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八章 第二顆世界碎片

「一千年了，我的兄弟。火種會燃盡，命運有定數。」

「我們誕生於危難之中，肩負著讓這個文明持續下去的使命，我們令這個世界迎來變化，將死亡的力量播種開花，以此為養分哺育了火種。」

「但變化無處不在，一個更高層次的意志決定著生命與文明的興衰，我們觸怒了它。」

「現在是償還的時候了。」

「負隅頑抗沒有意義，你想帶著更多生靈為你陪葬嗎？但我們是火種的神，不是毀滅的神，哺育火種是我們的使命，現在使命結束了……」

司暇朝著半空中的命葬漂浮了過去，時間彷彿停止在了這一刻。為了防禦四面八方的攻擊，命葬在自己周身展開了數層光幕，法師與遊俠們的攻擊被悉數阻擋在外。

但是司暇直接穿過了這些障礙，而隨著它如同呢喃的話語，命葬似乎也平靜了下來，靜靜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命運。

「等一下。」

突然有人出聲打斷，就在此刻的中央區入口的大鐵門前，參與戰鬥的數百玩家看了過去，說話的也不是別人，就正是許岩自己。

「雖然好像沒什麼關係，不過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一下，司暇。」

許岩說道。

「你是在說她們剛才被黑霧襲擊的事嗎？這件事你大概理解錯了，在黑霧中襲擊無辜者的人應該不是他。」

都到這種時候了，提這種小事好像有些拎不清狀況。

不過司暇似乎愣了幾秒，剛才許岩開炮轟開墜落下來的避難所之前，所有倖存者的希望都寄托在被召喚出來的殉火身上，黑霧在那時襲擊的扳機姐妹會的成員、致使大天使殉火的召喚也受到了影響。

這件事看起來很像是命葬做的，司暇剛才說的就是這件事。

但許岩卻說這件事與命葬無關。

命葬神志不清，不會為自己辯解；司暇有些在意，他回頭問道：「那麼兇手是誰？」

許岩說道：「我只知道不是命葬，大概是當時在現場的其他人，也許這個兇手也是破壞亡者之心的犯人。」

這個猜測就有點意思了，現場總共也沒來幾個人，但是破壞亡者之心的兇手現在都還不知道是誰，當然把兇手抓出來也沒法讓亡者之心恢復了，可是這件事確實是個問題——

司暇疑惑：「你知道兇手是誰了嗎？」

許岩說道：「大概猜得到，應該就是你讓我們對付的那個深淵怪物……和它所支配的手下。」

這下旁邊的其他人也騷動起來了：「它不是被我們打敗了嗎？」

許岩耐心解釋道：「我覺得說不一定。」

「為了打開中央區、接觸到亡者之心，入侵者的手下分成了三部分、又分出很多小股部隊，在它們當中，我們只消滅了我們看到的那部分而已。」

「雖然不知道其他兩邊怎麼樣，但是我們這邊的入侵者實力不強、數量不多，很難相信這就是入侵者的全部。」

「而且就只是這樣的敵人，就敢主動來搜尋亡者之心，被發現后也沒有離開，反而只是在耐心等候著，哪怕是被我們追到身後了也毫不在意……」

許岩說著，看向司暇：「你當初告訴我們說敵人的目的是搶奪，但我看它們根本不是想奪走它，而是從一開始就想破壞亡者之心，現在看來他們成功了。」

司暇反應過來了：「可是兇手到底是誰？我們沒有發現它的任何蹤跡，但它得手了。」

「也許它隱藏在我們當中。」許岩說道，「深淵怪物擅長躲藏，它只要殺死一個人，然後偽裝成玩家，就能接近到這裡來了。」

「原來如此。」司暇搖頭，「早知道我應該更加尊重你們的意見，而不只是將你們當成對付怪物的籌碼……不過算了。」

他說著，卻又嘆息道：「現在亡者之心已經被毀了，無論兇手是誰，結局都已經註定了。」

許岩卻循循善誘道：「我的意思是，你們的文明毀滅被是個陰謀，你就不想找他打一架嗎？」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

「你不用非得跟他陪葬，也許一切都還有希望。」

「還能有什麼希望呢？」司暇苦笑了起來，不過它答應了，「行吧。」

司暇最終接受了這種可能性，從範圍內退了出來。

攻勢在繼續，很快，命葬抵擋不住了。

接連的法術轟擊擊破了它的所有防禦，最後一輪精靈羽箭襲來，命葬本想逃離，卻被受到司暇幫助的封印師給阻礙了逃走的空間脈絡。

它死了。

神通常不會死，但是已經失去存在基礎的『世界神』不一樣。

司暇已經很虛弱了，就算是自己想活下去，實力也會大打折扣，命葬也是一樣。

被法術與物理攻擊輪番轟炸之後，它的形體變得非常透明，然後在悲切的嗚咽中、身影變得越來越澹。

最後一擊完成後，大量能量從命葬體內散開，大部分都散去了，小部分重新附著在了司暇身上。

這當然不是融合，但是作為同源同根的雙子神，司暇順利吸收了命葬的一部分威能。

這讓他本來已經變得透明的身體恢復了凝實，力量甚至比一開始還大了一些。

「我本想……算了，謝謝你們。既然如此，我就按照約定，送你們去地面吧。」

本來幾乎已經死心了的司暇被許岩勸得活了下來，它接受了這個事實。

於是司暇打開了空間門，許岩也沒客氣，率先來到了地面上，回到了傳送之碑的不遠處。

回去的時候，瀰漫在尹波拉城裡的黑霧已經消失了。

但是也正如司暇所說，這種東西其實沒什麼害處。

只是嗆人，吸久了會亡靈化，但是對修行者來說幾乎沒什麼用處。

對於亡靈來說，這種東西卻是必要的，那些倖存者就是靠著這種黑霧的滋養，才活了上千年，最終堅持到了今天。

如今黑霧消失，數量本來不多的亡靈也被玩家一番掃蕩打得差不多完蛋了，只剩下光禿禿的城市在風中凄涼。

按照之前的交談，司暇有了新的目標，他送許岩上來之後，打算回去搜尋破壞亡者之心的兇手。

許岩倒也很配合他，讓他在自己手下當中先搜尋了一番。

過程中，尋夜者問他：

「你們為什麼對亡者之心那麼看重？它所決定的只是這個世界的環境而已，雖然生存環境大概也很重要，但是之前那些亡靈不斷死掉的時候也沒見你們著急啊。」

結果卻是許岩回答了他：

「對文明而言，個體的存亡不是很重要，但若是沒有適合的生存環境，就算是活著的文明也會遷徙離開，而他們只是這個世界的神。」

尋夜者看向司暇，司暇沒有否認，只是說道：「襲擊者不在你這裡，我要回去了。」

許岩對他說道：「我這邊檢查過了，兇手應該在扳機姐妹會和另一隊人當中，當然也說不定在上面的其他玩家裡……總之我們還有事，就此別過。」

司暇道了謝，然後回大墓場去了。

許岩也管不著他了，很快來到無人宮殿附近，司暇沒有跟進去。

在門口，許岩和留守的手下會合。

阿龍報告：「那台機器人剛才回來過。」

許岩問道：「它沒進去吧？」

「進去了。」阿龍說道，「不過我們在裡面布置了一個陷阱，它在那裡被抓到了。」

「哦？」

許岩連忙進入地下宮殿，在尚且殘留著大量之前戰鬥痕迹的宮殿大廳內見到了001。

一些黑霧纏繞在它身邊，七八個深淵魔仆將這裡圍得水泄不通，這對阿龍來說當然是很普通的事，尋夜者和一些沒見識過阿龍手段的人有些驚異——它現在熟練操縱著深淵力量，只說屬性的話，看起來比剛才的牛板筋還邪惡。

許岩見到被黑霧形成的繩索五花大綁的機器人，走上前去、明知故問道：「001，你在做什麼？你嘴上說著跟咱們當同伴，剛才臨陣脫逃就算了，怎麼現在還跑回來黑我們的戰利品？」

001絲毫不以為意，辯解道：「我跟你可不是夥伴，你也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從頭到尾只有一個，而這一切都是主人給我的命令。」

尹夢桃愣了一下，氣得伸手指著它怒道：「你說什麼呢！」

「哎。」許岩卻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冷靜，回頭對001說道，「最後給你一個機會，告訴我你的目的。」

001說道：「你不接受現實也沒用，主人為了反抗你，已經在你的領地裡布置了炸彈，不想讓領地爆炸的話就把這裡的東西留給我們。」

許岩卻笑道：「放心，我早就派人盯著008了，布置炸彈的工作恐怕它是做不了了。我從來都很願意與你們空天機城合作，可你們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說著，許岩也懶得再跟它扯皮，一劍噼進了001的腦殼，001的腦袋冒出火花，雙眼閃了兩下光就暗了下去。

看它沒動靜了，許岩抽回劍。

「機器人說謊可比人類厲害多了，不過保險起見還是把它帶回去吧，回去后把殘骸交給委員會的研究小組，說不定能從晶元里提取出一點有用的信息。」

一邊說著，一邊把劍收回鞘里，不過就在這時，001的雙眼突然亮起紅光，被拘束的長方形手臂從身體的格子里探出，閃電般地刺向了許岩，許岩完全沒想到它會突然發難，連忙拔劍格擋。

匆忙間神使之劍只來得及從鞘里拔出一半，也沒使上勁，001一拳砸在上面，發揮出的力量幾乎達到了耀世階水平。

彭！

結結實實的一聲撞擊過後，許岩被擊退了兩步，險些跌倒。

下一刻，阿龍和豬吉同時撲了上去，將001的身體卸成了碎片。

而許岩甩了甩手，卻並沒有受什麼傷。

剛才001的攻擊很強，但是許岩勉強擋住了，匆忙間來不及躲閃，許岩也沒用得出別的什麼能力。

但是還好有剛剛升級的『神性』，這種特性哪裡都有點用，但又哪裡都用處不大，在神性三之前，幾乎很難感知到它的效果。

到了神性四這一層，它已經開始接觸到那個『臨界值』了，在這種情況下，『神性』的萬金油增幅往往能夠在準備不充分的時候起到奇效。

當然，大多數時候，也仍然有『不要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迎敵』這一選擇，這次也確實是許岩不夠小心，畢竟如果不是神性幫助，剛才001那一拳他也不一定擋得住。

「它是怎麼回事？阿桃，有外人插手嗎？」

尹夢桃回答：「之前它逃走的時候就不算我的手下了，它畢竟是機器人。」

「好吧。」

許岩撓了撓頭，卻還是有些疑心。

001心懷鬼胎他早就知道，但001本來只是個輝金階的機器人，這一點明確地顯示在了它的面板上，基本上是很玩家眼皮子地下強行保留實力。

是空天機城專門研究了在玩家手下隱藏實力的技術嗎？

許岩想到了剛才它攻擊許岩時顯露出的紅眼姿態，依稀感到自己想到了些什麼，不過現在還有別的事要做。

片刻后，001被卸成了好幾塊，許岩留下了大部分手下，讓它們著這裡善後，並把001封存起來。

許岩順著朝下的天然地下通道走了下去。

這次的洞穴里沒有了黑霧，攔路的命葬也已經死了。

一路都很順利，天然的岩洞深入了接近五百米之後，周圍的空氣中出現了一些微妙的幻影。

明明是在黑洞洞的地下洞穴，也沒看到有什麼具體的光源，但是亮度開始變高了。

所有目光所及的地方都開始變得明亮，除了地面與石壁，鐘乳石背後也看不到影子，甚至打開自己的口袋，也能看到裡面一片亮堂，而這種現象顯然在繼續深入的同時變得更加嚴重。

當然這不是壞事，至少能讓許岩往下隊伍的隊列不用再自己照明了。

而這種現象也並不是什麼怪物出現的原因，而是『虹積』的一環——『虹積』便是破碎的世界凝聚出世界碎片的過程，隨著光芒越來越強，就算是閉上眼睛也會被無處不在的光線刺得流淚，而就在許岩打算讓隊伍里的尋淵村老鄉用個黑暗系的法術、手動調一下亮度的時候，他們到了。

山洞的盡頭是一片圓形的溶洞。

溶洞是天然地形，石壁圓潤，地面上生長著菌類植物，還有乾涸的地下河河床，大量鐘乳石與石筍犬牙交錯地生長著，把一顆發出耀眼光芒的物質封鎖在中央，而那顆物質便是許岩尋找的東西了——

倒是沒有直接的光線發出，也不會給人任何刺眼的感覺，但是這個東西就是周圍所有『光』的來源了。

它只有核桃大小，表面上浮現著奇異的色彩，溫和地懸在半空中，肉眼看去，它的周圍如同漂浮著一層厚厚的虹色光霧，將這片不大的溶洞點綴得如同畫卷版夢幻，在靜滯的時光之中安靜地漂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