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夜中的獨行者

尹長城面色難看地扔下單車，環顧四周，亂糟糟一團，如被啃食過後的建築，散落的不知名液體跟肉塊，刺鼻、血腥、惡臭。

案發現場？到底是什麼東西能造成這樣的破壞力，土製炸藥還是c4？

順著暗淡月光看去，他發現了颶風，當看見那殘缺的右腿時，尹長城的瞳孔猛縮，

「得快點止血！」

迅速地從隨身攜帶的背包里掏出紗布，卻被颶風大叫著制止，

「快滾啊！帶著你的東西快滾，這裡很危險！」

尹長城手下不停，根本沒有理會颶風的吼叫，粗暴地幫他包紮起來。

「男人宛若雄獅，在這種時候都想要獨當一面，可你有沒有想過尋求依靠呢？」

尹長城笑著對颶風開口，可是換來的卻是對方更為無情的拒絕和嘶吼，

「我死不了，這點紗布也止不住血，你快點拿上東西走。」

急躁的颶風想要拒絕他的好意，努力推搡著尹長城，但如風中殘燭的他已經迸發不出更多的力量了。

「這只是初步處理，我會帶著你去尋求幫助，實在不行，我會想辦法用火燒，你忍忍。」

尹長城用力地攥住颶風的手臂，讓他不要亂動，當兩道堅定的視線交合在一起時，颶風放棄了，他知道，兩人是一樣的。

虛弱地指了指右後方的位置，開口道：

「帶上他，雖然是個人渣，但好過救人一命。」

尹長城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看不太清，嚴密的掩體后倒著一個禿頭油膩男人，穿著西裝，滿身酒氣正在呼呼大睡。

「你放心吧，讓顧客滿意是騎手的職責。」

拍了拍颶風的胸膛，卻發現是堅硬的一片，還有凹陷進去的一塊裝甲板，

「你是軍人？小心內傷，得趕緊解開。」

「我跟你說，其實我年輕的時候也是……」

話沒說完，颶風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將尹長城推了出去，隱藏在陰影下的臉龐上滿是恐懼之色，瞳孔止不住地顫抖。

他獨自一人的時候從未恐懼過，但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

沒有星辰的雨夜，淅淅瀝瀝多如牛毛，像花針，像柳絮，更像是一張大網。

可惜說的並不是雨絲。

空氣中浮現了數不清的、絲絲縷縷的黑色細線，這些黑色細線如同細密糾纏的毛髮般從水流中伸了出來，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污染了整個空間。

腥臭！爍爍漣漪，絲線宛若活物，向遠方延伸，與散落在各地的黑色血液、不知名肉塊、未知生物的內臟連接在一起，緩緩黏合。

天光一下子變得暗淡，無數影影綽綽的事物從影子中浮現出來，將街道染得一片漆黑。

「天啟！！！！！！」

颶風瘋狂地翻著碎石堆，指尖被堅硬的水泥劃破，沾染了鮮血，卻渾然不覺。

他在尋找著那柄冰冷的槍械，天啟-102式狙擊步槍，他的新夥伴。

「找到了！」

「什麼？」

尹長城愕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眼前明顯才只有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奮力地在廢墟堆里翻找著什麼。

一個碳鋼黑的槍托露了出來，在這一瞬間颶風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神采，用力一拉，精美的漆黑槍身在暗夜下綻放點點光芒，鋒利的石塊絲毫沒有在它的身上留下點滴刮痕。

可往上看去，精準的電路系統殘破不全，顯示屏像是被什麼鋒利的利器撕碎，破了一個大口，滋啦！電火花閃爍，冒出濃烈的黑煙。

殺戮機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颶風心灰意冷，用槍托支撐著地面，一瘸一拐地向街道的盡頭走去，

「早就說了智能的不好使……」

順著颶風的視線，尹長城迅速轉頭，他看到了讓他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畫面，散碎的腐爛肉糜正在蠕動著聚合。

一個擁有著模糊輪廓的類人形怪物就這麼憑空地出現在他的眼前，身軀似橡膠的質地且大量地向外滲透著綠色黏液，接近3米的恐怖身高，黑暗的潮水在它身上覆蓋成了一件西裝，脖子上打著紳士的領結。

起皺的暗黃色骨爪從手指尖端涌了出來，它沒有臉，是一張從中間裂開到底部的頭顱，裡面層層疊疊堆盡了尖銳的齒牙，血肉模糊，像鯊魚的巨口、閃著寒芒的絞肉機。

在一瞬間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陌生的男人，奇怪的撕咬傷口，不會出現的後續支援部隊，破碎的房屋卻沒有爆炸的波動……

都不對！

這些武器已經證明了眼前男人的身份，他不可能不是軍人，擁有如此先進的武器裝備，甚至可能隸屬於某特殊特種部隊。

在神州大地，國家和人民不會拋棄任何一位軍人，如果來不了，那就是不能來！

一定發生了什麼，比這還要更為嚴峻的事件，更加危險……

尹長城心亂如麻，他彷彿被一雙大手死死地掐住了脖頸，無力的窒息感讓他絕望。

他很想現在就跑回去，跑回家人的身邊，守護他心心念念的愛人。

「不！我不能走！」

「我怎麼能看著後輩死在我的眼前……」

面對絕對未知事物的恐懼，絕大多數人都以為他們能正常面對，可事實上呢？

驚悚從尾椎骨緩緩蔓延到脊柱，尹長城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

你在幹什麼？！現在這麼危險，家裡的愛妻在等著你，還有剛出生的孩子！

雙腳猶如灌了鉛一般沉重，脊樑上壓上了名為道義和責任的大山。

「對，我該回去，我一定得回去，她還沒有長大，她還在等著我……」

「我得回去。」

尹長城艱難的轉身，扶起倒地的單車，推動著往回走，短短的幾十米距離卻宛若天哲。

「這不是人力能抗衡的，我去了就必死，我不能倒在這。」

他一直反覆的念叨，雙眼無神，想快速地往回奔逃。

颶風向後看去，看向這個對於一個才剛見面的陌生男人就施以援手的中年大叔，笑了。

這樣就好，早就該逃的。

拔起斜插在牆壁上的長刀，他在心裡默念，

「逃吧，快逃吧，這樣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那天的訓斥言猶在耳，教官伸起右手狠狠地指著自己的眼睛，就因為自己在戈壁拉練中倒下了，明明還有力氣，卻再也不想動。

「就算腿斷了、手摺了、眼睛瞎了、耳朵聾了！只要還能繼續戰鬥，你就必須擋在他們的前面，視死如歸！記住，忠骨埋葬在這片大地上，你不會孤獨，底下還有千千萬萬的先輩。」

「聽明白了嗎？給我起來！」

一記響亮的耳光，也讓颶風明白了身為軍人的意義。

可是……

滋啦！

雨夜，狂風驟起，電閃雷鳴。

啪撻——

熟悉的單車倒地聲。

剛剛燃起的熱血戛然而止。

「……？」

「喂，小子，不要小看老班長。」

「耍什麼帥。」

【作者題外話】：有這麼一群人，他們生來平凡，在生活中默默無聞，卻總是能在暗夜中站出來，逆境而行，就是這麼一群平凡的英雄，守護著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