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七章 老家

片刻后，領主的命令被執行了下去，剛剛穩住的戰線開始變得混亂了起來。

在許岩的堅持下，非戰鬥職業開始往城鎮邊上的要塞里撤退，有用的會在要塞里暫留，沒用的會直接撤回去，同樣撤退的還有侏儒鎮的大量平民，這卻是軍團長小黑的意思——

在接受撤退的命令的時候，小黑雖然沒有反對領主的計劃，但是他想到了在前線與避難所的當地平民，所以便提議號召這些人也一起撤退，當然這件事全憑自願，如果當地的侏儒居民願意跟著一起走，那麼他們可以利用要塞里的空間門傳送到其他地方暫時避難。

而這個策略理所當然地引來了大量好奇與擔憂……

「領主要準備撤走了嗎？」

戰場上的局勢其實不算很危險，但是對於黑夜中的戰場，大多數人都無法僅憑自己的雙眼去了解戰場上的局勢。

他們當然可以看到豹人發起總攻之後的第一波衝擊算是勉強擋住了，但是其他方向呢？也許兵力正在告急？又或許是豹人在其他什麼地方取得了自己不知道的勝利？

尤其是對於那些本地士兵來說更是如此，這場戰爭對於許岩的手下來說只是發家致富的手段，對他們來說卻是保衛家鄉的戰鬥，之前他們依賴這些來自異空間、但是與精靈聯軍關係頗深的外地軍隊，但是現在對方要走了，可是他們該怎麼辦？

動搖一旦發生，就無法再輕易回到原點了。

很快，豹人的第二波強攻到了。

更多悍不畏死的豹人勇士衝到了城牆下，騷動的守軍卻有些三心二意。

他們還在腦子裡關心著後方的事，而戰場上的變化往往就出現在須臾之間，突然間，河邊的陣地再次傳來急報，大量生力軍被牽扯了過去，整個防線及及可危，甚至在城牆一側的第二波衝擊的力量逐步放鬆的時候，河邊豹人的攻勢仍然非常膠著。

「領主說了，撤！全部都撤退！」

幾個先得到信息的人耐不住性子，在戰場上喊了幾嗓子，讓整條戰線上的守軍陷入了混亂，雖然防線上的旗官們迅速穩住了戰線，但是撤退的命令確實下來了，於是這場戰鬥便就這樣虎頭蛇尾地結束了——趁著豹人的正面主力被短暫擊退休整的機會，第二道防線上的守軍迅速收縮，且戰且退地退回到了侏儒鎮背靠著的石要塞里。

雖然現在還沒有敗，那座石要塞是侏儒鎮本地歷史悠久的防禦建築，要守還是可以繼續守下去的。

但是那裡畢竟還是小了一點，作為最後保底的第三層防線，這座要塞的作用也只限於保底而已，都退到這裡了，便是前線士兵也知道了，這場防禦戰算是打輸了一大半了。

「軍團長，接下來怎麼布防？」

騎著一隻高大的黑色陸行鳥的魚天王跟上了正在要塞城牆下接應斷後部隊的小黑，事到如今，小黑也不會再責備它說喪氣話了：「我也不知道，領主還沒說。」

「唉，本來打得好好的！」

魚天王身邊的一個魚人族老祭祀抱怨了起來，這就是在抱怨領主突然撤退壞了事了，小黑聽后皺起了眉，不過魚天王沒有跟著附和。

他是領地里的元老級軍陣師，在許岩手底下頗受重用，同樣也對小黑更加了解。

便搖著頭說道：「畢竟敵人比我們多，現在也是時候該退了，領主既然這樣決定，那當然有他的道理。」

然後又對小黑說道：「說實在的，這件事還是你不對，那些本地的侏儒不過是些充數的籌碼，本來就左右搖擺，也不見得會感激咱們幫忙，我看如果不是領主看得緊，說不定早就跑對面豹人那邊去了，你好心要帶他們逃跑，他們回頭就在河邊捅出那麼大的簍子，實在是不值得啊。」

小黑嘆了口氣，眉頭倒是舒展了一些，比起互相推諉指責，他倒是對目標是自己的批評更容易接受一些，他說道：「這些侏儒幫我們對抗敵人，他們至少站在了我們著一邊，如果我們在戰敗的時候拋下他們不管，也未免太殘忍了。」

魚天王說道：「都是他們自找的，我們幫他們收復失地已經是仁至義盡，但他們在戰爭中表現得那麼糟糕，這怎麼也怨不到我們頭上來。」

雖然是在抱怨，但也是知道小黑對這種指責並不介意才這麼說的，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旁敲側擊地把失敗的鍋甩給別人，也算是在圓場了。

說完后魚天王看小黑面露沉思的神色，便終於問起了自己想問的問題：「軍團長，接下來咱們什麼計劃？什麼時候撤？」

其實只是旁敲側擊地問一問，結果小黑居然真的回答了：「之前領主說了，明天白天之前我們要撤走，這個要塞守不了多久的。」

這次魚天王也有些吃驚了：「可是這裡丟了的話，這座鎮子就完全沒了啊，現在咱們依靠著要塞，豹人一時半會也不一定打得進來……」

倒是早就知道要撤，卻沒想到要撤的這麼快，不過對此、小黑也沒有辦法。

「這你就別問了，領主既然這樣決定，那當然有他的道理。」小黑用魚天王自己的話回答了他的問題，「總之快點去準備吧，估計今晚就要開始全面撤退了。」

魚天王連忙回城去組織自己的部下和族人了，而就在當天晚上稍晚些時候，確實的命令被傳達了下來，整個要塞里的守軍都開始議論了起來，除了那些本地的部族，就連許岩的直屬手下也開始有些心不在焉了起來。

就從領地開始以來，這算是他們第一次正式打敗仗，多少還是不太適應，雖然最後沒有受到什麼損失，但是這場戰鬥輸得是有點憋屈，他們本來鉚足了勁想好好表現一番，多殺幾個敵人好領賞升軍銜，結果這都還沒怎麼正經打兩天就輸了，實際上還是有些遺憾。

不過事已至此，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也沒用了。

當天夜裡，豹人聯盟奪下了第二層防線，一邊在城中殺掠本地的居民，一邊繼續圍攻這座最後的堡壘。

或許是因為之前的激烈作戰讓豹人們的氣勢也有些衰竭，這一天晚上、豹人們的攻勢非常羸弱。

弱到小黑甚至能夠組織起一波突擊隊，從堡壘里殺了出去，就衝垮了堡壘外立足未穩的敵人。

他們繞過敵人的主要陣線，繞到後方刺殺了數只攻城用的鎚頭怪，又去營救了一批滯留在城裡、被豹人驅趕到一起即將被集中燒死的豹人平民，逛了一圈瀟洒回來，氣得豹人大祭司氣跑到前線，當場砍了兩個負責機動堵截的次級頭目的腦袋。

不過即便如此，領主許岩鐵了心要走，手下也沒辦法。

一夜過去，要塞里的東西撤得七七八八，最後的斷後部隊本打算用傳送捲軸一次性撤走，但是直到第二天早上，豹人都沒有開始對這座堡壘組織起正式進攻。

斷後部隊商量了一下，為了節省起見，沒有用傳送捲軸、而是用空間門從容撤退了回去。

再之後，他們摧毀了領地與侏儒鎮之間的所有空間通道，這場戰役到這裡就算是結束了，豹人聯盟大概很高興，畢竟這場遭遇戰的艱難程度遠超他們想象，打到最後的那座要塞的時候，它們幾乎已經做好了在這裡磨上七八天的準備了，卻沒想到敵人會主動退走，這對他們來說算是個好事。

而許岩的手下全部回到領地里，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確實累了個夠嗆，因為敵人的數量太多，所以戰鬥的後半段說好了要輪換休息、結果也基本上沒來得及實施；大部分參戰者高強度熬了四十八小時，回到領地后都很累——

甚至來不及等待今天休息處安排，很多人回到主領地，就在眠夢泉園周圍找點房頂與地窖之類的空地，把領地的制式披風一卷就直接睡了。

於是這場戰鬥似乎就這麼結束了——雙方都有些遺憾的地方，但結果總算是還可以接受。

然而戰爭卻還沒有結束。

當天回來后，士兵們忙著休息吃飯，那些被臨時遷徙來的侏儒被安置在尹波拉城荒蕪的工地當中，也都吃上了領地的熱飯。

小黑卻沒空休息，他安置完那些侏儒后，就接到領主的通知，要他們去主領地議事。

現在侏儒鎮已經丟了，豹人勢必會繼續進攻，現在該是時候考慮一下接下來的辦法了。小黑眉頭緊鎖，去的路上，他碰到了同樣趕來的魚天王和另外幾個旗幟官，便一邊討論、一邊來到了主領地的議事廳，結果推門進去，看到領主還沒來，倒是月災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

自從那次偷襲失敗后，月災被迫逃到了周圍的其他受己方控制的村鎮，和那裡的友軍四處出擊，四處對付著遊盪在周圍森林裡的敵人，這次侏儒鎮的主力撤軍之後，她才回來和主力會合在了一起。

看到她，小黑便又想起了遭遇刺客時的那些心中的思悟，這次侏儒鎮的戰鬥雖然沒有守住，但是戰鬥中不乏一些閃光點，比如月災冒險出城去偷襲豹人後方的計劃就很成功，再加上之前他在幾天戰鬥中立下的不小的功勛，現在就算是純外行也能看得出她打仗很厲害了。

想到自己的情況、再跟她比一比，小黑不免再次品嘗到了一些苦澀的心情，月災對此毫無知覺，剛好領主還沒來，她便問道：「聽說你們最後主動撤了？」

小黑答道：「是啊。」

月災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們能再挺兩天呢。」

小黑的臉色有些不好了，魚天王則更加好鬥一些，陰陽怪氣道：「有的人自己不來打，說別人倒是挺會。」

月災眉頭一皺，仔細看了它一眼，似乎顯得有些意外，在這一瞬間小黑也產生了他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的錯覺，畢竟月災說那句話也未必就有惡意。

然而月災緊接著笑了起來：「那可真是對不起了，看來我出城去偷襲的時候就該悠著點，好讓你們早點回領地來吃乾飯。」

「你……」

「我不想吵架，小魚人，你既然這麼喜歡打仗，下次我可以帶你去看看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子的。」

月災不客氣地把魚天王噎了回去，陪在她身邊的尋夜者連忙跟著一起打起了圓場；尋夜者是尹波拉城的亡靈，月災是近期歸附的野生怪盜，兩邊的人本來八竿子打不著，但是因為尹波拉城的聯繫，加上精靈們往往自視甚高又天生排外，所以現在也差不多已經是同一群人了。

這次尋夜者也是有點拉偏架的意思，魚天王翻了個白眼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小黑和另外幾個軍旗官也沒說什麼，而就在這時領主來了，他來的時候帶了一張大地圖，說道：「這是那些本地的侏儒商人送給我的珊瑚地地圖，比圖書館抄寫來的那個版本詳細很多……」

他並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也沒有在意現場這些人的古怪氣氛，攤開地圖展示了一下，眾人看到他已經畫好了標記，在橢圓形的巨大『珊瑚地』，獸嵴山城位於這片區域的中央。

而許岩現在控制的區域位於獸嵴山城南方，算是實際控制的地區與受版圖輻射的範圍，已經呈現出一個『凹』字形的範圍，繞開正在交戰的獸嵴山城、把接近三分之一的珊瑚地囊括了進去。

當然，情況確實不算很樂觀，豹人聯盟的軍隊像是一把尖刀，已經從南方直接插入到了許岩的勢力範圍中間。

「現在我們丟掉了侏儒鎮，但是防線要繼續穩住，現在還不確定豹人的進攻方向在哪邊，但是咱們也得提前做些準備，接下來第一序的部隊去龍飛城，第二序與第三序的在領地待命……」

許岩按部就班地做著安排，然而就在這時，翹著二郎腿坐在角落裡的月災突然說道：「領主，我這裡就不用休息了。其實我有個提議，如果你給我一千個人，我能試著去豹人聯盟後方搞點動作。」

許岩點頭：「到時候我會告訴你的，現在你也一起休息一下吧。豹人現在剛奪下詩人鎮，你偷襲他們最好等到下次戰鬥開始了再說。」

月災卻站了起來，來到了地圖前：「不，我不是說和上次一樣的偷襲。」

說著，她用手指指向了在珊瑚地外側的一個方向：「我說的後方，是指這裡——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去他們的老家試著打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