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二）

容霽看著何老語重心長地說出這番話，也不曾應，只繼續講著自己的故事。

「自從那日之後，他們明白了我無人可依，便肆無忌憚地凌辱我。我還記得有一次，我挨打時，遇見了我娘。我大聲喊著，叫著她的名字，期望著她會來救我。我見到她朝我看了一眼，卻又立刻偏過頭，她裝作不見不聞，就那樣離開了。

後來，我拖著一身傷，回到我們那個小院子，我問我的娘親，為什麼不救我。她說，若是我不去招惹他們，他們為何要來欺負我呢，明明是我自己不聽話啊，為什麼要跑出去呢？」

「從那日起，我便知道這世上除了自己，我已經無人可依，無人可靠。」

「那樣的日子我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那日，我見了從未見過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他們帶我離開了那個容家，來到了洛陽。」

「我終於不用再過那樣的日子了，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變成了我的祖父祖母，他們細心地照顧著我。他們對我說，我可以忘了那些過去，放心地生活在這裡。

不會有人可以隨意打罵我，在冷的時候會有人給我披上衣服，我餓的時候，就會有熱乎乎的食物送上來。」

「正如您所說的，那樣的日子，那些苦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我該放下了的，他們也都在勸我放下。」

「可是我過得越好，心裡卻越恨啊！」

「原來我也可以過上這樣的日子，可我一直以為，我是不能過這樣的日子的。我以為我就是那地底的污泥，可以任人踐踏，卻原來我也是能被如珠如寶待著的。」

若是一輩子都只能活在黑暗中，不曾見過陽光，她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可是有一日她見到了溫暖的陽光，她知道，原來是他們把的光遮住了。是他們讓她過了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他們賦予自己的。

「何老先生，」容霽直直地盯著何老說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感同身受，您僅僅是聽我提起那些過往便覺得難受，不願再聽。可我從有記憶以來，過得就是那樣的日子啊！我曾一日一日地數著，數著那些日子，那是整整七百二十一個日夜啊！」

「您學富五車，您懂得比我這小女子多。可今日我要教您一句，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

「其實，我也有顧忌的，不然憑我的本事，洛陽容家早就該不存於世了。」

「祖父祖母養我一場，定然不會願意看著我與自己的親生父母家決裂，斗個不死不休。所以，我也一直不曾動手。」

「是啊，畢竟。」

容霽聽著外面傳來的喧鬧聲，打開了窗。

透過窗，何老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面已經在開始掛著白布了。

「這，這是......」

「哦，忘了告訴何老了，就在方才，祖母病逝了。」

那個唯一能束縛住她的人已經不在，所以她才敢如此明目張胆地將自己的心思公之於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