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地平
「你這也太離譜了吧!」溫蒂打開自己房間的冷櫃,拿出一瓶果酒給秦離,秦離擺手拒絕,伸手指了指冰櫃最裡邊公寓服務人員原本放著的椰奶。
溫蒂翻了一個白眼,「我不是神,你也不是,就算我有一部分器械設備,你有一部分材料和過硬的技術?這技術是能這樣實現的嗎……但反正手搓血清的事情真的很離譜啊!」
果然,在遇到任何與龍類、技術、煉金方面的事,溫蒂就會變得相當激動,一改她平日里斯文又寡言少語的做派,揪著秦離問東問西,眼睛後面的眼鏡閃閃發亮,身上原本那些淑女氣質也消失的乾淨徹底,一邊給秦離遞椰奶----她隨口抱怨了一句設備是她的,借秦離的衣服還沒還她,現在還要白嫖她買的飲料,再講她目前掌握到的所有信息,以及由於學校設定的相關保密資料太多,她試驗了好多次都沒法達到標準的數值等等。
「我哪裡是那種不知感恩的人,」秦離抱怨,剛咽下去一口,馬上露出委屈的眼神,雖然是裝的,「你看,維瓦雷爾大小姐能憑藉自己的實力找到準確的避難所,甚至直接把避難所改造成了自己暫時的研究基地,做著課題,這正是:當大家東奔西走時,真正的強者從不抱怨大環境。你這麼厲害,幫助我這個普通學生一下嘛。」
「再說了,」秦離又咽下去一口,他搓血清忙活了一個晚上加半個白天,之前又是馬不停蹄地從銀座趕回來,唯有冰涼的飲料能讓他稍微平靜一下內心,從一些感官上放鬆自己,「我不是知道你喜歡這種東西嗎,回報溫蒂小姐的大恩大德當然要以她最感興趣的情報。」
溫蒂張張嘴又閉上,這一回她的神情徹底平靜了,「之前……不敢問你,你最近,到底在幹嘛,從你到達日本,給我發消息的那天起,但凡是個『普通學員』,都不會從日本分部的總部大廈附近的下水道爬出來。」
秦離默然,他當時預料到溫蒂有分寸,不會馬上問他那些奇怪的舉動,也預料到總有一天會問,但他想了無數個版本的回答,「我那天,為了查…反正,我在俄羅斯實習的時候,追蹤和我身世有關的線索時,查到了日本,那天源氏重工遇襲,是因為路明非他們三個,碰到他們仨是巧合,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后,為了避開蛇岐八家,就走了下水道,提前探過你的避難所在周圍,才去找了你……那天給你看的東西,是有關白王和祂血裔的壁畫……」
溫蒂認真聽著,當時因為感到秦離和她的互相信任,她選擇接受他的提議,看了那幅壁畫----科研者獻身科研,她總是大膽又瘋狂冷靜的---她那天看完壁畫后的記憶很混亂,那幅畫上面的符號和圖案,應該是龍類的語言,或者說,白王一裔的最早的語言,而她作為黑王後裔,以她的血統無法直接通過視覺、念誦、聽音來解讀白王的語言,閱讀完的後遺症也很多,到她意識再一次清醒已經是發燒昏迷了近一天,秦離斷斷續續地照顧了她一個晚上才又離開。
不過這小子,等她一醒恢復完,又開始大半夜咔咔給她發消息,大清早哐哐敲門,借衣服啊用品啥的,溫蒂不由得想起了舊社會地主收租時帶著一幫家丁三番四次地踹開農民家的門搜刮的樣子……真要這麼說,應該是無產階級一腳踹開了資本家的卧房門,並且吭哧吭哧地搜刮資本家所剩無幾的物資……
「那那個,額,小女孩?花季少女?你別是個人販子,我看她腦子可不大好使啊。」
「繪梨衣啊……」秦離解釋,他之前在街上如何遇到走失的繪梨衣,然後,跳過在源氏重工把她帶出來的那段,只說繪梨衣就是個離家出走的小孩,是她不走的。
「……她成長的環境類似於你實驗用養殖的動物,」秦離的神情很認真,「她身上不只是有強大而霸道的白王血統,還有刻意的,人為設計的外部環境造成她心理上的問題。」
有限的信息,銀座的觀察,梆子的控制,或許不只是繪梨衣,蛇岐八家又有多少傀儡呢?
秦離給溫蒂大致講了一下銀座的事情,只不過隱瞞了他是故意暴露在人前的這個細節,溫蒂很快反應過來,「腦橋中斷手術,我記得父親以前在給我講課時,有提到這種技術,但是對於用特定頻率、波長的聲音來訓練和操控手術對象,已知的資料是沒有記載的。」
「蛇岐八家……」溫蒂咽了一下,眼鏡后的眼眸閃爍,「和猛鬼眾關係匪淺吧,就根據你那天的經歷,可他們的表面上依然在對抗著……」
蛇岐八家的少主,日本分部執行局的局長源稚生,被猛鬼眾的傀儡輕而易舉地操縱;蛇岐八家的秘密武器,源稚生的妹妹,被「密封式地」養育大,繪梨衣身上的缺陷讓她變得只要花些心思就便於操控。
「可怕得很。」溫蒂直言,但不可避免的想到這樣簡單的孩子所信奉的世界以一種擊碎幻想的方式一點點坍塌、她心裡該如何變化的事情,至少從秦離描述的事實來看,秦離對她有照顧但可算不上多友好,如果她是這種小女孩,會覺得這個長得明明很無辜很清秀的少年,帶著一張混沌扭曲的面具,把這個世界的臟污雜亂,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他這次來和溫蒂解釋就是要及時地打消溫蒂的疑慮,畢竟溫蒂還和自己姐姐牽扯甚多,要慢慢和秦洛撇清關係,順帶挖挖牆角,但還是得防著溫蒂的小姨,秦洛和她一同長大,在伊麗莎白的心中,是比至親的親人更重要的夥伴。
而且那個伊麗莎白,秦離捏著自己手裡的瓶子,溫蒂的成長她可能造成的干預較多,溫蒂能變成一個冷靜的瘋子也不全是童年父親的離奇變化、繼母的道德綁架加上冷暴力、過於孤獨造成的。他看向溫蒂,現在,吸引了蛇岐八家少主和猛鬼眾頭子的注意力,和溫蒂出現在他們視線中,不可避免地可以把她,甚至卡塞爾扯進這個漩渦,如果自己急於保全手上的籌碼繪梨衣,想必這幾股勢力也會考慮更多一些。
「現在該幹啥呢……」秦離側耳聽著隔壁自己房間的動靜,繪梨衣平靜地呼吸著,似乎用筆在她的便簽本上塗抹著什麼,秦離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穿著巫女服、跪坐在床邊微微低著頭的女孩,她的眼神有些暗沉,像是暴風雨前平靜的海面,有些發紅的頭髮隨意披在背上,只專註於手上的動作。
「話說,這個姑娘真的是蛇岐八家的嗎,」溫蒂看秦離好久不說話,主動扯起了話題,「日本姑娘這麼高的真少見……我沒有別的意思啦,就是感覺她很眼熟。」
眼熟?秦離歪了一下腦袋。
「啊,你可能比較不熟悉,凱撒,學生會的主席,他有個中國女朋友叫陳墨瞳,你有印象嗎?你在執行部的時候應該會注意到吧,一個高挑明媚的女孩子。」
「好像是有點印象……」
「喂,學生會那麼多團建,她經常去的,你不會都逃了吧!」
「好了好了,你找個照片給我看啊倒是。」
片刻后,秦離盯著溫蒂手機上的照片,瞳孔微微放大。
「像,很像啊。」秦離把陳墨瞳那雙畫著精緻眼妝的善良眼睛遮住,仔仔細細觀察著。
「你當時背著她回來的時候我都驚呆了,當時小巫女失去知覺了,我還以為你把凱撒女朋友拐回來了。」
「溫蒂小姐,你說,這會是巧合嗎?」秦離盡量用不經意的語氣發問。
「肯定是巧合吧……這倆人有什麼必要聯繫嗎?」溫蒂打量著秦離,「你最近怎麼跟個陰謀家一樣!」
聯繫?
「有啊。」秦離眨了一下眼睛,然後轉身迅速離開了溫蒂的房間。
「喂!!」溫蒂壓低了聲音叫,卻只看到了被關上的房門,秦離目前不想告訴她的她也問不出來,只好自己先猜猜了。
這個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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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提到陳墨瞳,秦離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路明非。
他當時,或許現在也是一個文藝龍類,是真心想要給路明非解個圍的,並且和路明非搭上關係,但是陳墨瞳的閃亮登場打斷了他一時興起的舉動,怎麼不算印象深刻呢,雖然後來發現陳墨瞳的反覆無常的個性讓他無從接近,但全校都知道的路明非對陳墨瞳的暗戀,這不就是聯繫嗎?
上杉繪梨衣,按照路鳴澤的安排,原本將在路鳴澤手下黑進去的源氏重工的安保系統一層層引導下,遇見路明非。
上杉繪梨衣是為路明非準備的,她的外形和陳墨瞳那麼相似,陳墨瞳在路明非心裡的地位不可撼動,路鳴澤對路明非有所圖。
站在房門口卻遲遲不進去的少年的嘴角緩緩上揚,真有意思啊,屬於世界本源的力量,擁有篡改既定事物、彷彿操縱著命運絲線的能力,為路明非準備的變成了源稚女,路鳴澤至今都沒有通過通訊渠道來和秦離對峙,是覺得源稚女這個工具也行得通,或者他的認知也受到了影響呢?
秦離還保留著當初進卡塞爾路鳴澤給他的手機,在西伯利亞遇見他的時候,秦洛只告訴過他這個小鬼身上秘密太多,她本人出面不太好,只要求秦離和他好好打交道,不要露出能威脅到這小鬼的一面就好,他也就懶懶散散地跟著魔鬼來到了人間,就好像他真的成為了一個人一樣,旁觀著小魔鬼的劇本慢慢拉開帷幕。
但他思想上潛藏著的和秦洛、小魔鬼以及卡塞爾眾多混血種都不同的種子,一直感受到異常的格格不入感,在得知他所熟知的川野只是言靈構築的虛擬的意識、真正的川野的面目后,他作為龍族本應擁有的聛睨一切的心態有那麼一瞬間坍塌了,他一邊想對抗這種情感的動搖,一邊又覺得自己潛意識中也不斷地在將黑王對龍類的理解化為自己的「特點」,這讓他感到很不解,同時又困惑又厭惡。
去了北邊的土地,既是實習執行任務,也是秦離第一次放下身段,正視自己心裡的想法,他因為蘇醒后全無記憶,經歷了一段任人擺布日子,或許有秦洛的可以安排,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旁觀見證了名為瑪莎的女人苦難的一生后,接收了過多屬於人類的情感後方才恢復記憶,而作為嚮導的烏鴉,也被秦洛送回了北面冰封的島嶼上美其名曰替她看守自己的「財產」。
秦洛為什麼在接回秦離后急火火地給他安排了那麼多屬於人類的技術課程和技能,秦離本來以為只是秦洛想讓他擁有更多技能好更快融入高速發展的人類世界,現在秦離再想,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過往記憶時,只是個特殊一點的,甚至比普通人類更好操縱的男孩,抓住這個寶貴的機會將他變成一個更加徹底的「人」,就在即將到來的恢復記憶之後更長久地控制他了。
畢竟從很多年以前,人類就是龍族的奴隸,能精確執行命令、極好操縱的種類嘛。
想通了后,他再一次探索秦洛和路鳴澤都很關注的黑天鵝港,遇見了名為海姆達爾的先知,他想要接受自己不可能再與其他同族相容的事實。
「很好玩吧,尤克特拉希爾的孩子……」似有似無的聲音在秦離耳邊迴響。
「是啊……」秦離微微俯下身子,側耳聽著動靜。
「砰!」面前的房門被突破了,秦離迅速往後撤步,避開了像子彈一樣飛過來的木門的碎片,他隨意地揮揮手要驅散飛揚的塵土,再次抬頭,首先看到的是一把鍛造的極好的刀,秦離直起身子,手裡多了從褲管抽出來的軍用匕首,「少主好排面,天空一聲巨響,少主閃亮登場啊。」
閃閃發光的煉金長刀緩緩收攏進房間內部,源稚生將刀架在身側,繞過門框,轉身面對秦離,「就是你拐走了繪梨衣,我們是不是之前見過?」
呦呵,蛇岐八家背後的人果真給他洗腦了,明明都暴露了還非要冒險吶。
在源稚生的身後,烏鴉和夜叉從外面探頭過來,小聲商量著,「我說少主這次怎麼那麼嚴肅啊,那個豆芽菜一樣的小孩真的成年了嗎」「繪梨衣小姐在那你快去把她看住別弄丟了」「媽的你怎麼不去」「我保護少主啊」「放狗屁少主叫我們兩個一起啊快點」……
「源稚生,你的手下真碎嘴。」秀氣的少年微笑著,用頗為慈祥的目光掃視房間,繪梨衣對這一切的反應不大,只是聽到秦離說烏鴉夜叉碎嘴后,轉頭瞥了他們一眼。
源稚生微微偏頭,兩位大漢立馬一左一右站在繪梨衣身側,也不拌嘴了,像極了民國大小姐出行時身邊兩個穿著軍裝的不靠譜保鏢,或者敵特重點關注對象卻被分配了兩個偽軍一樣。
源稚生這才回過頭,他有點意外,這個陌生的綁匪綁走繪梨衣,本來以為是什麼窮凶極惡、極其難纏之輩,結果居然是一個有些瘦弱、看上去沒有半點攻擊性的大學生,繪梨衣也是,似乎對他沒有太多排斥,秦離甚至在他破門而入之後,只保持著防禦的姿態,還有閑心吐槽他的兩個屬下。
他應該預料到了自己會來,但卻又對源稚生放心的很,秦離眼睛轉了轉,這麼大聲響,溫蒂沒動靜,不會是被牽連了吧?陳墨瞳,繪梨衣,蛇岐八家……他思索著,源稚生也沒動,烏鴉和夜叉也不敢帶著繪梨衣現在就走掉。
「嘖,不行,現在小巫女還不能還給你,」秦離突然換成了日語,「我還有線索沒有找到,你們今天要回去也行,要留下來泡茶也好,繪梨衣先放在我這。」
他這是在商量嗎?還是通知?源稚生依舊面無表情,「我妹妹體質特殊,你擄走她這麼多天沒有傷害她,雖然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我為繪梨衣感到慶幸,也為你感到慶幸。」
得了吧,這小子知道的也不比我多,被洗腦多少年了還擱這耍帥,秦離搖頭,「19天。」
源稚生沒有給反應。
「你們上一次給她用藥,是25天前了。」
源稚生這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向仍舊坐著的繪梨衣,她一直保持抱著便簽本的姿勢,既不理會烏鴉和夜叉,也沒有向門口的二人投去關注的視線,只是坐在那裡,源稚生髮現繪梨衣臉色紅潤,一切反應都很正常,這不可能是25天不注射血清中和的結果。
他轉頭,語氣有了一絲波瀾,「你……」
身前空無一人,等源稚生感受到臉上拂過一陣風時,他本能的抬起了刀劍——
「叮!」秦離的匕首隻是一把普通的武器,碰到蜘蛛切的片刻后碎成了兩節,「這武器真好,羨慕。」秦離齜牙一笑,抬起了手接住刀片,迅速地往前一揮。
源稚生馬上將刀轉向保護後背,剛才那陣異樣的風讓他有些沒底氣,這個少年的動作很快,但並不符合任何時間類型的言靈的表象。
烏鴉和夜叉不愧是跟隨源稚生身經百戰,察覺到突然緊張起來的氛圍,夜叉默默將放著童子切的袋子移到了身前,隨時準備丟給源稚生。
保險起見,源稚生往後仰躲避秦離的又一次進攻時,念誦起了言靈,璀璨奪目的黃金瞳著涼了小公寓昏暗的廊道,一時間,公寓廊道多年的木地板發出了被重力擠壓的聲響,彷彿下一秒就要碎裂開,源稚生沒有用上全力,他以此來減緩秦離的速度,讓自己獲得足夠的優勢。
眼前的少年與剛才站在滿地碎屑中還溫柔微笑的人彷彿分裂了一般,面對源稚生的黃金瞳,秦離沒有任何退卻的樣子,而是不斷用剩下半截匕首徒勞地撞上源稚生的刀刃,源稚生有不好的預感,不被黃金瞳震懾的敵人,對方的血統在他之上,他的速度因為「王權」有所減緩,卻沒有拿出自己的言靈來給自己增加優勢。
這得是有多自信才能這麼從容?源稚生微微皺眉,一刀劈在秦離的匕首上,徹底解除了他的武器,本來在微笑的少年看了看手上的匕首,猛地停下來,無奈地聳聳肩,扔掉了只剩下一個把的匕首,再一次和源稚生對視上。
「我想起來了,你是上一次把繪梨衣送回家,還明裡暗裡暗示我必須請你吃飯的那個人,你是卡塞爾的學生。」源稚生倒沒有真要傷害秦離的意思,而是拋出了問題,「你知道什麼了才帶走了繪梨衣吧,我給你一次機會,把情報分享給我……」
他還沒說完,就看到秦離露出了一種很無語的表情,分享情報?那猛鬼眾不也知道了嗎,開什麼玩笑,是蛇岐八家出了內鬼,沒準他身邊比源氏重工的密室更安全。
不過他想好了,今天好不容易源稚生來找他,不能一直跟他抬杠,他在一片沉寂中,格格不入地在口袋裡摸出了手機。
四個蛇岐八家的高層看著少年左一下右一下地點著手機,時而看看繪梨衣,時而看看源稚生。
「喂,我說,繪梨衣是你妹妹嗎?」
長得倒不是很像,但秦離不敢說他們絕對沒有任何關聯。
源稚生保持沉默,秦離甩甩腦袋,「啊算了,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秦離把手機屏幕正對著源稚生,「但這個是你的弟弟吧。」
屏幕上,是隔著窗戶拍的有些模糊的兩個人影,其中一個人身姿挺拔,又透露著陰柔的氣息,哪怕拍的並不是很清晰,也能直觀感受到這是個極美的男人。
源稚生眼睛微微瞪大,他不可能對和自己幾乎一摸一樣的臉沒反應。秦離火速把他和源稚女的圖放在一起,再把繪梨衣和陳墨瞳放在一起。
他舉著手機晃了晃,源稚生眯起眼睛,「無稽之談。」
如果想用這種辦法來轉移他拐走繪梨衣不懷好意這件事,也太天真了!流著銀光的長刀側轉了方向,源稚生將手上的刀舉到耳邊,擺出進攻的姿態,下一秒,再一次飛快的刺出。
這一次的源稚生比剛才更加專註於制服秦離,將身體的機動和言靈對敵人的壓制配合的天衣無縫,秦離礙於手上沒有武器,一邊閃躲源稚生靈活多變刀刃的方向,一邊憑藉肉身客服發揮出八成的「王權」所帶來的壓力,他嘗試藉助身邊的物件,比如上牆躲避攻擊,下一秒,落腳的地方被「王權」針對性地單點爆破,他無奈,這小子對言靈的操縱真是熟練,平時一定沒少經歷實戰。
唉,當人,啊不當龍不易,歪嘴嘆氣,秦離半歪嘴半苦笑地呼出一口氣,利用自身先天的速度和力量,找准一個瞬間,翻身一躍,貼著天花板輕盈升空,他剛才在閃避中碎裂的衣角隨著他的動作落下,源稚生忙抬頭看他,緊皺眉頭,將刀一揮,把那條布塊掃到一邊。秦離跳出了源稚生言靈的範圍,穩穩落在源稚生身後不遠的地方,在源稚生轉身再次面對他的這一小段時間,秦離回想最後那張壁畫上龍族文字念誦發動白王力量的原理,以及突破源氏重工密室安全鎖時的感覺,將往日習慣了的調動言靈力量的方式與這些融合,微微躬下身子,注視著前方的源稚生。
用一種全新的方式投入戰鬥,確實有點費精力。
言靈-時停,少年的黃金瞳亮起,照亮了周圍飛舞的煙塵,一瞬間,這一整個市區的時間和物體的運動,進入了延遲20倍的「靜止」中。
源稚生已經半轉過身,硬氣的臉龐上,一對閃爍著殺伐果斷的黃金豎瞳,繪梨衣剛才在秦離輕輕一躍越過哥哥頭頂的時候,抬起了頭茫然的看著在空中如同夜行的蝙蝠一樣翻飛的少年,時停開始的時候她還保持著這個姿態,她因為時停保持不動的姿態,若沒有眼中明暗交替的複雜思緒,看起來如敬仰神明一般專註而真誠。
源稚生轉身面對秦離的那一瞬間,「王權」的重力也瞬間轉移而來,秦離輕輕張開嘴,抬起了手----
「c改變d方向。」少年用龍類的語言開口的那一瞬間,時停解除,源稚生反應很快,感受到了突如其來的一陣壓力,連忙將蜘蛛切抽出作為拐杖支撐,這是什麼?難道對方的言靈和他的一樣甚至可以壓過他嗎?他明明能感受到王權的立場還在自己控制中,可下一秒讓他心頭一滯。
秦離不知道什麼時候跨過了整條走道,回到了繪梨衣的房間,手上還拿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旅行包,人就站在烏鴉和夜叉身後。
不好!
拿著包神情淡然的少年兩個手刀劈暈了烏鴉和夜叉,繪梨衣看著兩人倒下,又瞥了秦離一眼,趁他不注意,輕輕牽住了旅行包上她買來掛上的一個小恐龍的掛件。
秦離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還是朝著源稚生往前走,源稚生剛才一時情急要飛奔過去,解除了王權的力場后,身上的壓力也瞬間消失,他看到秦離沒有傷害房間的三人後,再看到自己解除言靈后又恢復自如的窗檯,似乎明白了很多,卻更加恐懼了起來。
一瞬間的移動還收拾好了一個書包,又似乎是將指定對象的言靈轉移到發動者身上,源稚生不在輕舉妄動,金黃的眼眸一刻不停的跟著秦離的一舉一動。
「少主,我們今天是不是還在銀座偶遇過了?」秦離歪著頭,站在因為重力被壓垮的木門邊上,彷彿周圍一切都不存在一般,一臉天真地發問。
反覆無常。源稚生沒好氣地說,「與你何干……我不曾遇見過你,也不曾去過銀座。」
「當然有關係,實話跟你說吧,我倒挺希望你能記住的,」秦離攤開手,「今天有懸賞繪梨衣的通告對吧,還有個不懷好意的傢伙故意在一群紅了眼的瘋子滿城尋找的時候發了線索……對了我聽說你在和你的秘書櫻小姐談戀愛?」
「你在說什麼沒有邏輯的東西……」源稚生被問得一頭霧水,秦離也不勉強,「我記得吧,我是帶著繪梨衣出來散心的,她眼神不好可能沒注意,我看到你和你的秘書手牽手坐直升飛機還拎著東西,烏鴉和夜叉—他們我暫時還無法對號入座—向你彙報了家族的事情,你的秘書小姐真是個人才,不僅功夫好,人出落得也很漂亮。」
這個混蛋,難道還要拿櫻……「絕不可能,我給櫻下了命令,去銀座中間的廊橋伏擊,烏鴉和夜叉去解決暴走族,廊橋那邊我……」
等下,廊橋?
源稚生抬起了頭,一些破碎的片段閃爍,他是去了銀座,而不是留在了總部等消息,他是坐了直升飛機,烏鴉和夜叉在打趣什麼時候能帶著妹子拎著大包小包逛商場來試圖緩解他的焦慮,他是看見了什麼,才從銀座大樓追到了連接處的透明廊橋……
這個懸賞,是怎麼解決的來著?啊,懸賞當時並沒有結束,而是多出來的消息說目標已經從銀座成功離開了,自己才回到總部的嗎……
可自己為什麼是回總部,當時焦慮的心情還有模糊的記憶,為什麼不是趁熱打鐵繼續追擊?
秦離默默觀察著源稚生,「你推遲了這麼久才來,雖然能大概猜到一些,但我覺得,你應該是去先見了什麼人對吧。」
源稚生髮現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知道的東西多的可怕,他選擇沉默,又很害怕他口中又會說出什麼。
「你應該是去見了上三家的人。」秦離俯下身子,繪梨衣手上還抓著掛件,也只好跟著往前湊湊,「源稚生,我現在能在外頭拍到你弟弟的照片,你又察覺到自己記憶的怪異之處,我帶走繪梨衣沒有傷害她,我想幫你的目的還不明顯嗎?」
「所以啊,」秦離笑起來,又拿起手機晃了晃,上面還是兄妹三人和一個紅髮女孩的拼圖對比。「我只是有點事想和你商量。」
「你有什麼目的?」源稚生問。
「發揮一些能夠勘探巨大風暴事件的能力,並且從中牟利罷了。」
數日前,羅馬。
秦洛坐在一張簡陋又有些不穩的木椅子上,看著房間里的女人在手忙腳亂地收拾。
這個長得有幾分混血華裔的女人緊張地用蹩腳地法語熱情的說著一些客套話,她只是一個攢了一些錢,想來羅馬觀禮的信徒,住在古樸的屋子裡感受屬於羅馬的歷史氣息,卻突然收到一封拜訪的信件,說什麼哪個國家的什麼公爵因為她以前在某個教堂的唱詩班待過,在羅馬看到她覺得她相當眼熟,原來是這個公爵以前慈善活動的受益人之一,便要來看看她,她本來沒有當真,誰知道打開門,一個俏麗的女孩朝她一笑,在她愣住的時候就進門坐下來,門外的老修女則一直守著門。
「你過得好嗎,我有些不記得你的名字了。」秦洛問。
「啊…我很好,已經能攢著錢出來旅遊了,小姐。」女人回答。
「這樣啊,看來你父親的債還的很順利,希望他在烏茲別克生活如意。」
女人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下。
「你現在又是來羅馬旅行了,看來家裡也景氣,我就放心了。」秦洛笑眯眯的,眼睛彎彎,像極了一隻狐狸。
「那你現在生活,有什麼收入嗎?」
女人又重新動了起來,「我,我剩了些錢,父親就讓我來這邊發展了。」
「你的簽證辦的也很順利。」
女人的眼神開始不斷閃躲。
她突然丟下手上的東西,撲通一聲趴在秦洛身前,「小姐!您,您想必是都知道了!我知道您與政府相關密切,但還是求你!求您!求您不要把這非法的勾當說出去……」
她捂住臉,「您想必不是圖我的骯髒錢,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說的!」
……
等到天黑后,老修女拿著一份收拾好的簡單樸素的行李,身後跟著一個打扮精緻的少女和一個神情緊張的女人,走向房主,說住在某房間的租客因為家裡的事情需要提前離開,並交付了違約金。
老修女帶著緊張的女人坐上了車,秦洛單獨坐後面的車輛,上車后,用手輕輕掀動堆放在房車一個箱子里的,有各種語言的花名冊,也有一些零碎的紙片。
「在貧困的地區利用法律上的漏洞興建慈善保健設施,用高價吸引能夠提供代孕的女性,暗地裡進行著基因篩選的實驗……這樣的孩子流放到世界各地成為孤兒或者被人收養,」秦洛抽出某一張紙片,「嗯,現在叫多蘿西的女人,15歲左右參與過代孕,後來還當過一陣子設施里的幫手,拿到錢后離家出走在歐洲各地遊盪么。」
她看著紙片上粘著的照片,「陳墨瞳的父親,真是個數一數二的天才和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