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梅小妹
「喂。」
正當商寧盯著草叢裡正在撲蝴蝶的花貓出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女子的聲音。
她回頭一看，梅小妹很沒有形象地甩著腰上的鞭子朝她走過來。
「比一場？」她說。
「抱歉，我不會武功。」商寧抱歉笑了笑。只見梅小妹突然湊近，伸手捏住她的脈門，又跟小狗似的在她身上嗅了嗅，然後自言自語道，「還真沒武功，可身上怎麼那麼大血腥味……」
商寧聞之臉色一變，不過很快又恢復過來，笑著說，「可能最近總是看廚房大娘殺雞，身上染了雞血的味道。」她慢慢地將手從抽了出來，攏進袖子里。
「老大和老二找鏢局的老頭聊天去了，說什麼商量正事怕我又闖禍，鏢局其他人武功太差，好不容易逮著那個小白臉，結果讓他跑了，說什麼不敢與貴客動手，嘁……」說著好像又想到了什麼，「誒，跟你一起的另一個小白臉呢？我剛才還沒好好地教訓他呢！」
「他……姑娘莫不是看上他了？」商寧一臉無害的笑容。
「你再胡說當心我撕了你的嘴！」梅小妹兇巴巴地說。
可惜一點殺氣也沒有，商寧內心吐槽。眼前這妮子屬於外強中乾型的，她要真想出手教訓燕若回，多的是機會，何苦在這裡虛張聲勢。現在也不過只是做做樣子，充其量也就是個被兄長寵壞的孩子罷了，。
正想著，就見梅小妹往她身邊一坐，跟她一起看著貓咪捉蝴蝶。
「你相信你哥哥是兇手嗎？」商寧冷不丁問了一句。
「誰知道呢。」梅小妹說，「他愛殺誰就殺誰，他要殺一個人，肯定是因為那個人做了什麼惹到他的事情，或者十惡不赦的事情……他才不是我哥哥！」梅小妹突然回過神來，惡狠狠地說。
商寧笑著並不理會梅小妹的裝腔作勢。
「哼。」似乎也懶得爭辯了，眼前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又不好真的動手對他怎麼樣，梅小妹索性就跟他聊起來。
「我聽說你哥哥性子很難捉摸，變幻莫測，像是……兩個人？」
「……啊，哈，哈哈，他……他……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正常人，哈、哈哈……」梅小妹似是被說中什麼，尷尬地笑了兩聲，突然借口肚子疼，一轉眼就不見了。
梅小妹的反應讓商寧有些奇怪，看來這白玉梅花沒那麼簡單。
「……走了？」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商寧一跳。只見燕若回鬼鬼祟祟地冒出來，注視著方才梅小妹消失的方向。
「走了。」商寧點點頭。
「呼~」燕若回長舒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商寧身邊。「這墨玉梅花比那白玉梅花還難搞啊！江湖傳言果然沒錯，這兩兄妹，一個性子怪異，難以捉摸，一個瘋瘋癲癲，嬌蠻任性。」
「兩兄妹？可是看方才墨玉梅花的樣子似乎並不想被人提起。而且既是兩兄妹，為何沒在一起闖江湖？」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過江湖上人都知道，他們關係不好。」燕若回道，「他們二人從何處來，江湖鮮有人知。但他們從小被分開學藝，一個去了岩谷殿，另一個則送去了霍家莊。剛才跟梅小妹一起的那兩個，文松和方諸，是霍家莊前任莊主霍英的得意弟子，梅小妹則是霍英最後一位徒弟。現任莊主霍東是霍英的兒子，可算是年輕有為，與這三人情同手足，而且據說……」他壓低聲音，「據說這霍東與梅小妹有過婚約。」
「有過？」
「還不是因為白玉梅花。」燕若回說，「反正這霍家莊似乎與白玉梅花有些仇怨，白玉梅花曾去霍家莊鬧過一場。總之最後這婚事就不了了之了。不過這事兒也極為隱秘，沒有大肆宣傳過，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太多。」
「唔……」商寧習慣性地摸摸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原本借口遁走的梅小妹轉角處默默看了看兩人，心裡嘀咕，「兩個人？她還真敢問……」
自從歲寒三友住進鐵獅鏢局，鏢局就顯得格外熱鬧起來。梅小妹自然是功不可沒。文松和方諸每日與程懷、趙雄、燕若回一起到城中四處打探白玉梅花的下落，因為擔心梅小妹闖禍就讓她呆在鏢局，請王燕和王忠照顧。這確實幫了金石城百姓一個大忙，卻禍害了鐵獅鏢局的人。
梅小妹畢竟是從小武林大會脫穎而出的，武功自然不在話下，她在鏢局無所事事，便每日要和鏢局的人比武。功夫最好的都出去了，留下的自然不是她的對手，被她收拾地十分凄慘。等晚上出去的人都回來了，她扯著回來的高手們又比一次。
「小妹啊，你這功夫似乎精進不少。」
梅小妹聽到這話，更是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比起武來也愈發積極了。
每日上至當家的王燕，下至丫鬟小廝，沒有不被她騷擾的。不過有兩個人，她卻不隨便招惹，一個是管家王忠——
「我是大俠，怎麼能欺負老弱病殘！」
據說這話傳到王忠耳朵里，可讓老爺子生了幾天的悶氣。
還有一個則是商寧——
「我是大俠，怎麼能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話雖如此，丫鬟小廝也沒少受到她的照顧。大家都十分好奇，這商寧小哥也不知使了些什麼手段，讓這小魔女服服帖帖的，不過坊間傳言，似乎是梅小妹對商寧一見鍾情，這才手下留情了，於是乎，這府中的人看商寧也愈發曖昧起來。
不過這各種原因倒還真不是這二人有些什麼貓膩，只不過是商寧因為不想摻和金石城慘案的事兒，所以每天就留在鏢局逗逗貓野，晒晒太陽，生活過得很是愜意，對梅小妹，她既不想奉承巴結，也無意與其有什麼糾葛。她從第一天起就知道這可是個不安分不好招惹的主兒，所以摸清了她的行動規律以後，便有意避開了，就算是見面，也不過是在一日三餐，她吃完便早早地溜了，這才讓梅小妹沒機會抓住。
不過一來一去，慢慢地，梅小妹也膩了跟人比武，便把主意打到了商寧身上。商寧的好日子就被硬生生地打斷了。
「喂！你這小身板這麼弱，怎麼闖蕩江湖啊。本小姐可是真心實意要教你功夫的！」當商寧又一次被逮個正著的時候，她看著梅小妹，欲哭無淚，心道，之前那是人家沒想著她，要是真找起她來，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最近這酒肉消得挺快啊。」「是啊小姐，自從三位大俠來了以後，除了一日三餐，晚上也常要宵夜來吃，不過三位大俠出手大方，還另外給了銀子的。」
她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只聽不遠處傳來王燕和王忠的聲音。
「燕姐姐！」這段日子，商寧和王燕的關係已越發親密了，聽到她的聲音，王燕便走了過來，「小商！哎呀，梅姑娘也在呢！」
作為客人，又不在比武場，梅小妹還是懂得分寸的，她對王燕施了一禮。
「燕姐姐，之前你給我的線用完了，能到你那裡去拿一點嗎？」商寧沖王燕拚命地眨眼，惹得王燕噗嗤一笑，「正好我也有事情要找你。」說完，她轉頭對梅小妹說，「擾了梅姑娘雅興，還請梅姑娘見諒。」梅小妹見人家有事，便也不再糾纏，點點頭。王燕便帶著商寧離開了。剛走兩步，回過頭又對梅小妹說，「梅姑娘，鏢局是否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最近看你眼圈挺重，要是有不習慣，我讓忠叔安排人給你整理一下。」
一旁王忠聽到，便走了過去。
「沒大礙的。」梅小妹說，「最近晚上練功練得晚，只是有些疲憊罷了，多謝王鏢頭關心。」
「那便好。」王燕點點頭，便離開了。
「多謝燕姐姐！」
離了那梅小妹，商寧長舒一口氣。王燕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行了，你以後避著她點，可不是每次都這麼好運碰到我。」
商寧笑眯眯地點點頭，便跑回房間關上門，躲起來了。
是夜，商寧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心想這樣下去可不行，得想個辦法，讓這梅小妹不再糾纏才好。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隔壁傳來響動，知道是燕若回回來了，於是翻了個身，跑去找燕若回。
為了避開梅小妹，也為了日後的生計，燕若回每天早出晚歸，又干起了老本行——給人卜卦算命。剛放下東西，還沒來得及鎖門，就見商寧自顧自地闖進來。
他有些無奈地看著這位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傢伙，嘆口氣，似乎明白了當初師父看著他沒大沒小到處亂闖時候的心情。他一邊收拾一邊問，「又是因為什麼事？」
「你說，這梅花兄妹的關係……」為了避免被敷衍，商寧試探性地提著自己的問題。
「到底好還是不好？」過了這些日子，燕若回覺得自己已經很了解這丫頭說話的套路了，他直接說道，「當然不好，江湖人盡皆知。」
「且不說他們自小分離，感情疏離，更何況這霍家莊和岩谷殿，以前分屬黑白兩道，自然水火不容……」他頓了頓，「再說，梅小妹的婚事，可是因為她那哥哥吹掉的。」
燕若回搖搖頭，「之前不都跟你說過了么？」
與燕若回聊了一會兒，商寧就被趕回了房。她鎖好門，十分愉悅地躺下，心下已有計較。
一大早，商寧如往常一般用過早飯，就準備找個舒服的地方躺一會兒。不出意外地見到了正在她的「老地方」等著她的梅小妹。
只見梅小妹甩著鞭子，不懷好意地看著她，「小子，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快點兒，讓師父好好訓練訓練你。」
商寧毫不在意地走過去，說道，「昨天我與王姑娘確有要事相商，關於……白玉梅花。」
果然……看著梅小妹聽到白玉梅花時的反應，商寧更多了幾分把握。
「這幾日文、方二位大俠都在搜索白玉梅花的下落，可惜一無所獲。」商寧一邊慢慢地說道，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梅小妹。
「卻不知……他們最為信任的小妹，卻為了她哥哥，隱瞞和欺騙他們！」
「你胡說什麼！」梅小妹突然呵斥道，神情中掩飾不住地有些慌亂。
「梅姑娘緊張什麼。」商寧笑著說，「鏢局眾人每日為了白玉梅花之事忙碌不已，二位大俠更是如此，飯食少了並沒什麼稀奇，可這酒每日竟也消耗不少，鏢局並無喜、喪，眾人為保持清醒每日幾乎不飲酒，那這酒哪去了？」
「聽文、方二位大俠說，姑娘最近武功似乎精進不少，可每日大多數時間只不過是在鏢局與一群老弱婦孺打鬧，想來是晚上刻苦練功的結果。但我聽聞，功夫增進最快的方法便是經常與武功高強之切磋指點，這鏢局中功夫好的都沒空，不知姑娘又是跟誰一起切磋武功呢？而且此人想必應該是個既熟悉姑娘武功路數，又不會傷害姑娘的人……」商寧一邊圍著梅小妹轉著，一邊說道。
「你想說，我把白梅花藏起來了？」雖然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氣息，但因為離得近，商寧還是能感覺到梅小妹的氣息有些亂了。「我跟他的關係，可沒這麼好，我可是要親手打敗他的！」
「哦~關係好跟打敗他又不矛盾。」商寧聳聳肩，「再說，你們騙騙江湖人就算了，騙我？呵呵。」商寧冷笑兩聲，「也不看看我是誰！」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商寧說最後兩句的時候，梅小妹突然有種背脊發涼的感覺。
梅小妹收起之前那副模樣，冷冷地看著商寧，「你想如何？」
商寧突然用手揉了揉臉，一副眼淚汪汪的樣子看著梅小妹，讓她覺得剛才什麼發涼都是錯覺，只聽商寧道，「我不要學功夫！我只想每天躺著！」
梅小妹有些無語地看著她，商寧怕她不相信，指天發誓說，「只要你別老纏著我，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你不怕我殺了你？」梅小妹說。
「在這兒？」商寧挑了挑唇，「你可是聞名天下的大俠！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人，死在鼎鼎有名的大俠手上，還死在這鐵獅鏢局裡……你覺得，合適么？你功夫雖好，可人外有人，又是在人家的地盤，就算能瞞天過海……小姑娘，你心裡可真的過得了這個坎？難不成你準備像你大哥一樣，殺了人再偽裝……」等等……似乎想到什麼，商寧突然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