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應該覺得滿足。
戚幼眠被小女孩抱了個滿懷，驚訝道，「見悠？你的傷好點了嗎？」
其實戚恆之一直有和她說丁見悠的治療情況，丁見悠也會給她發微信，字認不太全，就發語音。
小孩兒身上大多都是陳年舊傷，需要好好養著，沒個幾年養不胖。
但真的抱住了，還是會心疼這具瘦骨嶙峋的身體。
這已經是丁見悠長胖幾公斤的結果了。
丁見悠抱住了心心念念想見的仙女姐姐，仰頭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用力點頭，「嗯嗯，我已經好很多啦！」
原本瘦削到內陷的兩頰明顯豐滿了許多，雖然小臉蛋還是尖尖的，但捏上去已經有明顯的肉感了。
戚幼眠看到了小孩兒現在活潑粘人的樣子，也忍不住的想笑，「那就好哦~」
戚恆之微笑看著，「想說什麼都先上車吧，別站在這兒，等會兒堵了人家的路。」
戚幼眠被丁見悠拉著手坐進了後座，聽著小孩兒嘰嘰喳喳的和她說著進了大城市后的見聞。
她笑著往車窗外瞥去時，正好對上了聞九嵐看過來的視線。
眼眸漆黑，背對著路燈光，像是一汪濃稠的墨，照不進一點兒的光。
戚幼眠來不及再看，車窗被緩緩升上，戚恆之也發動車離開了。
她的目光下意識追著那道身影，心裡清楚已經看不見后，莫名的有些失落。
那點兒情緒很淡，是因為看到了丁見悠而生出的。
又很快因為丁見悠拽著她手的動作，而被戚幼眠拋在了腦後。
戚恆之聽著後座的歡聲笑語，目光在後視鏡上一掃，看著那個挺拔的身影慢慢變小遠去，才輕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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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總，這是基金會那邊的負責人遞上來的名單，都是這一個學期的課程過後，古典舞老師覺得還不錯、能繼續發展的孩子。」
辦公樓巨大的玻璃窗外是晴空藍天，視野極其開闊，辦公室內的氛圍卻有些壓抑。
看不清臉的人影在辦公桌前站著，一板一眼的彙報著。
聞九嵐慢半拍的低頭看，自己身前是一張巨大的純黑色辦公桌，電腦屏幕發著瑩瑩光亮，桌角擺著幾份文件夾。
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按照之前制定的計劃繼續下去就行。」
聲音低而冷沉，語氣沒有一點兒起伏，好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桌前的秘書捧著文件點點頭，「那聞總，我和您大概說一下這幾個人的名字……其中有一個孩子，舞蹈老師反覆讚揚，還和基金會的負責人說，如果我們集團不贊助的話，她願意以個人的名義贊助。
那個小孩兒十三歲，名字是丁見悠……」
聞九嵐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都像是漏了一拍，聲音終於帶上了一點兒人氣，有些急促的追問道，「哪個you？」
秘書像是被他嚇了一跳，慌忙低頭看了一眼文件，「是、是悠閑的那個悠。」
明知道是巧合，但真正聽到完全不一樣的答案時，聞九嵐還是能感覺到自己滿心的失望和落寞。
「挺有緣的，」沉默片刻后，在秘書綳著身體的緊張氛圍中，自己最後開了口，「既然有天賦，就好好培養吧。」
提交上來的名單文件被放在了桌角。
聞九嵐能感覺到自己慢慢翻看的動作，指腹劃過鋒銳又柔韌的白紙邊角，一張一張的個人資料翻過去，最後一頁的名字那欄，赫然印著「丁見悠」三個字。
透過自己那個身體的視角，聞九嵐看到了一張藍底證件照。
女孩兒直視著鏡頭，皮膚帶著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蒼白，下巴尖尖，一雙眼又大又圓，帶著幾分小獸一般的警惕和防備。
聞九嵐突然覺得有些割裂——自己的身體內心平靜一片，沒有絲毫波瀾，可自己的大腦卻在叫囂著熟悉，對著這個小女孩兒有種奇怪的眼熟之感。
文件夾輕輕合上，發出啪的一聲。
聞九嵐渾身一顫，睜開了眼。
目光有些無神，在有好幾道裂縫的天花板上停留了片刻，聞九嵐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慢慢歸位，急促的喘息也慢慢平復下來。
他閉眼躺了一會兒，今晚的月光被雲層遮了大半，房間中漆黑一片，只能勉強看到傢具的一點兒輪廓。
聞九嵐胸膛的起伏也輕微得像是不存在。
從那一次意識到不對后，每次做夢，他都會在醒來后拼了命的去回想，慢慢的，每次夢醒后他不會再忘得一乾二淨，開始能記住很多內容了。
今晚的夢，他基本記了個完全。
那張證件照上的小臉，讓他感覺到割裂和困惑，而在醒來后，聞九嵐想起來了，為什麼他會覺得眼熟。
今晚見到的、衝進戚幼眠懷中的那個小孩兒，正和證件照上的那張臉有七分相似。
只是明顯現在的丁見悠還小還沒完全長開，仍是帶著幾分稚氣的。
而證件照上的丁見悠，瘦削沉默，警惕心十足，福利院的圓領短袖遮不住鎖骨處的一道陳年傷疤。
聞九嵐又躺了會兒，才爬起身，將房間內的燈光打開。
他坐到了餐桌前，翻開專門用來記錄夢境的筆記本，將今晚的夢境內容記了上去。
不算厚的一本筆記本，已經被寫完了一半。
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頭頂的節能燈燈泡發出明亮的白光。
一樓做早餐的大叔大嬸已經起床開始準備了，能聽到他們控制不住音量的講話聲和鍋碗瓢盆碰撞的清脆聲音。
氣氛安寧平靜，聞九嵐的筆尖一頓，卻是有些難言的焦躁煩悶。
他將筆擲下，雙手抵在額前，喘息聲沉重。
丁見悠在古典舞上有天賦，多半也有所建樹，所以……戚幼眠在她進入福利院之前，去救了她是嗎？
那自己，是不是也是被單純拯救的一個呢？
明明一切鋪陳在了自己面前，聞九嵐仍是抱著幾分希冀，在第二天上學時，輕聲詢問了戚幼眠。
「昨天那個小孩子……」
戚幼眠有些意外他難得對別的事情感興趣，又想到了前世那個資助了丁見悠的聞氏總裁，神情便有些怔忡。
「是我上次請假下鄉遇到的一個小孩兒，被父親長期虐待，所以幫了一把。」
聞九嵐眸色閃爍，只低低應聲，「嗯。」
恩情也罷，愧疚也罷。
只有她願意陪在他身邊，他就應該覺得足夠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