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木然師兄

「呃，師兄….......」

見木然許久沒有動靜，蘇童終於按捺不住，張口小聲呼喚起來。

「哦，抱歉，一時出神了，師妹可有什麼問題？」

木然按心中所想，如是說道，而他的聲音就彷彿他的招牌臉一樣，冷漠而沒有感情。

雖然他也試圖表現得溫和一些，但聽在蘇童的耳中，還是頗為冷冽。

「那個，我，我是棲霞峰新收的女弟子，適才迷了路，勞煩師兄為我指點下路…」

蘇童發現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許是因為覺得自己身為修士竟然會迷路——還要向人問路，很是丟人。

也許是因為對面這個師兄的冷淡表現讓她很不自在，總之….......

「棲霞峰？」

木然在心中回想了一遍，才記起這是門內女修進修的所在，距離試劍峰頗有一段路程。

從試劍峰去往棲霞峰中途會經過木然住的小山頭，因此木然轉過身去，道：

「這樣啊。那你且隨我走吧，這裡去棲霞峰還有好一段路。」

「好，啊，師兄，等等我….........」

蘇童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前面那位師兄已邁出了好幾步遠，她趕緊提氣追了上去。

只是，木然山間行走的速度實在快的出奇，蘇童發現自己只有邁步狂奔，才不至於落後木然太多。

木然平日在山裡奔走慣了，行路速度本就快上常人許多，加上他熟悉地形，所以攀爬起躍間，往往一下能走出很遠。

這可苦了後邊跟著的蘇童，她年歲尚小，靈力低微，體力自然比不過木然日日干苦活的身板，用儘力氣才僅能堪堪跟上。

「師兄，等等…」

開始兩人還相距不遠，走不多時，蘇童體力不支，速度漸慢，木然卻是腳步依舊，兩人一前一後，差距越拉越遠…

「啊！」突然，落在後方的蘇童驚呼一聲，隨即跌倒在地。

看著木然慢慢遠去的身影，蘇童心底委屈，眼眶一下便紅了，幾乎忍不住哭出聲來。

木然走著走著，突覺身後沒了聲息，好奇地回頭一看，發現後方空空如也，並無人跟來。

糟了，是不是走快了，師妹沒跟上？

他趕緊沿路退回，目光四處尋找起來。

走不多時，就看見受傷倒地的師妹，以手抱膝，紅著眼，正眼淚汪汪泫然欲泣地看著他。

這一刻，饒是木然平素冷淡過人，也心感不安，他趨步上前，輕聲問道：

「你怎麼了？」

「師兄，我剛才，好像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現在腿腳，走不動路了…」

蘇童身體半倚樹根，低聲道，雖然她有意遮蓋，身上白色弟子長服被擦破的地方，還是隱隱可以見到血痕。

她本是個天真可愛的女孩模樣，這時卻灰頭土臉，心裡的委屈當真不可盡訴——

水霧慢慢打濕長睫，唇瓣撅起，傷心之色愈濃，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眼看就要哭出聲來。

木然無奈地撓了撓頭，入門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望著不斷偏斜的落日，木然沉思片刻，俯身低聲問道：

「日頭將盡，不能再耽擱了，我先背你下山去行嗎？」

「啊，唔…」

蘇童夾雜淚水的粉嫩圓臉上顯出一絲猶豫，被一個陌生師兄背著回去——這可以嗎？

棲霞峰弟子出入自有規矩，逾時不歸可能會招致嚴厲懲罰——

蘇童已經從師姐那裡知曉了門規，自然比木然更迫切儘快回山。

現在自己摔傷了腳，一時走不了路，也別無他法。師兄比自己大上許多，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內心掙扎許久，蘇童終於低下發紅的面頰，用細弱蚊蚋的聲音道：

「麻煩師兄了——」

木然蹲下身，將蘇童放在背上，腳下輕運靈力，吐氣開聲，邁步向前。

背上雖多了一人，木然的速度卻未受太大影響。他幾個起落，一下翻過好幾段山路。

師妹身子不重，太好了，雖然背上多了一個人，應該也能在天色全黑前回去。

木然並不知道背上的師妹想著什麼，事實上他也猜想不到。

此刻，師妹，或者說，蘇童感受著身下結實挺健的背脊傳來的安全感，她心頭狂跳，對男女之事已經有所意識的她此刻面孔完全漲紅了。

這個師兄走起路來怎麼這麼快，在密密山林中穿行起來，竟然像猴子一樣……....

哦，罪過罪過，不該把師兄比作猴子。蘇童在自己內心暗暗懺悔。

話說回來，師兄走得可比猴子還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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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山過林，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趕路。

木然倒是旁若無人，但蘇童年紀漸大，又多明白些事，因此感覺很是不自在。

唉，要是這個師兄不這麼冰冷就好了，這樣子氣氛感覺好尷尬。

又走了一段，蘇童發現這個師兄也並非看上去那麼冰冷。

甚至從木然沿途為她撥開路旁枝葉等細微動作中，還能看出木然冷漠外表下隱匿著的幾分細膩溫和。

「師兄…」

蘇童漲紅了臉，有些遲疑地呼喚道。

「嗯？」

「還沒有請教師兄名諱呢，不知師兄怎麼稱呼？」

「木然。」

「啊？」

「木——然，花草木，如是然。」

「原來是木師兄，我叫蘇童，師兄喚我小童就好。」

「嗯。」

這一聲回答雖然簡單明了，蘇童還是敏銳察覺到木然的語氣較之前柔和了許多，便更大膽地同木然交談起來。

這時天色已然完全暗下來，四下一片寂靜，木然耳邊只有背上女孩傳出的清脆語聲，他靜靜地聽著，不時回復幾聲。

從蘇童的講述中，木然知道了這個女孩來自一個岐下一個美麗的村落聚所，那裡民風淳樸、生活簡樸……....

而蘇童在蘇族年輕一輩中最早顯出修靈天賦，族人們將她送到劍門學習，希望她將來可以有更大成就。

木然對外面世界的了解大多來自集音玉圭，集音玉圭信息豐富，有時甚至可以收聽到來自域外世界的消息——

但僅從玉圭中顯然無法全面了解到這個世界的全貌。

因此木然聽得很仔細，並不時插上自己的一些疑問。

……........

「….......木師兄，你在門中有多久了？」

隨著蘇童慢慢放開了身心，她青春少女的活潑一面便展現出來，對木然好奇地打探著。

「五六年吧？記不太清楚了。」

「師兄入門后，有沒有經常思念山下的親人？」

「沒有。」

木然一邊回復著背上女孩的話，一邊小心踩著腳下的路，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離開試劍峰許久。

「為什麼呢？」

蘇童的小腦袋貼的近了些，好奇地問道。

「因為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親人。」

「啊！實在抱歉，原來師兄是——失憶了嗎？」

蘇童一驚，下意識捂住了口，顯然沒想到木然竟然是個失憶者。

在她純真質樸的心裡，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親人，相互扶持、彼此牽挂——就像，就像她自己。

「沒事。沒有過去也挺好，我現在自己一個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嗯，師兄真是豁達的人。」

「也許吧。」

…….......

兩人說著話，很快便到了木然的住的山頭。木然取了些藥草，讓蘇童塗抹在扭傷的地方，很快蘇童便能試著走幾步了。

棲霞峰女弟子嚴禁逾時不歸，而蘇童還不能行走自如，木然只好再送她一程。

從這裡去棲霞峰不遠，兩人一會就到了山腳。

遠遠的，聽見兩個女弟子的呼喚聲——

「小童，你在哪？」

「蘇師妹，聽見了答應一聲!」

顯然，能重新聽到師姐的聲音，蘇童心裡很高興，興奮地老遠招手喊道：

「李師姐，葉師姐，我在這裡!」

「師妹！」

「小童！」

聲音透著驚喜，逐漸逼近。

見棲霞峰弟子過來了，木然默默放下了蘇童，轉身準備離去。

「師姐，沒想到一不留神路上走丟了，都是蘇童的錯——對了，沐師兄…」

蘇童高興地奔向師姐們的懷抱，嘴裡兀自嘀咕道歉，又把頭扎入師姐們的懷中。

突然，像是想到什麼，蘇童抬起頭來，轉身，準備叫木然師兄的名字，卻發現木然正悄然離去，忙揮手道：

「啊，等等，木師兄，我還沒有好好謝過你呢——」

「啊！」

蘇童話音未落，兩個身穿弟子服袍，長身玉立的女弟子立刻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