還是青級荒獸的炎蒼一步步成為一位紫級的霸主,控制著獸骨林中大片的疆界。
而他那朋友最終還是懷念陽世的一切,他捨棄了妖的身份,將自己的大部分力量和自己所用的兩把兵刃一起以誅心鎖魂陣封印在一座衣冠冢之中。五年前,一群偷獵者無意間破壞了遮掩此處的幻陣,現了這座石冢。兩把妖刀之一的腥風刀從封印中破出,雖然無人執掌,卻也依靠殺戮的本能將這一群想佔便宜的盜墓者屠了個乾淨。
若不是有黑尾的血脈,楊辰幾人方才面對的就不是誅心鎖魂陣,而是另一把兇刀血雨。這刀若是僅憑刀意戰鬥,絕對比握在紅鸞這樣的黃衣鬼手裡強出十倍不止。
炎蒼早就現了這群小子,從他們進入獸骨林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隱隱猜疑黑尾就是那位老友的後人,而與黑尾同在一個隊伍中的紅鸞手裡的腥風刀也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差遣炎燁將這幾個人來見自己一面,但卻不想塵凡在這其間橫生枝節。
炎燁順勢以療傷為借口邀楊辰幾人前往自家寨中,而這也正合了楊辰他們的心意。
雖然戰鬥力貌似不值一提,但作為外來的意外因素,楊辰他們已經成為炎蒼和梟骨手裡重要的棋子。現在這些棋子稀里嘩啦地暈了一地,只剩下布丁被拴在劍柄上蹬著小腿拚命掙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