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江湖事

四、江湖事

第二天,已是日上三竿,商寧的房間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可急壞了早早去採藥煎藥的燕若回。他急急忙忙地找來王燕要進去一探究竟。

商寧還沒醒,並不是傷勢有多嚴重,只是昨晚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天快亮了才堪堪睡去。燕若回小心地給她把了把脈,見無事才鬆了口氣。

「不知燕公子的醫術師從何人啊?」王燕頗感興趣地問道。

「師父為人低調,不願我們這些弟子四處張揚,還望姑娘見諒。」燕若回抱歉地說。總不能說是自學成才吧。燕若回心裡嘆口氣,畢竟也是個天南地北四處闖蕩的武人,會點醫術也沒啥大不了。且不說自小到大受得那些「磨礪」,就說自己那不靠譜的師父,著實是仗著臉好看,功夫高,一點教徒弟的耐心都沒有,每次都直接把自己扔進練功房,那練功房……燕若回想著都不禁打了個寒顫,滿是她布下的陣法,每次都是遍體鱗傷地爬出來,久「傷」成醫。

王燕理解地笑了笑,燕若回又道,「那我還是先出去了,等她醒了再過來。」正轉身要出門,就見商寧悠悠轉醒,連忙回來又把了把脈,隨後王燕又是扶她起來又是喂葯,一通折騰把商寧徹底弄醒了。

看著商寧傻乎乎地坐在床上的模樣,王燕噗嗤笑出聲來,「你這樣子跟一個我認識的人還真是一模一樣!」

「王姑娘的弟弟長得有我俊俏么?」商寧冷不丁冒出一句。王燕和燕若回聞言都愣了愣,卻見王燕神色暗了暗,「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商姑娘。」她苦笑了一下,「我弟弟早些年被父親送走了,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你跟他很多地方都挺相似的,受欺負以後委屈巴巴的樣子,早上總是一副睡不醒傻乎乎的樣子……」她一邊說著,一邊情不自禁地伸手捋了捋商寧的亂糟糟的頭髮,「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

商寧就這麼看著她,短短一天,她就看遍了眼前這位女子的各種面目,面對生人的故作鎮定、面對心儀之人的嬌蠻、面對親人的溫柔……她能看懂很多東西,卻唯獨不懂人心轉變的複雜。

王燕收斂了心神,對一旁的燕若回說道,「鏢局中還有些事,勞煩燕公子照顧商姑娘,我晚些時候再過來。」說著朝屋內二人抱了抱拳便離開了。商寧盤腿坐在床上,用手撐著頭看她有些踉蹌的背影,「昨晚王姑娘還說要跟我講講江湖事呢,怎麼就走了?」

燕若回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小子……不是,你這丫頭沒看見人家正傷心呢嘛,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來,這是我門派的獨門秘方,調理氣息用的,剛剛沒敢拿出來,快吃了。」然後不由分說地把藥丸塞進了商寧的嘴裡。

看著商寧皺著臉把藥丸吞下去,燕若回這才放心下來,「昨天還沒仔細問你,你是什麼時候招惹上白玉梅花的?」

「我沒招惹過他!」商寧有些生氣,「他是個神經病!」

沒想到燕若回竟十分贊同地點點頭,「這倒也沒錯,這白玉梅花的性子的確是很奇怪。」

商寧一聽,好奇地看著他。卻見燕若回站起身來,朝外走去,邊走邊說,「你不是想聽江湖事么,這可有的說,你把衣服穿好,我去弄點吃的喝的,給你慢慢講。」

等燕若回端著點心茶水回來,就見商寧已經坐在外面的小院子里晃著腿等他,他走過去剛想說什麼,卻又想了想,嘀咕道,「算了,今天天兒不錯,沒什麼風,透透氣也行,就在這兒吧。」說著放下手中的托盤,坐在商寧旁邊。

「說到這白玉梅花,那真是……」燕若回呷了口茶,如那市井說書人般搖頭晃腦地說道,「一表人才、高大威猛、器宇不凡、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總之就是一個字——俊!」商寧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不是,江湖人都這麼說,見過的人都說好。」燕若回豎了個大拇指繼續道,「只不過這性子……」他沉思半晌,才說道,「陰晴不定。」

「怎麼說?」商寧好奇地問。

「唔……我也是聽江湖上說的。比如前一秒還在跟你談笑風生,下一秒就取你性命;或者剛才見到他還是溫文爾雅,一轉眼就好像換了個人,變得木訥呆板,反正就是捉摸不透……」

「像是……兩個人?」商寧試探地問。

「按照江湖人所言,應該是這樣。」燕若回點點頭,「不過江湖上怪人本來就很多,像是玉剎門郭掌門看上去冷冰冰的,出手狠辣絕情,可你知道么,她面對毛茸茸的動物完全沒有抵抗力,不僅以猛虎做寵物,還……」他湊近了小聲說道,「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哈,據說郭掌門曾經因為一隻小狗被男人騙婚!」

商寧倒吸一口冷氣,又聽燕若回說,「還有霍家,你知道霍家嗎?就是那個以陣法聞名天下的霍家莊,他們的前任家主年輕的時候喜歡穿女裝;還有還有!據說聚盆庄沈千萬的弟弟跟萬仙殿的女徒弟有一腿,是誰就……不好說了……應該是……」

「停!繼續說那個梅花。」最後她不得不打斷燕若回,同時感慨這江湖果然是深不可測。

「哦。」儘管有些遺憾沒能繼續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傾囊相授,燕若回還是收住了勢頭,繼續說起這白玉梅花來,「這白玉梅花是四君子之一,這四君子說來話就更長了……」燕若回偷偷瞥了一眼商寧,見她一副你要再敢發揮我就不客氣的神情,便放棄了繼續深講的念頭,說道,「這四君子指的是梅大、蘭二、竹三、菊四四個人,據說這四人拜在岩谷殿掌門陳大剛門下,自小一起長大,關係甚篤,結為異性兄弟,共同闖蕩江湖,還取了『四君子』的稱號,在年輕一輩的武林高手中也算是小有名氣,後來更是從小武林大會脫穎而出,自此更是名震江湖。而這白玉梅花,便是梅大的獨門暗器,後來也就成了梅大的稱號了。」

見商寧遲遲不說話,燕若回有些按捺不住,「說到這岩谷殿,想不想聽聽這江湖門派?」不等她答應,燕若回又開始滔滔不絕,「自當年長白山一戰,這江湖便被劃分為黑白兩道,這白道主要以行俠仗義濟世救人為主,而這黑道則大多干一些殺人越貨的買***如白道研習救人的醫術,黑道則琢磨殺人的毒術;白道打造行俠仗義的神兵,黑道就鑽研殺人如麻的邪刀……諸如此類。可誰知後來,白道出了個天下第一的大魔頭遊行之,而黑道卻誕生了一代俠客褚方堯,這其中又有當時清羽山莊天下第一美人清越、長生殿主白草生、拈花寺念空大師、蕭國七皇子蕭無印等人與他們的各種糾葛,導致當時天下大亂,黑不黑白不白,再加上後來昭明帝暴斃,朝廷、各大世家也來湊熱鬧,嘖嘖嘖……燕若回臉上浮現出神往的表情,「那個年代異象橫生、英雄輩出,更有無數奇門異法、武功秘籍、名刀寶劍……」

「咳咳……」

「哦哦,反正最後就是,邪不勝正,褚方堯贏了,但也痛失至交好友、紅顏知己,成了孤家寡人。」燕若回說,「不過這以後,黑道和白道就變得很微妙了。要說以前,黑白兩道是正邪之分,那之後可能更多的就只是營生不同了。雖然白道至今仍自詡名門正派,黑道是歪魔邪教,但不得不承認黑道也有義士,白道敗類也不少。而且自從那兩人結合后,這黑黑白白的其實就更不是很重要了。基本上現在的門派鬥爭不是什麼黑白正邪,大多就是私怨,什麼兄弟被殺老婆被搶之類的。」

商寧嚼著點心,眨巴這眼睛看著他,讓他繼續說下去。

見這丫頭有了興趣,燕若回說得也愈發起勁兒了,「咱們再來說說當今的江湖。如今世道越發安穩,不少能人異士也都選擇了入仕,再加之朝廷對江湖事務插手愈發頻繁,所以現在這江湖已不復往日百家爭鳴群雄逐鹿般的激烈場面。不過,還是有不少豪傑門派可以一說的。」

「這江湖最頂尖的門派是三宮三殿四庄,這三宮是天目宮、地火宮和玄虛宮;三殿則是萬仙殿、長生殿和岩谷殿;四庄則是傲劍山莊、百草山莊、霍家莊和聚盆庄。以前這十大門派中,天目宮和四庄屬於白道,地火、玄虛和三殿是屬於黑道門派。其實還有一個……算了,反正已經不存在了,就不跟你說了。再就是其他一些沒那麼大的門派,像我們風術門,還有郭盈盈的玉剎門、金龍的金獅幫等等。剛剛說的那四君子就是岩谷殿的,不過,這武功路數嘛……」燕若回撓撓頭,「我功夫不濟,只是聽人說的,那梅大和竹三的功夫變幻莫測,有時候使出的招式不像陳大剛教的路數,很有可能……」他壓低聲音,「有可能是偷學了別家的功夫,或者就是別家派過去的姦細。」

「哦?」商寧一歪頭,「但看情形似乎那什麼岩谷殿並沒有追究啊。」

「不錯。」燕若回點點頭,「那陳大剛出了名的『剛』和『直』,眼裡容不得沙子,不過對這事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況且,對這二人的功夫江湖上也沒有其他門派認領,所以就當做是他們自己悟出來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嘛,這又有什麼奇怪的?」商寧有些不解。

「這武功啊,」燕若回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搖頭晃腦地說,「雖說招式是千變萬化,各不相同,尤其是一些天資極高的,到了武學巔峰后還可自創武功,但一開始所練習的基本功,所使用的心法主要還是來自於師門,而且就算到了自創招式功法的階段,也會在一招一式里殘留那麼一些影子。當然這些也只有武功高強或者極為熟悉各派武功門路的人比較容易看出來。」

「也就是說,這二位是一點岩谷殿的武功路子都沒有?」商寧問。

「這竹三用的是一把竹劍,可使的劍法在這蕭國境內卻見所未見。至於這梅大……」燕若回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就如我方才所言,那手暗器功夫確實出自岩谷殿,只不過……」

「還有其他功夫在身?」

「差不多是這樣,那些功夫也看不出來路,而且用的也不多。」燕若回點點頭。

之後的日子,商寧過得格外滋潤,每天在鏢局四處閑逛,調戲調戲小丫鬟,討好討好廚房大媽,看看鏢師們習武;偶爾跟王燕聊聊女紅,逗弄一下趙雄,或者跟程懷聊聊他們以前走鏢之事。

王忠、王燕和程懷趙雄師兄弟這段時間十分忙碌,鏢局無聲無息地進來這麼個武林高手,惹得人心惶惶,所以他們一直忙於安撫人心、加強鏢局的守衛,以及追查白玉梅花的下落。

至於燕若回,除了商寧受傷后的兩天受到他的精心照顧,之後見她慢慢活蹦亂跳折騰人了,便終於開始掏出他的寶貝們,干起正事了。

於是夜深人靜之際,總能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鏢局裡轉悠,嘴裡還念念有詞。在被當賊捉到過一百次,嚇壞了夜值的丫鬟一百零一次之後,程懷終於忍不住拉著商寧一陣嘀咕。之後鏢局便開始盛傳,來鏢局做客的燕若回公子有夢遊的習慣,如果被吵醒輕則痴傻重則喪命,如果遇到千萬不可吵醒他,一定要繞道而行。鏢局這才又慢慢平靜下來。

一天晚飯後,商寧正在燕若回房裡研究他那一堆寶貝,只見程懷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來到客房,見程懷的模樣,不由大吃一驚。

「程兄!你這是……」燕若回看著程懷,忙站起身讓程懷坐下,商寧給他倒了杯茶。

「程大哥怎的如此狼狽?」商寧問。卻見那程懷不復之前那翩翩君子的模樣,頭髮顯得有些凌亂,衣服也被人扯破了,還沾了不少泥巴灰塵。

程懷苦笑著喝了口茶,「讓二位笑話了。」他嘆了口氣,「我和二師弟本來想去城中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白玉梅花的蹤跡,誰想……遇到對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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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蕭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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