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浮華市是一個保持現代新文明和古代文化底蘊的城市，城市中心是一塊超現代的地段，燈紅酒綠，霓虹滿地，在城郊則同樣是車水馬龍人口眾多的一番景象，只是大多都是些戶籍沒能穩定下來的外鄉人。

總之，這裡人口複雜。

晨曦出沒，陽光正暖，現在已是早上七點鐘整了。

街道上的打工人精神抖擻地迎接他們新一天的生活，梧桐樹下來往人始終絡繹不絕。

街道盡頭的男人穿著一整套白色運動裝，頭上也戴著一頂杏色類白的鴨舌帽，看起來和附近西裝革履的白領或者規定工服的工人不大一樣，不過在這群人當中也不顯突兀。

他長相干凈，內眼角又深又長，一隻桃花眼一隻狐狸眼卻在他的臉上相得益彰，他的唇最為漂亮，上薄下厚，又總是晶瑩透亮地，這一身的白色讓他陽光向上，少年感十足。

他一如往常般輕車熟路地來到梧桐樹下的那家早餐店，整個隊他的前頭也就兩個人，一個是懷孕的女人，一個是老頭，很快就到他了。

老闆還是殷勤地招呼著，看了他一眼不由驚喜道：「穆老師啊，好久沒來了！還是饅頭和豆漿嗎？」

孕婦和老人都拿著早餐離開了，他不著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兩人。

穆清寒頷首，揚起笑容回應：「是的老闆，兩個饅頭，一杯豆漿。」趁著老闆轉身拿饅頭的時間，他接著說，「這段時間學生們忙著期末，我這音樂老師自然就閑著了。」

老闆把早餐給他：「是啊，這時候其他老師該搶課了吧哈哈哈。」

他笑的明朗，穆清寒的心裡也不由輕鬆起來，隨即把五塊現金遞過去，老闆笑盈盈地接下。

學校也在城郊，他現在走到學校大約五分鐘就可以到達，更何況他的課在九點半左右，所以他倒是不著急。

穆清寒邊吃邊走。

不多時，在他原先買東西的早餐店前的梧桐樹下站著一位藍衣長裙的女子。黑曜石般純粹耀眼的眼睛，如深潭般深不測望不見底，讓?不敢逼視。眼角一隅有一顆紅痣，襯得人狡黠嫵媚，通體高貴冷然的氣質，實在是讓人沉淪於她的清冷之氣，幾乎無?處不是絕世的風華。

她看向穆清寒的方向，輕輕勾了勾嘴角。

「惡鬼清寒——」霎時，風吹動她的青絲，長裙微擺，儘是美人芳華。

很快，穆清寒就到了學校。這是浮華十中，有近五百年的歷史，以前還是個學堂，聽說曾經出過舉人，到了現今則沒落了，有些條件的都去了市內的高中。

他先是去了操場散了會步消食，然後輕車熟路地去了校內的後園，那裡供奉著學校的名人。

「咦，穆先生！」一個原是在後園喝著小酒的老鬼看見來人忙是起身去迎。

他點頭接著走到老頭身邊附耳說了些話，對方點頭。

老鬼穿著長衫，臉上只有一些皺紋卻不明顯，看起來應該是一個四五十歲就死掉的書生。

「叮鈴~同學們，新的一天開始了。」大約過了十分鐘，第一節課的鈴聲也響起了。

本來早上的後園來的人就少，這下學生老師都去上課了，就更加人跡罕至。

穆清寒說完正事，隨性就坐下看園子里的景色了。

鬼是三界之中的幽冥界的生物，就像神一樣虛無縹緲。

神和鬼都可以由人死後的亡靈來變化。

或在世間做出貢獻的亡靈而有機會上達天堂去任職位，相應的也可以在冥界任職，不過在神冥兩界的高職都是由天生地長的神鬼來擔任。

就像神界的創世神，兄長創天界，為昊天大帝，妹妹創地府，身死不得終。

三界都保持著獨立不相連的關係，人神鬼平等，只不過以「人」為首，神鬼附屬於人。

神的道法都源自於人的信仰與供奉，鬼的存在則就是人的歸宿，為人的輪迴服務。同時，神鬼的樣子皆是憑人而生，他們類人，因為他們曾經是人。

老鬼長得什麼樣子，只因為他死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

至於他為什麼不去輪迴投胎，便是因為在人死後，有些亡靈客死異鄉不得善終，而有些亡靈有著遺憾和執念，雖遊盪人間卻得時刻躲著黑白無常的追捕，且不得接觸人類，不得違反三界規矩，否則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老鬼顯然已然是個「老手」，穆清寒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一直待在這個後園不曾離開，只不過他對這些事並不感興趣。

「走了，老鬼！」太陽已然快走到正上方，現在的氣溫漸漸上升，他已然躺了快一個小時了。

鬼沒有實體，熾熱的陽光雖並不會讓他們灼傷，但作為鬼確實是不喜晴天，所以老鬼乾脆爬到他的骨灰罐里去了。老鬼在裡面向穆清寒擺手：「穆先生慢走！」

至於他這個惡鬼怎麼會有實體嘛——那是因為誰都沒想過他會活下來，便從未剝離了他的肉身。

更何況······他站起身隨手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不著痕迹地往右邊的樹看了一眼，便抬腳往教室去。

「由符頭符乾和符尾共同構成音符，而鋼琴的五線譜和吉他的六線譜的符尾又不是一個樣，這節課講六線譜……。」穆清寒從容不迫地上著課程，心裡卻隱隱奇怪第三排靠窗的女生與以往有些不同。

他上的班多記不得所有的學生，卻也記的那個女生是這個班的副班，性格熱情，與任課的老師經常互動。

好像是叫徐若靜，嗯，他給自己暗自確定了。

若靜，若靜，就是因為她日常情況下靜不下來。

他仔細一看，女孩身上並沒有鬼氣。她的一雙杏眼圓圓的，平時也如今日一般瞪大雙眼聽他講課，今日的眼神里卻不是聽他說什麼的渴望，而單純地是緊緊地盯著他！

一節課畢，他要到隔壁班上早晨的最後一節了。

正當他踏出門的那一刻，忽然聽到徐若靜對著她的同桌說話：「最近新出的《兩生緣》男主我好喜歡啊!變態人設！那白皙的小美人樣和他殺人不眨眼的性格大相徑庭，那演員也······」

穆清寒：「······」

他的感覺出錯了，絕對是！後來他到隔壁班上課的時候就沒有出現這個情況了，不過他還是覺得有些詭異。

一到了放學時間，他就去了後園。

這個時候陽光熾熱，老鬼應該去睡了，卻沒想到老鬼竟然精神不錯地招呼他趕快過來。

他狐疑地上前，壓低聲音：「有發現了？」

老鬼點頭，語氣有些激動：「是一個一身藍衣的女人。生得是傾國傾城，閉月羞花吶，老夫從未見過這等好看的人。她在離開后看了我一眼，嚇得我以為她能看到！不過應該不是鬼，畢竟有肉身的鬼我只見過你一個。」後面的聲音越來越低，意識到了穆清寒不喜歡談及「肉身」的話題。

老鬼說完見穆清寒低頭深思，心想自己也幫不上忙就回去呼呼大睡了。

穆清寒隨即離開。

校門口的街道種著一路的梧桐樹，風沙沙地吹過，落葉隨著風飛舞在空中，再安靜地躺在地上。他抬頭一看，原是快到秋時了。

凌晨一點的鳳棲山，由於景區開發山腳下爬山的路還有暖黃的燈光，作為提供一些現代小情侶約會散步照明的，到了山腰就漸漸沒有了，因為山腰以上都是茂密的野林，人跡罕至。不過這個點，就連山腳下都見不到人。

見不到人，卻能見到其他生物。

山腰上有一個人為修造的平台用於觀景，此時如同一個擂台般供鬼廝殺。「廝殺」倒不是很貼切，應是單方面虐殺。

被虐殺的小鬼已然被紅著眼的男人翻手覆手間化為灰燼，小鬼突出的眼球和不容掙扎的身軀強烈對比，卻只在片刻被滅，連慘叫都沒有，在靜謐的這個夜間沒有一絲突兀。

男人信步走到欄杆前，作為鬼他在夜間的視力自然是極好的，更何況城市的霓虹燈還要亮上一夜。

他還是那一身的白色運動裝，殺鬼比殺人好的一點就是沒有血污。

「來了。」他忽然開口像是對著空氣說話。

穆清寒轉身變成了倚在欄杆上，徐徐走來的藍衣女子意料之中地走進了他的視野，而他的心在看清楚她的臉的那刻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惡鬼清寒。」這四個字是穆清寒的身份，對方說出來不溫不冷，也不知對方的意圖，就像單純地陳述一件事實一樣。

她無所畏地直接迎上了他打量的目光，語氣淡淡：「既然是等我，便不必讓剛才那個小鬼死的那樣慘。」

「溫卿姑娘不明白嗎？既然是等著您大駕光臨自然得送上些見面禮，再說我可不知您什麼時候到，這些臭蟲自然供我玩樂。」他不以為然，還帶著些挑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