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買房

不長大真好，好懷念那時一無所有的日子，那時不顧一切往前沖的勁頭，那時因為走錯了巷子而膽戰心驚的表情。

是的，是怪我們把親戚想像得那般美好和重要了。終於明白，（除非是門楣相當）親戚關係通常是庸俗的；互相設法沾光，沾不上光就翻白眼；互相攀比，比不過就貶損對方，甚至我們生活中最大的困擾也常常是親戚們造成的；生活同樣會告訴我們，親戚間的親情往往不如朋友間的友情。

哼！我出錢在哪裡買不到房，非要在你紅眼框那裡買。

「仰人鼻息的事我是決不會再去了，從此以後再也不去紅眼框家了，要去你一個人去，孩子也別帶」。小媛見我如此堅決便再不提去她姑家了，一心和我到處打聽樓盤信息，終於，我們在紫金花園小區首付20萬購得了一套100平米的小三居室。小高層，有電梯，比她們那也差不了多少。好在房子是裝修好的，也不用再掏錢添置了（也使在是一分錢也拿不出了）。

我倆商議決定要暖房，一為收點彩禮，以解當前的經濟困境，二為那些曾經輕視過我們的人掙回氣。第一個要請的人便是紅眼姑。當把所有親戚朋友都一一請了個遍，唯叫人為難的是在考慮要不要告訴父親，已離家兩年了，其間我給家裡打過幾次座機，接電話的都是母親。小媛說既然她糾結了兩個月最終能體諒我，想必事情已過兩年了父親也會釋然的，不管人家來與不來，我們做子女的都得成體統，即使老人沒疼心，兒女也得盡孝心。我讓她打電話，她說這不一樣，怕是愈不來了。

告訴了母親后又和她聊了幾句家常，我聽見電話那頭她再三喊父親過來接電話。

「噢」

「爸，你…近來可好？」

「還活著呢。」

「哦，……那你最近忙啥呢？」

「一天到晚的睡覺著了。」

「……哦……」

「管求他來…不來呢」我扔下手機憤懣地向小媛道。

次日，我向小嬡建議，叫她爸媽來的時候把唐糖也帶到x城轉轉，讓也見見世面，反正已放署假。

暖家這天，來了不少親朋好友，反正是挺熱鬧，我就不一一贅述了。阿布代表家長來了，一副降尊臨卑的神態。送走他們后我向小媛道「來了客廳坐著就行了，挨個屋子進了兩遍不說還拿著個手機照相干啥呢？」

「那是回到家了拿給我姑看呢」她苦笑一聲道。

再見小糖時，她裊娜娉婷的身姿已比我高出一頭了（此處有必要聲明一下，本人身高1.7米，還算滿意）頎長的身材和細長的大腿越顯得風姿綽約。只是綰著的一縷馬尾辮有些毛茸茸的發黃，皮膚也有些暗淡。潔白的休閑運動鞋上著一襲天藍色的牛仔服，敞開的前襟可見內著白色v領緊身襯衫，三個小紅色紐扣直繫到脖頸。她和丈人夫婦倆一起來的。待無人時我奚笑道「大熱天的，你幹嘛不把外套脫了，不覺得熱嗎？」「噓……」她突然洇紅著臉向那邊（丈人夫婦的方向）覷了一眼笑道「我爸媽要是知道我穿著半袖就慘了」。客人都已散，丈人夫婦倆坐車勞累，飯後回卧室小憩一會，唐糖從廚房跳出來蹦到她姐的疏妝櫃前便描眉畫眼的，只十來分鐘，待她再回客廳時只見她肌面潔白，朱唇欲滴，柳葉挑眉，好一個美少女坯子，誰說肌骨好，不搽紅粉也風流？倒是淡妝濃抹總相宜，更為貼切。

「怎樣，好看么」她笑嘻嘻地道。

「早呢，還上學呢，幹嘛描眉畫眼的」小嬡嗔道。

「哎呀，老封建，你咋跟爸媽一個口吻，化妝品不給買，稍微露點肉的不讓穿，大夏天的，人不熱嗎？我今天來城裡看到那些女孩穿著短褲呀，背心的，太陽把肚臍都曬到了呢。」

「你穿個長袖的襯衫誰說你呢，你怎能跟那些漢民比，沒讓你像中東那些阿拉伯女人那般用黑紗裹起來都算好的了」說著不禁噗嗤笑出了聲。

「討厭」她撅著紅嫩的小嘴道，「反正趁他倆休息我先美一會兒」

叮咚，叮咚……

聽見門玲響，當我通過對講顯示屏看到是父母時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還以為不來呢，咋這下午了又來了？」小媛嘀咕著進卧室去叫午休的父母。唐糖早己像兔子似的躥進衛生間去洗掉妝容了。我下樓去迎父母，問了聲好。父親只是目若無物的毫無表情，母親笑著讓我把父親手中的一個麻袋接過在前引路。在上升的電梯中我暗暗叫苦，看他這神態和丈人相見必是叫人尷尬。推門而入，好在他們都收拾己妥當了。

「嗨嗨…」

「嘿嘿…」

「色倆」

「親家來的早啊。噢，車上的高速，跑的快。哦，家裡可好？噢，好呢，好……」

我暗暗慶幸，這丈人在家，無意還幫我緩解了窘境。雙方家長坐在客廳聊起了家常倒也融洽。唐糖紅撲著臉頰，額頭還洇濕著髮絲被她姐叫進廚房幫忙了。

當丈人聽父親說下午有個順車回老家時決定要和父親他們同去，一為省下了車費，二是這樓房太小，畢竟不能和農村的高牆大院比，住不下多少人。見唐糖拉扯個臉，問話也不吭聲，丈母娘同意了讓玩幾天再回她才破顏而笑。

下樓時己近黃昏，天漸漸暗了下來。一縷縷暗淡的光束從樓宇間穿過映照在小區的硬化路上。母親問我那是西邊，說她到了城裡己摸不著方向。我騎上三輪電動車載著他們往西邊---x城最大的蔬菜百貨批發市場----西環批發市場駛去。雖已近傍晚，但一路上仍是悶熱難耐，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燥熱的氣流，這鋼筋森林的城市真難見一次拂面的微風。是啊，我突然發覺，來x城也算是有些年了，卻連東西南北都曾未留意過，像是沒頭的蒼蠅似的嗡嗡不絕地忙個不停。婚前是機械般的早出晚歸，兩點一線上下班。婚後更是煩擾----為光陰落於人后而憂鬱。每每不敢鬆懈，開了餐廳，不敢招人，一個人干三四個人的活，只為能節省一些開支，不是說省下的就是掙下的嘛。

許久未見過金燦燦而耀眼的太陽從老家屋后茂盛的老榆樹身後悄無聲息地探出頭來，也沒再看到過紅彤彤而柔和的太陽漸漸地墜入山樑之後，更沒有再次感受過狂風吹起衣擺，吹亂髮型的豪邁和聽到那木頭天線杆子吱吱的呻吟聲。

記得卡卡在《城堡》里說過，努力想得到什麼？其實只要沉著鎮靜、實事求是，就可以輕易地、神不知鬼不覺地達到目的。而如果過於使勁，鬧得太凶，太幼稚，太沒有經驗，就哭啊，抓啊，拉啊，像一個小孩扯桌布，結果卻是一無所獲，只不過把桌上的好東西都扯到地上，永遠也得不到了。

雖說太用力了跑不遠，可現在這快節奏的時代，人心變得愈來愈浮躁，都在拚命競逐，誰都不願落人於後，人們只顧奔於眼前的利益，房貸，車貸，以及信用卡等的各種提前消費讓我們不得已只顧及手能觸到的利益。

返回到家時，小媛問我怎麼這麼快回來了。我說送到市場門口，媽就讓我回來了。家中突然變得冷清了，讓人既感輕鬆也有些惆悵。好在還有唐糖哼哼唱唱的像是出了圈的小羊羔般蹦躂。

「沒讓你送到車上也對」小媛白了我一眼嗔道「你可知那順車是誰的嗎」半晌方又道「咱媽告訴我是小胡的貨車，在市場卸了菜回老家順道就拉上了」見我慚愧的低下頭不語她便軟了口氣道「好在只有小胡還蒙在鼓裡呢」這倒真讓我鬆了口氣。小媛說母親告訴她小胡倆口子近兩年來也一直在x城生活呢。萍萍和女婿去南方電子廠上班了。「哦，難怪沒來呢，我也沒好意思問母親呢」我嘀咕道。

因這暖房店門已關3天了，我對她說明早我起早點把菜買回來該營業了。

「那你一個人能忙過來不？我欲和唐糖帶孩子到公園去轉轉」

「那就後天開門吧。坐公交多擠，我去買強那兒借輛車，咱們開上車，逛完公園，再去趟x城最好的景點---賀蘭山玩玩」見我難得如此有興緻，她就同意了。

我給買強打電話，一接通他便嘿嘿致歉說他因人在外地而無法來我家恭喜。我道那有什麼。他告訴我店裡有員工呢，他打個招呼讓我去開就行了。

翌日破曉，我睡眼惺忪要進衛生間竟一瞥看見有人端坐在客廳沙發上。揉了一揉矇朧的睡眼走近幾步道「你嚇人一跳，怎麼起的這麼早」。

「人家睡不著嘛，看你大驚小怪的，」唐糖嬌嗔地道。我這才看清他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再說了，你也不拉開始窗帘看看，天已經---稍微有點亮了」。「至於嗎？」我從衛生間出來坐到一邊笑道「不就是逛個景點嗎，你就激動的連覺都睡不著了。」「哎呀，討厭，」她嫵媚地道（她那一慍便顯露出溫柔的氣質似從娘胎裡帶來的，亦，骨子裡散發出的，毫不做作且溫柔可人）「誰激動的睡不著了，不過是比平日少睡了一會兒而已。」「幹嘛要少睡一會兒呢？那還不是激動的睡不著。」見駁不過我她索性機靈地轉移了話題道「姐父，那影視城是不是就在賀蘭山上，《大話西遊》你看過沒。到了那裡我也要模仿下紫霞仙子，裝扮上那服裝到那土城牆上去拍個照，留個紀念呢」。

「嗨，你是不是昨晚夢著了？」

「唉喲，嘻嘻，你怎知道啦！」

「因為我就是你肚裡的一條蛔蟲」

「喲，切！去你的」

「夢是願望的滿足」

「哦，好似有點道理，」

「弗洛伊德說的」

「誰是弗洛伊德？」

「你看你，初中都快畢業了，書都讀到腳後跟上了，怎啥都不曉得？」

「哪，我，我就是，我打算報考旅遊方面的，想考個導遊證呢，」

「你之前不是說愛好體育嗎，怎麼又喜歡上了旅遊呢？」

「是啊，你笨喲，那徒步旅行不是得體能好嗎，馬有千里之程，無人不能自往，」

「哎呀，還《時運賦》都出來了，那好，我也考個導遊證，將來咱們一起，免費旅行去，正如你說的，你是馬，我騎上你………

嗨，得去洗臉了，咱早早到了還能多玩一會兒。」我自知語失，到了衛生間照著鏡子自責了一會兒出門向她訕笑道（我觀她卻若無其實，是她太單純，還是我多慮了，但故事的發展由不得我，.幾年後她與我的鐵子徒步去西蔵，青海，呼倫貝爾和敦煌等地去旅行了）「咱倆一人一個任務，你去幫你侄子穿衣收拾妥當，我叫你姐起床」。「你可真會安排喲」說笑間她已進了孩子的卧室。

恰逢周末，公園裡人挺多，但我們很快出來了，因為唐糖催著要去「看紫霞」。到了影視城，雖然門票貴些，但一圈逛下來卻也算值得，這影城有兩座古代城堡，一南一北，名為鎮北堡和鎮南堡，均坐西朝東。整體給人以古樸，原始，粗獷和荒涼之感，城內保留和復原了拍攝過部分影片的場景和道具，供遊人觀賞。有《大話西遊》中的城門樓和盤絲洞，孫悟空與牛魔王打鬥時的「天崩地裂」等一系列場景。《黃河謠》中的「鐵匠營」實景。《紅高粱》中的月亮門、釀酒作坊、九兒居室和九兒出嫁時乘坐的轎子。最值得一提的還是土城牆上的塑像---至尊寶和紫霞，不由地帶人螎入了電影中的場景。一回頭，唐糖已不知從哪租借來了紫霞的服飾，套在身上讓我給拍照。

「拍幾張就行了，」我向小媛道「還有些地方沒轉到呢，不能把錢白花了，咱們走快點。」唐糖不樂意，讓我套上至尊寶的服飾和她照城牆上擺個pose給照相留個紀念。「我才不呢，要照也是和你姐照」可小媛說孩子鬧的閑麻煩，也只得作罷。出了鎮北堡驅車僅十餘分鐘我們便進入了賀蘭山。

相傳很久以前，一匹神馬保衛著草原不受惡魔侵害，草原得以蓬勃生機，牛馬成群，駝肥羊壯。但是人們不知道愛惜草原，使得惡魔有機可乘，派出一個叫騰格里的黃沙怪，向草原撲來，神馬和黃沙怪展開了殊死搏鬥，但因勢單力薄，節節後退，眼看要退到黃河邊，退無可退，戰不能戰，精疲力竭后倒在了地上，草原幾乎被黃沙怪完全佔領，神馬毅然將自己的身軀化作一座大山，擋住了黃沙繼續向前，而那座大山就是我今日第一次到的賀蘭山。極目眺望，甚是氣勢磅礴。我們西北的山，畢竟與南方不同，沒有漫山遍野的鬱鬱蔥蔥，綠色彷彿只是點綴，光禿禿的岩石山體，才是恆古以來的主色調。其實，我懶得去爬那粗獷的山脊，只因孩子遠遠看到了有岩羊的身影，哭鬧著要去。徒步了一陣子，只望見那岩羊影兒，倏地又不見了。唐糖的眼最尖，指向那半山腰的寺廟說一定要進去看看。「你又不是唐僧，見佛就拜，不去了」。我說。「既己到這了，歇會兒了進去看看也算沒白來」

「就是，你大男人還比不過我們小女子，孩兒的耐力好呢，慚愧不？」

「回去了我在飯店裡幫你洗幾天碗總該行了唄」姐妹倆你言我語的如此堅持，我也就點頭陪著她們一起去了。這廟雖仄陋，只有一個石佛像立在那土坯上面，卻也有零亂幾個人跪拜。兩邊的牆壁上掛有幾幅拓印的賀蘭山岩畫，我抱起孩子湊近細瞅：「小媛，你過來看下這畫的是啥？你看這犄角，是岩羊還是鹿？」我倆瞅的眼睛困的，也沒弄明白。一會頭，竟發現唐糖在那跪拜呢。

這能算什麼，更叫人驚訝又搞笑的是我看到買強就跪在唐糖的身後微閉著眼虔誠（我看像是）的叩首呢。

她斥責她太胡鬧了。

我對買強說咱回族不信這個，你這是幹嘛？

在一起下山的路上，買強面有愧色對我說他是剛從外地回來，驅車陪朋友到本地景點遊玩一下。買強欲要乘我這輛車回市區。

「那你車呢」我問。

「我沒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