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之城

絕望的嘶吼聲，回蕩著。

5分00秒。

幾隻被槍聲驚得高飛的鳥，突然從半空直直墜落，渾身是血，羽毛涔染得鮮紅，映著四輪環行星柔和的光芒，升騰的黑煙……

地下二層，能量場源門恢復如初，隔絕了一切。

4分58秒，怪獸酒吧。

「傳送啟動！」腦海里，生命印記。

第三次，鋒利酒吧，也是靜悄悄的，午夜曠野一般得闃寂，沙沙沙，驚醒，生命印記沒有反應，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我的腦袋。

第三個清晨到來了……

低矮的平房，和兔茸茸家幾乎沒有什麼區別，好像大了些。

一個挺拔的身影背對著我。

「首領，我們找到了孟鍔院士！」押著我的士兵報告道。

「夸父抵盟？！」腦海倏然一閃，心怦地狂跳了一下。

背影轉過了身。

因為日照很短、黑夜很長，而且氣候溫寒交替，一年僅相當於地球歷的1/3，半冬半春，開星人普遍個子比較高，相貌和我們差別不大，只是很白皙，耳廓發尖。

但這個人，長得，非常俊美。

雙眸宛若藍色的寶石，望去恍不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孟鍔院士，你好，終於見面了！你可以叫我卡爾！」首領神情不知為什麼，似乎有些沉痛，聲音磁性而有蠱惑力。

「需要嗎？」幾個士兵退了出去，闔上了門，我說道。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愛莫能助！」

「你想知道，為什麼會被更換了記憶嗎？」

「也許是我自己！」

「因為莫迪博士背叛了你！」

想過的可能性之一，我沉默。

「他把你的研究階段成果偷偷交給了星議會，而那並不是你的初衷！」卡爾看著我，說道。

我繼續沉默。

「而星議會對你成果的利用，更不是你的初衷！」

「我的聯合國主席委員會和星議會，明確我的最終研究目標，並且支持它！」我說道。

「可你的最終目標被證明是不可能成功的！」

「我想，不應該由你來判斷！」

「你的聯合國主席委員會擱置了你的申訴，而你自己的判斷，是炸毀了實驗室，和所有的心血！」

我微微闔了闔眼，面無表情，難道我真的炸毀了自己的實驗室？！可白色文件夾里的資料告訴我，涅盤階段成功了……

「你看，我連自己都幫不了！」我蒼白地笑了笑，說。

「星議會想改變我們的記憶，讓我們忘卻被搶佔家園的事實，」他的聲音忽然有些抖動，隨即平穩，「而當你無意間知道了這一切，你後悔了……」

「你喝醉了，讓格蘭特殺了你……」卡爾一字一句道。

短暫的暈眩，「格蘭特是你們的人？」

他沒有回答，深深吸了口氣，「我們雖然一直想奪回自己的家園，但只想讓你們和平的離開，而現在，一切變得不一樣了……」

我開始有點相信了，片刻，說道：「你們成功了，我們會和平離開的！」說著，黯然笑了笑，「是不是晚了？何況我也沒有這個權利！」

「我們最初的目的是想請你幫助我們，讓你的母星忘記創神星的星際坐標！」卡爾緩聲道。

「你們把我看得太高了！」

「只要有一絲希望，失去家園的人都願意去爭取！」卡爾說道，「哪怕它有多天真！」

「我真得幫不了你們！」我誠懇道，「殺了我吧，給我一瓶2022年的茅台……」

「你先看看這個！」卡爾按了下腕錶，橫幅影像徐徐展開，首都，星議會大廈巍然聳立……

接著是一幢幢鱗次櫛比的高低樓房。

但是沒有一絲動靜。

鏡頭下移。

縱橫交錯的街道、星議會大廈前，一具具明顯猝然摔倒累纍堆疊的屍體互相枕籍著，鋪滿了整個首都，不少人仍握著槍，朝向我的面孔痛苦扭曲，眼睛耳朵鼻子嘴，涔涔污黑血痕。

緩緩掃過，升高，一扇緊閉的窗戶，一個小女孩臉貼著玻璃，睜大著雙眼，似乎還殘留著好奇，血呈噴濺狀，灑滿了玻璃……

我如木雕泥塑。

再升高，狀若蜂巢的炮口俯瞰著……

「次聲……」我如囈語，腦海劇痛，一片空白，這兩個字彷彿鐵棰一樣，狠狠敲擊著。

「1030000人，包括你的母星移民……」聲音忽遠忽近。

我痛得蹲低了身，胃和咽喉抽搐更咽得翻江倒海，陣陣乾嘔，眼睛好像也流出了鮮血……

星議會大廈。

「天權女神1，你確認刪除了她？」希爾曼雙手拄著桌子，衣衫褶皺，眼球儘是殷殷血絲，顯得頹廢而虛弱。

「確認！」天權女神2平靜道，而在最後一個音節，好像波動了一下。

希爾曼沒有注意到，充斥滿耳，門外，星衛隊正和警衛激烈地對抗著。

「海米茲怎麼樣？」

「已逮捕，他沒有反抗！」天權女神2答道。

「他一定想殺了我，」希爾曼低低哼了一聲，「現在這樓里，連議員們，恐怕每個人都想殺了我！」

「議長警告過他們，開普勒星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

「還重要嗎？」

「我已經明確告知，天權系統有許可權有理由做出這個決定！」

「母星艦隊什麼時候到達？」

「按開普勒歷，六天之後！」

「只要讓我離開這個地方，即使接受審判……」希爾曼囁嚅道，「我現在都沒有勇氣走到窗戶前面……」

半晌，希爾曼抬起頭，臉色變得陰狠，一字一句道：「切斷叛軍所控制城市的能源供應！命令警衛隊立即執行逐日計劃！」

我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地躺著，獃滯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

門一響。

「事情已經發生了，」卡爾說道，「悲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沒有能力幫助你們！」我搖了搖頭。

「我們最初的計劃確實太天真了！」

我沉默著。

「我們歡迎你們來到創神星，但不是以這種方式，不是為了礦石將我們像牲畜一樣圈養起來，更不是役使我們為你們工作！甚至成為實驗品！」

「雖然我應該從未強迫過你們做這些事！」人間地獄的景象揮之不去，我最後說道，「但我願意盡己所能彌補些什麼。」

陸地越野車在久違隆隆的馬達聲中，穿過繁密的森林，赭紅色的土地，顛簸賓士著。

「星議會切斷了能源供應，」卡爾嫻熟穩穩把握著方向盤，解釋說，「只能請你體驗一回原始的旅行了！」

「咱們去哪？」

「見一個偉大的人！」卡爾說，指了指副駕駛座的年輕人，「哦，他是我的助手，德里西！其實以前你們見過的！」

一個很乾練的年輕人，側轉朝我點了點頭。

「你是指孟鍔還是赫雲？」我淡淡道。

卡爾一笑，沒有再說話。

偉大的人？！我也沒有再追問，看著自己的腕錶，「我把它交給了你們？」

「在我們救你之前，有個神秘者將它交給了格蘭特！」卡爾望了望後視鏡，回答道，「並且說它對你和我們都很重要！」

「格蘭特呢？」我心頭猛地一沉，還有那個……

「格蘭特帶著……」卡爾頓了頓，微笑了一下，「兔茸茸吧……戰鬥開始時，就離開了首都。」

我輕輕舒了口氣。

「兔茸茸也是你們的人？」

「她是創神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