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望的少年

「你們這群該死的新人類雜種，都給我站起來！」

形容枯槁的救助院老師惡狠狠地拍響桌面，猙獰地壓著嘴角，冷冰冰地看著全班的學生。

說是全班的學生，其實也只有四個男孩，兩個女孩。

年幼的孩子不敢與那雙兇惡狠毒的眼睛對視，一個個哆嗦著站了起來。

「唔，女孩們，先坐下！」

兩個女孩如釋重負，趕緊坐回了座位。

救助院老師狹長的雙眼滴溜溜地轉著，陰損地瞪向剩下的男孩們。

「說說吧，你們中間，誰抽煙？」

四個男孩互相看了看，齊聲回答：「我們不抽！」

被男孩們稚嫩的舉動激怒，老師一把揪起一個男孩的領口憤怒的大喊：

「聞聞你們身上的煙味吧！食堂的老闆已經全都告訴我了！」

「告訴我！是誰把煙蒂丟進粥桶裡面的！？」

興許是想起來早會時食堂老闆的無情譏諷，老師暴躁地指著孩子們的衣兜說：

「掏出來！都把衣兜給我翻過來！」

男孩們一個個聽話地將口袋整個翻過來，掉落滿桌的零碎里卻沒有發現一丁點煙絲。

直到隊伍的末尾，最後一個男孩緊張地低著頭，小小的手掌用力地捂住衣兜。

「噢，又是你，沈昱，對吧？」

老師摩拳擦掌，一步步逼近了沈昱的面前，他舉起一根手指，用力地在男孩的臉上戳來戳去。

「把衣兜，翻過來，沒有聽到嗎！？」

被突如其來的怒吼聲嚇了一跳，沈昱下意識地鬆手，老師抓住機會一把翻開了衣兜。

兩根擰巴的不成樣子的煙捲，咕嚕嚕地滾到桌上。

「人贓並獲。」

救助院的老師像是破獲了何等大案的刑警似的，得意洋洋地拿起煙捲，眼神冰冷地看向沈昱：

「上一次，你那個跛子老媽拼了命求我，我才沒有開除你，這一次，哼。」

救助院老師推搡著沈昱，將他推到了教室的門前，一腳實實在在地踹到了瘦弱的沈昱身上，將他整個人踢出了教室。

「滾吧！你被開除了！」

碰的一聲教室的屋門被粗暴地關閉，教室裡面的其他學生面面相覷，與沈昱關係最好的男孩想要說些什麼，卻還是認命地低下了頭。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同學們才一個個走出了教室簇擁著沈昱問動問西，沈昱卻只是死死盯著還坐在教室里一動不動的朋友，嘴角快咬出血漬。

教學樓的二樓窗戶探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救助院的院長和他平日里一樣，笑呵呵地看向人群的中間大聲說：

「沈昱，上來，你媽媽來了！」

等到沈昱忐忑不安地推開院長辦公室的屋門，屋內已經坐好了三個人。

院長，媽媽，還有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沈昱的母親因為操勞疏於保養的皮膚色澤暗沉，滿頭的烏黑長發也早就乾枯分叉，一雙眼卻蘊含著不知名的力量，和藹可親地看著沈昱。

院長笑著介紹另一名中年男人，說他就是救助院援助食堂的老闆約翰先生。

約翰先生百無聊賴地掰弄著手指，頭也不抬起說：

「齊女士，你家的孩子，真的有十四歲了么？」

沈昱的母親搗蒜似的點頭，即便只是一間食堂的老闆，在她的眼裡也已經算得上少見的有錢人，她明顯地思考之後才說道：

「沈昱，瘦了點，矮了點，但他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只不過，嗯…不太喜歡學習。」

「我聽說的可不一樣，小子，就是你往我的粥桶裡面丟煙蒂的？」

院長急忙打圓場，笑呵呵地指著沈昱說：「小孩子，淘氣嘛，可以原諒！」

沈昱這才明白，這個中年男人竟然就是援助食堂的老闆，自己糟蹋的，就是他的糧食。

「你，您好，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朋友他…」

老闆粗暴地打斷他，抬起頭看向沈昱，沈昱這才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

食堂老闆和他在畫報上看到過的舊世界貴族簡直一模一樣，金色的波浪捲髮服帖地趴在頭頂，精緻修剪過的眉毛粗重地壓在眼前，一雙綠瑩瑩的眸子打量著他渾身上下。

「那就這樣吧，齊女士，我會收下他。」

沒等到沈昱反應過來，食堂老闆已經推門離去，留下一句話，他說：

「明天六點準時上工，一天十五美元，不許遲到早退。」

—

回到了家中，母親並沒有如沈昱預料的那樣責罵他，反倒親切地為他切了一盤難得的蘋果，溫柔地安撫他不要害怕。

可惜她並不知道，對於像沈昱這樣怯懦柔弱，自卑多疑的孩子，她異常溫柔的舉動就像是一團冰冷的火，點燃了他心中的絕望與恐懼。

沈昱看著窗外的遠方，燈火通明的中城區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歡笑聲。

他的父親很早的離開了這個家，沈昱與母親相依為命在街頭流浪了多年以後終於找到了一個穩定的居所，也就是現在的矮樓，他們的家。

沈昱一直都覺的是自己拖累了母親，如果沒有自己，母親是不是就能像同學們說的那樣早早嫁給了另一個男人，擁有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甚至有可能，她現在就住在中城區里，過著燈紅酒綠的幸福生活呢。

年幼的沈昱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漸漸跌入谷底，幾乎觸碰到了死亡的邊界。

淚水推開眼眶，肆意地在臉上流淌，這個只有十四歲的男孩更咽著鎖好了屋門，踩著母親辛辛苦苦去垃圾場里淘來的破舊桌椅，站到了窗外的屋檐上面。

儘管說是矮樓，但是對於一個年幼的孩子來說，四米的高度已經足夠他喪失生命，而沈昱也確實是這麼做的。

沈昱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頭顱重重地撞上了堅硬的水泥地面。

—

男孩的母親在聽到悶響的第一時間走出了家門，想要看一看是不是有不懷好意的流浪漢來家附近踩點，卻看到了更加可怖的事實——

她的兒子，她最寶貴的寶貝躺在血泊里，一動不動。

「小昱！」

母親瘋了似的跑了過去，一把抱起了男孩逐漸冰冷的身體。

巨大的絕望如潮水般襲來，一直以來支撐著她求生信念的支柱在一瞬間坍塌，憎恨與懊悔在胸中起伏，她濕潤的瞳孔逐漸湧上來一股純正的黑色。

突然在她的懷裡，傳出了一陣天籟般的嗚咽聲。

「啊……好疼……」

轉眼間恢復了常人神色的母親歇斯底里地抱起男孩，聲嘶力竭地大喊男孩的名字，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才蘇醒的男孩看向母親的眼神竟然只有懷疑與陌生，男孩說：

「請問…您是哪位？」

—

距離太陽系星域爆發全面戰爭，再到戰爭結束聯盟破裂已經過去了七年時間。

在這七年裡，泛藍星聯盟的成立逐漸擠壓掉了其他殖民衛星的話語權，本來搖搖欲墜瀕臨解散的新人類聯盟前所未有的團結在一起抵禦新時代的風暴。

曾經的世界中心，太陽系唯一指定母星藍星，卻在戰後不久便迎來了第一場內戰。

憤怒的人民高舉槍炮，在那個瘋狂的夜晚突破了國民衛隊的防線佔領了聯盟政府的高樓，正式向世界宣稱，藍星革命聯隊，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