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男配和我一起喝過的玉米糊糊
一大早上下山,踏著濃重的露霜來回,加上殘廢的右腿一路都拖行在濕冷的泥地里,沈之瀲的一雙褲腿早就臟污不堪。不知為何,早就被旁人伺候慣了的前魔教教主,卻一點也不想讓這女子看到他如此不堪的一面。
「沒事沒事,這有啥,勞動最光榮嘛。」
楚若媛畢竟是穿書過來的,本身就不太有古代男女大防的觀念。再加上這樣的大冷天,男配的腿由於之前練的邪功反噬,本來就不好,可別再凍得更壞了。
於是,楚若媛沒想這麼多,反而更心急了一些,穩住他的雙腿,動作麻利地開始換。
「再說了,你這是為我們這個小家做貢獻。」
小家?沈之瀲雖然已經全聾,但一些唇語還是稍微能讀懂的。
他讀出這個詞,一時連掙扎也忘了。點漆般的一雙眼睛,一瞬不錯地緊盯著她的唇,幾乎是想逼問,逼問眼前這個女人,他依稀看懂的這個詞語是否正確。
但是環顧這個四處漏風的破柴房,他又抿緊了嘴巴。就算是他甘願淪落至此境地,他又怎麼能夠奢望這個楚家嬌養長大的跋扈女人,以此為家呢?
沈之瀲可沒有忘記,當楚若媛還是皇商楚家的千金大小姐時,她的驕縱性格是連深藏魔教的他都有所耳聞的,更別提她坑卓雅然一夥的系列操作了。
他曾經把滿腔的真心,向一個人雙手奉上,卻被嫌惡地摔在了地上,一文不值。而面對眼前這樣一個女人,他更不敢確定了。
一定,一定是他看錯了。
楚若媛不過是在流亡的路上看到瀕死的他,隨手一救。自己怎能奢望仗著她一時的、隨時可能抽走的憐憫,把她留下,就這樣耽誤她?
況且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麼多天了,一直對外以夫妻相稱,於她的名聲有累!
胡思亂想間,腿套已然換好了。沈之瀲感受著原先冷到刺骨的雙腿,被溫暖乾爽的棉花包圍,一股暖流似乎也從足底一路湧上了心頭。
如果可以,他真想自私地求她留下來,留存住這冬天最後一點溫暖。這可能是他大起大落的一生中,最後一個冬天了。
但視線觸及楚若媛身上,那為了給他做腿套,已經掏空了棉花的單薄夾襖,沈之瀲還是頓了頓,說:
「楚姑娘,我看大雪也下不了幾日了。等雪一停,你就走吧。」
說著,他又從懷裡掏出一個貼身的小小錦囊。
「裡面尚有碎銀幾兩,便是沈某的全部身家。雖然不多,也應該能支撐楚姑娘個把月了。想姑娘這麼聰明,一定能在外找到謀生的手段。」
楚若媛聽完,一臉震驚。她原以為沈之瀲是窮得叮噹響了,才過成這慘樣。沒想到,這男人是存了小金庫?!對得起她陪他一起挨餓受凍嘛?!
不對,等等,她遲鈍的腦迴路才反應過來:
「你這是,要趕我走?不是吧大哥,我都陪你過得這麼慘了,你還要趕我走?」
不愧是前魔教教主,手段就是心狠手辣。就憑這捂不暖的心,她服!
眼前盈盈站著的女人,嬌俏的小臉彷彿都白了一度,圓圓的杏眼裡也沁出了難以置信的淚水。
不敢面對她受傷與質疑的表情,沈之瀲把錦囊往女人懷裡一丟,就側過臉去,隱忍地閉上了眼。
「沈某現在不過是廢人一個,只是為了姑娘前程著想,不想拖累姑娘而已。」
啊啊啊,美男垂淚,我見猶憐!
瞧著凄冷絕美的側顏,再聽到這感人肺腑的言語,楚若媛作為標準顏狗,心都要化了,恨不得抱住他就是一個么么噠。至於剛才的彆扭,早就丟到九霄雲外去啦。
好在她晃晃腦袋,找回了正常人設:
「不過是搭夥過日子罷了,哪有什麼拖累不拖累的。再說了,我全家都被流放到那極寒之地,我孤身一人又能去哪裡呢?還不是只能回來依靠我們沈公子嘛。」
說著,她把錦囊又丟了回去。嗚嗚錢錢,到手的錢錢飛了。雖然很捨不得,但自己有手有腳,無論如何都不能去跟人家殘疾人搶錢。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楚若媛在心底里說服自己,就轉身收拾起沈之瀲運回來的柴火。
冬天天亮本來就要晚些,為了避免遇上其他上山砍柴火的村民,他特意去得更早,導致取的枯樹枝上還裹著厚厚的露水,十分潮濕。
他們隱姓埋名生活在這裡,已經相當不容易,男配那惹眼的容貌,自然是見過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楚若媛沒說什麼,蹲下身試圖從中撿出稍微乾燥的幾枝。
她纖細瘦弱的身影落到沈之瀲眼裡,卻莫名沾了些委屈。
他暗中咬咬牙,只恨自己為什麼是在如此狼狽的光景下才遇到她。想他之前當教主時,呼風喚雨,揮霍無度,一派少年意氣;如今卻連最基本的生存條件都無法提供,想必她從小錦衣玉食,現在也是極其不適應吧。
而此時,母胎單身二十多年、自力更生能力杠杠的楚若媛,已經開始埋頭哼哧哼哧往灶台里塞柴火。
開玩笑,他倆早飯還沒吃,早餓得飢腸轆轆了,她可沒有那個傷春悲秋的閑情雅緻。
雖然過慣了單身生活,楚若媛的做飯能力還可以,但也只是個現代的城市人,對古代這種從原材料開始的烹飪還是很難勝任的。
所以前後忙活了半個時辰后,最後盛到缺了口的破碗里的,還是沒完全脫殼脫乾淨的玉米糊糊。
喝了一口就深感剌嗓子的楚若媛,心虛地看了看對面。只見對面一向錦衣玉食的前教主大人,面不改色吞下了一大塊玉米碴子。
可能是嬌貴的喉嚨還不習慣主人粗暴的進食方式,她好像有看到他悄悄地梗了梗脖子,喉結艱難地上下動了動,才成功咽了下去。
楚若媛:。。。。。。大哥,真是難為你了。
不過好在古代嘛,窮人一天只吃兩頓的,也就勞煩男配大哥稍微忍受下了。她不由地彎了彎嘴角,垂下眼專心致志和碴子們做鬥爭,沒有看到對面的男人抬頭望向她的憐惜的眼神。